作為昊國的都城,京師匯集了這個國家大部分的權力。


    位於東城邊的宣政街作為遠離鬧市而接近皇城的地段,自然而然的成為官員們選擇住宅的首選地段。也恰巧宣政街也沒什麽平民居住,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京師處理政務的中心。


    在宣政街的邊上是被厚厚的紅色宮牆包圍的皇宮。宮牆後的白色乳石廣場連接著富麗堂皇的建築,廣場上高聳的石柱又增添了不少神聖。


    而在西城,有這麽一條街,街前正對著那條貫穿京師城的河。這街也是奇怪,空蕩的街道上隻有兩處院子,一處是如今昊國唯一的一品侯爺——呂侯的府邸,而另一處,便是昊國兩大機構之一的檢察院。


    要說這檢察院,那就有點意思。


    該是如今的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吧,當時的錦衣衛,與東廠同流合汙,整得朝堂上小一片汙穢。年輕氣盛的太子怎麽能容忍,就這麽,冒著大不韙,開始了與這兩機構長久的戰鬥。


    東廠牽扯宮裏,自然是動不了,但錦衣衛不同,雖說直屬皇帝,但那時候年邁的英宗皇帝早早將手裏的權放給了太子,於是,東廠認慫,太子勝利。


    就這麽錦衣衛原地解散,而後太子將兩大鎮撫司合並,建立了這處,名為檢察院的院子。


    奉皇帝之命,行錦衣之則。


    隨著太子繼位,日益收攏權力,這處院子也慢慢變成了京師最恐怖的地方,同樣是除了皇帝陛下權力最大的地方。


    自宅院建立之初便抓捕了數名官吏,上至尚書,下至縣丞,無一幸免。權力之大,職責之重,史無前例。短短數年,便足以與根基深厚的東廠相提並論。還偏偏隻對皇帝一人負責,其他人,甚至左右宰相也無權問責。


    從一定意義上來說,這處院子是皇帝手上的一條毒蛇,無時無刻的盯著昊國的官員。而在暗處的院子密探則像是一柄利刃,讓官員們聞風喪膽。


    不過讓人不解的是,如今這院子的主人居然是一名當初跟著陛下記錄案卷的書生。不知為何,皇帝陛下能放心這位本來默默無聞的書生,將如此重要的機構交給了他,雖然這書生沒有讓皇帝失望,所完成的任務越來越多。


    好在皇帝陛下增加了官員們的俸祿,怕是如今的昊國的官場怕是隻能剩下寥寥幾人。


    這是一條毫無底線瘋狗。這是昊國官員對這個書生的評價。不可否認,這個院子早已成為了官員們的眼中釘,肉中刺,而且官場上的官員們也害怕有那麽一天這個權力滔天的機構不再被皇帝陛下掌握,讓昊國再一次陷入三十年前的境地。


    但對於這個書生跟院子的忠誠,皇帝陛下似乎並沒有過擔心,或許也不需要擔心。


    “他們的人已經到了蘇州吧。”此刻,院子一處黑暗的房間中,被稱為瘋狗的檢察院院長看著手中的文案,問道。


    如果李簫此時在場的話,便能認出,這位院長當年在別院中出現過。


    “三組的人來信說,已經到了。”下邊,說話的是這位洛院長的心腹,同時也是負責收集昊國信息資料的信息組組長韓一惡。


    “還說,已經跟楚家的那位小公子有了接觸。”


    “楚逸怎麽說?”洛斌王接著問道。


    “這位,密信中並未提及,隻是說大半月已經出了城,就沒有再見過。”韓一惡尷尬一笑,接著迴答,“院長,你也知道,他這樣的人,我們可沒辦法掌握行蹤。”


    洛斌王放下手中文案,手指輕敲桌麵,笑道:“你們也不必太注意他,想想就知道,這位楚家主後悔了,躲起來,想蒙混過關。”


    “而且他應該很快就會出現,如今就多注意一下石府的人,別讓他們出幺蛾子。”


    “院子,您這可以放心,石府派去的那人,接錯了。”韓一惡說道,“把一個混吃等死的醫館公子當做醫聖傳人,聽說,現在正忙趕著迴京交差。”


    洛斌王停下敲桌的手,說道,“石府一幫酒囊飯袋,武夫而已,不過那石世藩,有點棘手,天殘之人,不能小瞧。多拍些人手,陛下最近也不放心他們。”


    “諾。”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下去休息,”


    “諾。”韓一惡應了一聲,便準備退了下去。


    “你我都是太傅大人的門生,當年建院的時候,我將你找來辦事,一是為了陛下,二則是想給當年的友人一點出路,姓於的那兩人太過激進,少接觸為好。”洛斌王低著頭,歎了口氣,說了一句。


    聽罷,韓一惡下意識的停了一下,不知在想什麽,但很快便迴過神,頭也不迴的離開。隻留下洛斌王一人,原地歎氣。


    許久,天邊的亮光終於照進了房間,映在這位年近不惑的院子臉上,也隻在這個時候,這位習慣了黑暗的院長大人才會露出久違的笑容。


    “你說,當年我跟康之提出的這個計劃,到底合不合適,是不是該問問那個孩子的意見。”這句話似石沉大海,並無迴應。


    洛斌王捏捏發麻的額頭,歎了口氣,說道“也是,這麽小的孩子,能知道什麽。”


    正說著,忽從門外傳來敲門聲。


    “院子大人,屬下有事稟報。”


    “進。”


    語畢,烏黑的房門快速打開,矚目的天光下,走進一二十年歲的少年。長得俊俏,濃眉大眼,意氣風發。


    “院長,屬下查了查公主殿下的病情跟事情發生的前後,發現一點不同的地方。”少年將手中紙卷遞給洛斌王,然後低著頭說道。


    這位院子大人作為書生,並未習武,雖然如此,在少年麵對他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


    “院長,若這消息準確,那此番公主殿下的病情似乎是令有隱情,怕是……”少年抬起頭,偷看了一眼洛斌王,然後接著說道。


    “接著說。”


    “屬下是猜測,此次事件有著陰謀,根據現有資料來看,公主殿下似乎是中了毒,而且手法跟嶺南毒醫崔天極為相似,症狀也有那裏的感覺,還有就是這毒醫跟醫聖曾為師兄弟,依屬下見,那楚家公子此次來京怕是另有隱情。”少年低著頭,語氣緊張地說道。


    對於自己的這位院長大人,總讓他有種莫名的恐懼感。不過自己也正是衝著這位名震昊國的洛院長,才會放棄功名,加入進來。


    “楚家公子?”書生翻開眼前的資料卷,不動聲色地說道,“是蘇州楚家的那人,可是叫做李簫?”


    少年沒有意外自己的老上司會知道這楚家公子的姓名,畢竟身為昊國情報機構的中心人物,知道這點,並不奇怪。


    “是叫做李簫,大人,您看是否將此消息呈交於陛下,至於那楚家公子需不需要下官派人攔截下來,押至院內審問?”


    洛斌王無意的翻著手裏的資料卷,眉頭卻在不經意間皺了起來。“此事可有第三人知曉?”


    “未有,此事屬下覺得有些蹊蹺,便趕緊向檢察長您匯報。”


    “此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定奪,至於那楚家公子,孩子一個,不必太過關注,再說如今公主殿下的病情要緊。”檢察長將手裏的資料卷收了起來,放在了身旁緊鎖的櫃子中,接著說道,“方初堯,你來院子多久了?”


    “大概,有二三年了吧。”方初堯抬起頭,不知眼前的這位為什麽會如此發問。


    “二三年了。”洛斌王低著頭,摩挲著手指,“我記得你是秀才出身,如今在三組幹什麽活?”


    “在韓組長手下,幫組裏的各位師兄整理資料。秀才,隻是虛名。”


    “委屈你了。”洛斌王喝了口涼茶,細想片刻,說道,“這樣吧,一組負責甲庫的官員前些天告老還鄉了,你要是沒事,就先去甲庫呆呆,如何?”


    甲庫?那可是存放京師乃至全昊國檔案的重要地方,先不說裏麵的書籍資料是多麽吸引人,就單單是它靠近皇宮這一點,就足夠重要。


    “這……”


    “這什麽這,不願意?”


    “不,不是。”


    “可別等我反悔,趁著天明,你可以去報到了,也不用告知韓組長。”洛斌王將手中文書扔給半跪著的方初堯,然後不由分說的將他趕了出去。


    而方初堯,則還是沉浸在喜悅中,沒迴過神。


    “這孩子,跟當年的我,還挺像。”洛斌王看著方初堯的背影,不由笑了,想想曾經的自己,也是像他這般熱血沸騰,什麽事都好奇,都想查個明白。


    “可惜迴不去咯。”洛斌王負著手,轉身便要走迴那間,漆黑的屋子。


    “也不知道楚逸,這次是不是真要當個膽小鬼,不出來。”


    ……


    插播一點過往。


    是三十年前,昊國國力空前強大,疆域遼闊,然皇帝寵信太監王振,太後病逝,元老三臣或死或貶,至其獨掌大權,又逢北地瓦剌也先太師屢次侵犯昊國邊界,前線敗報又不斷傳入京師。


    然而王振又為一己私利,慫恿先皇英帝。溫室中長大的少年皇帝不顧大臣阻攔,掛帥出征。軍政事務皆由太監王振專斷,又因王振迴鄉炫耀,行軍路線屢變,士兵疲憊不堪。兵部尚書一再要求入居庸關,以保安全,但王振不準。


    那一年的雪下的很大,冬日行軍不便,而王振卻不管不顧,大軍直入關外。


    而北地瓦剌示敵以弱,吸引昊國二十萬大軍深入,以至昊大軍糧草供給不上,最終因後勤不續退至土木堡時王振下令移營,饑渴難忍的軍士一哄而起,人馬失序,瓦剌大軍趁機進攻。明軍倉促應戰,卻已無力迴天。


    這次昊軍大敗,二十萬兵士傷亡居半,損失馬匹二十萬頭,衣甲器械輜重損失無數。數不盡的慘烈,數不盡的傷。


    此役,時稱土木之變。《昊史新編》,英帝高祁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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