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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德昌高中畢業後,並沒有考上大學,而是在父母的苦苦“規勸”之下,去讀了個大專自考班。奉父母之命求學,卻不知該學什麽好,最後選了個市場營銷,覺得多少對自己以後混江湖做生意會有點幫助。


    當年的大哥與小弟,如今相會於市井坊間,大家長相都沒什麽變化,隻是臉上多了幾分成熟,話語間也少了幾分豪氣與鋒銳。江德昌本來就一張圓臉,身材也微顯發胖。比林初一早一年到社會上打滾,似乎稍微瘦了一點,但依然稱得上小胖子。


    看看也快到飯點,於是就近找了家小飯店;正是丁水木的小店。舊城區本來就不大,舊城居民,也就在這一帶活動。老板跟莫道壬很熟,對林初一卻是沒印象的。飯店雖小,一兩間小包廂還是有的。為了談話方便,老同學二人就選了個小包廂。


    一起砍過人,一起被人砍,所以沒必要太多客套寒暄,隨便點了幾個菜,便隨意聊了起來。


    “你那些買賣,還在做?”林初一問。


    小胖子道:“當然得做,其他的我也不會做。隻能慢慢學著老頭子帶攜的這門營生了。還不錯,在行內起碼已經混了個熟臉。這年把紅牛貶值得厲害,美刀和金價都堅挺,想換美刀和黃金的人都多,生意還行。”


    父親畢竟是在黑白兩道之間混出來的,黑市外幣兌換和黃金也是當年熟門熟路的生意。兒子畢業迴來,雖不能說不學無術,憑哪點學術卻還是很難找份正經工作。老父親沒辦法,自己的生意裏,讓他接手一間ktv吧,這個雖說表麵上幹淨,可暗地裏需要打通的各種門門道道,三教九流,藏汙納垢。其他產業也差不多,父親不想讓他過多依賴各種上不了台麵的勢力。所以相對而言,外幣和黃金雖說明麵上是黑市,卻倒是更加單純的買賣。


    林初一壓低聲音道:“我有筆大買賣,黃金,你能不能幫出手?不是現在,至少半年之後。”


    小胖子臉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麽,卻又不敢相信的樣子,很謹慎地問道:“多少?有沒有什麽禁忌的?”


    林初一喝了口茶,小吃店裏常見的山楂茶,沒什麽品位,卻可口。然後才舔舔嘴唇道:“大概30斤,可以分多次出,你看怎麽做方便而已。至於說禁忌,看你的門路了。官方那邊,應該沒什麽問題。來路你也不用問,至於銷路,最好不在兩廣。怕引起你行裏那些三教九流的注意。”


    小胖子趕緊也喝了口山楂茶壓壓驚,然後才說道:“一哥,銷路不是問題,這麽一筆貨,別說出兩廣,出東南亞都行。可是你得告訴我,這筆貨會不會引起那個山頭的老板注意?”


    林初一道:“可能會,東莞的東海堂,估計你不一定知道。”


    小胖子搖搖頭道:“不知道,我老爸介紹過一些哪邊的人事,但從沒提過有什麽東海堂。”


    林初一道:“有些事,知道了對你反而不好。對方也不知道會有這麽一筆金子,隻是如果在兩廣轉手,萬一被他們注意到,可能會當成某件事的線索來追查。這件事,也不能跟你說。”


    小胖子聽到這裏,突然換了付很胸有成竹的樣子,那眼裏的笑意也變得曖昧起來。“一哥,不管這筆橫財是你都做了些什麽得來的,我猜,跟大倫山有關?”


    林初一一驚:“你怎麽知道。”


    “嘿嘿,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小胖子悠然靠著椅背仰起頭了,半個屍躺的樣子說道,“一哥,雖然我知道事有蹊蹺,但這筆東西,隻要晚點分幾次出手,其實風險不會太大了。這批貨,我早已經收了一些。不多,至於來路,嘿嘿,我們兄弟倆沒有什麽信不信得過的,但是不能說。其實不用說你都能猜到。這個世道嘛,大家都懂做人了,也就是為此勞心勞力的人,掙個利是彩頭而已。”


    林初一隻能訕訕地笑了笑,在這種事情上,自己確實要比小胖子要孤陋寡聞得多。突然想起一事,一副故作不知的樣子問道:“大倫山有什麽官方的故事,還沒見怎麽報道啊?”


    “快了吧。”小胖子也就說了這麽短短三個字,然後一臉深意地看著當年的老大,現在依然是自己心目中的老大,笑容玩味。


    林初一心照不宣,這裏,不是討論這個的地方。但既然小胖子如此說,他倒是放下心來,敢情原先是自己想多了。


    “阿吉在不在這裏?”林初一轉移了話題。其實,一見到小胖子,他就想問這個問題。雖然都是不必見外的弟兄。但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否則小胖子心裏肯定不舒坦。


    小胖子歎了口氣道:“在,這會兒不知吃早餐了沒。叫他出來吧。他高中畢業就沒上學了,打了兩年工你是知道的。但後來迴來了,跟水哥混,幫收數,還混出了些名頭。”


    說到這裏,林初一臉上深沉如水。呷了口茶,便悠然想起了那個矮小的身子骨裏,永遠透著一股狠勁的家夥,麵色黝黑,目光淩厲。


    阿吉叫王承吉,挺吉祥的一個名字;但林初一以前的“對頭”們永遠不會這麽認為。在那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歲月,林初一是老大,霸氣側漏,每一次勇往直前一路殺將過去,背後總跟著個黝黑少年,護著城池不失。把背後交給阿吉,林初一放心。老大出手,帶的是一股席卷山河的氣勢,把對手鎮住,常常能不戰而勝。但一旦開戰了,背後的黝黑少年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出手精準狠辣,那目光就能對手遍體生寒。


    後來老大被老拳師收作門生,就不在打架了。阿吉是後來唯一跟著他學了兩年太極拳的小弟。


    黝黑少年來自縣城邊上的一個小鎮,家裏本不用窮,但就是很窮。早些年征地,本來可以過上中產小康的日子。但一如既往,征地款除了拿來還債,剩下的又被爛賭的父親賭了個精光。債也是父親的賭債。父親一輩子都是欠債的命,但凡有點錢,不是還了賭債就是繼續輸光,輸光了再欠債。


    阿吉上高中之前,母親就得了肝病,其實比較早期就發現了,一拖再拖,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隻是讓村醫開些中藥對付著,那藥錢診費,還經常拖欠。後來實在拖不下去了,一身浮腫,腹部脹大如懷胎十月。才終於東拚西借,砸鍋賣鐵去醫院檢查了。初步結果出來,已經是很嚴重的肝硬化腹水。待到確診病因之後,醫院也了解這一家子的情況,便勸說家屬放棄治療了。治療也隻能是減輕痛苦而已,連多續個一年半載的命都做不到。


    母親去世之後,阿吉恨他的父親,高中畢業之後就離家去了廣東打工。不過恨歸恨,父子倆已經是相依為命的境況,逢年過節,他還是會迴來看看。農村的賭徒,常年徹夜勞累,掏空了身體,所以沒過幾年,父親的身體也垮了。看不出有什麽病,就是骨瘦如柴,精神萎靡,一副風吹就倒的樣子。這年頭打工攢不出幾個錢,阿吉看父親情勢也不妙,就迴到了縣城。黝黑少年那時已經成了黑瘦青年,為了賺點“快錢”以防不測,不得不鋌而走險,跟了水哥幫忙收債。


    水哥是90年代城裏率先嶄露頭角的老大,兩把牛角刀打出來的江湖地位。這人除了狠,還聰明,經常犯事,但不犯大事。攢下家底之後,就做些電玩娛樂室,‘小額貸款’之類的生意,不在打打殺殺了。說起來跟江德昌父親還頗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林初一他們雖然在學校搞得風起雲湧,但那不過是年少輕狂的意氣之爭,對水哥這種江湖勢力很熟悉,卻無交集。


    水哥的“小額貸款”是有正經工商牌照的生意。但牌照歸牌照,真正做起來,除了明麵上個人和中小企業客戶的“細水長流”之外,也暗中有跟地下賭場合作的高利貸。


    需要阿吉出馬的,主要是高利貸部分的追*債。其中手段,不言自明。


    就這麽聊著黑瘦青年的沉重過往,婷婷玉立的丁好姑娘已經開始上菜。姑娘再出門的時候,與一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側身相讓。阿吉就這樣出現在包廂門口,背著光,還是能看清黝黑的麵樣。黑瘦青年沒有太多的改變,隻是臉上多了幾分漠然。他在桌子的一側坐下,與小胖子分列林初一左右。黝黑的臉皮抽動了一下,牽著嘴唇,然後才咧嘴叫了聲“一哥。”


    林初一眼神幽深,波瀾不起,每次見著阿吉,他總算自然而然的就這個態度。“幾天沒睡了?眼睛紅成這樣。”


    黑瘦青年還是麵無表情,猶豫了一下道:“昨晚開夜工,早上睡到現在了。”


    江德昌起身出去,拎了一抽易拉罐啤酒進來,先遞了一人一罐。


    三人碰了一個,一口啤酒下肚,林初一才又對著黑瘦青年問道:“順利不?”


    阿吉愣了一下,“什麽順利不?”


    “當然是昨晚開夜工。”林初一道。


    “順利。”阿吉話總是不多。


    林初一又獨自喝了口酒,“在西江邊,還是國大?”


    黑瘦青年淡定說道:“在西江邊。這個數目不大,就五六萬而已。”


    所謂西江邊,得看季節。像這種倒春寒正濃的時候,把欠債的往西江水裏一泡,沒人送錢就不給上岸。這種手段,一般對付的是小額的欠債人。這種賭徒,骨頭不硬,三兩迴合就能把在乎他的人坑了個遍,把錢湊齊還上。對大額的欠債人,則相對文明得多。國大是城裏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開個豪華套間把欠債人軟禁起來,再讓他通知家裏籌錢。酒店的開銷,都算在欠債人賬上。這種門道,做過的沒做過的,他們三個都懂,所以聊得毫無障礙。


    黑瘦青年的父親,這兩年身體倒是稍微好了些。父子倆依然沒什麽話,阿吉也很少迴去。以前逢年過節迴去,其實也隻是看看父親身體是否無恙。若然無事,盡管沒什麽話說,也陪著過個年。一旦看見父親出現在賭攤,不管是村裏的小賭還是外地人來開的大場,他不會說什麽,立馬離家,迴城裏自己過。


    在水哥的場子裏,阿吉現在是負責收數的擔當老大,深受器重。住處是水哥安排的,不要租金。父親是常年欠債的賭鬼,兒子專門下狠手對付欠了賭債的人,這一對父子,無解。


    飯菜陸續上來,林初一又跟兩個小弟碰了一輪,抱著點自己都覺得不切實際的希望,對著阿吉問道:“你爸,現在還賭?”


    黑瘦青年罕見的露出點笑容道:“這兩年,好點了。至少迴家都能順利過完年才出來了。也沒見過有人追*債了。”


    林初一笑笑道:“你該問問他的,畢竟是兩父子。服個軟關心一下,不算沒麵子。”


    黑瘦青年獨自喝了口酒,眼神悠遠,“好吧,今晚迴家,問問他。”


    這麽爽快,倒是令小胖子和林初一都有點始料未及。就好像是他早就打算如此,卻在等著一個契機。林初一的一句話,似乎就成了這個契機。


    阿吉就是阿吉,認可了的事,執行力很強。林初一對他的表態本身並不吃驚,吃驚的是,黑瘦青年明顯還有別的打算。否則不會這麽深思熟慮地突然改變。他也很少說對錯,比如對阿吉現在做的事情;他過問了這麽多,隻是出於關心,更多的,是希望黑瘦青年有天可以不用這樣活著。


    “說吧,問完你老爸,有什麽打算?”林初一道。


    黑瘦青年雙手十指交叉立在桌上,一臉認真地問道:“一哥,我想繼續跟你學拳,行不?你去那我去那;跟以前一樣可以有個照應。水哥那邊的事,我想不幹了。”


    林初一似有所悟道:“是不是你爸也知道你現在幹這個?”


    “是。”


    “難怪!跟著我,未必掙得到錢。”林初一道。


    “我現在有點錢,出去隨便做點什麽,有飯吃就行。”阿吉道。


    林初一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說道:“還可能有點危險。雖然有些事,你不必參與。但既然跟我學拳,就有可能受牽連。比你現在幹的事危險。”


    阿吉一臉漠然,淡淡地說:“在這裏也是賣命,如果有得選,我寧願不賣,送給你。送你也不會要,那就隨緣也行。”


    很難得阿吉會說這麽多話,更沒見過這世上有誰拿命來隨緣的。


    林初一沒再說什麽。說實話,這次去東莞,他誰也不想帶。如果非要帶個人,那一定是現在的王承吉。也許跟著自己,他反而會過得安全和安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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