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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老人雖然離別半生,卻都沒有相問太多別後之情。畢竟都是方外異人,若非飄搖江湖之中,便是日夕山廓之外。世人聽著故事精彩,對他們而言,卻是隻要尚且健在,就都平淡無奇。


    林初一在廚房裏忙活,正好在杯盤叮當中體驗自己的靈覺感知,所以師父和黎嵐起初的談話依然聽得清清楚楚。原來當初陸時成突然降臨北海找到他,竟是因為林初一不知不覺中展示了先天易數異術,而這正好是黎嵐要向陸曾二位故友發出的一種信號。或許,陸時成收他為徒,本來就是由黎嵐以此授意的。


    得知此節,林初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擔憂,到底擔憂什麽,自己也不是很明晰。隻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到處惹事,也不知會不會給隱匿半世的黎公帶來什麽意想不到的麻煩甚至兇險。


    再後來,林初一就聽不到客廳中的談話了,想是兩位宗師使出了攏聲之術,不讓他聽見。


    他在廚房中憂愁暗生,焉知黎嵐與陸時成在客廳中攏聲交談,卻正是要避免讓他擔驚受怕。


    黎嵐道:“我到此間已經五十餘年,雖是深居簡出,卻也一直在尋找傳承之人。這20餘年看著初一長大的,此子天賦異稟,與眾不同,有上根大器之象。所以先授其易數入門之道,隻盼有日能引起你的注意。也是機緣湊巧,遲遲沒碰到你,卻讓你以前的門生莫道壬給先收服了。”


    陸時成道:“我今天也見了道壬,他說得很細致,有舍我其誰的霸氣,也有揮拳而上的怒氣。沒練拳時,道壬見過他一塊磚頭拍了十幾個人,看起來幾近拚命,實則是做出來的氣勢;每一拍都心境明淨,思慮著這人該如何拍最劃算,滅了他的士氣又不傷其筋骨。手穩,心更穩。也難怪你隻授異術卻不加管教,小莫終究是凡俗武師,收境界所限,不敢放開。說到天賦,我還不確定他比黃家那小妞兒如何?她年紀比初一還小得兩三歲,卻已突破靈台洗煉之境。可惜黃家已經兩代無人得盡玄巫傳承。好不容易出了個天賦奇佳的小妞兒,我當年也是頗為留意的。隻是若真帶著個小女孩行走江湖,終究不妥。”


    黎嵐迴道:“黃家的小妞兒我也有暗中留意過,修得明見元氣之後,就再無人能指點她了。竟靠自修自悟先後突破金丹階和靈台洗煉之境,恐怕也是前無古人了。然而人家是打娘胎裏就有著先天玄巫傳承的基因,自小修煉至今。林初一卻是近六七年才跟莫道壬學那半拉子臻武太極,到現在也到了後天修為的至高境界,要突破靈台洗煉,缺的隻是時日積累和一個合適的機緣而已。你能不能跟元澄也商量一下,找個合適的時機,讓初一合修四宗大道。黃家的小妞兒那邊,也需要你去打點了。”


    陸時成隻覺頭皮一陣發麻,似一股電流突然有腳底直通頭頂,滿臉黑線蔓延開來。“黃家的小妞兒已在東莞,過幾日初一下去,自會碰上。可我怎麽覺乎著,您一個慈眉善目的江湖郎中,比我這個黑心師父還要黑心啊!這事自人皇以來,已數千年無人敢想了,或者有人想過,可沒見人成過啊。”


    黎嵐麵色一沉,迴道:“凡夫俗子,還有人說不瘋魔不成活。你自以為海納百川的半世神仙修為,就修的這麽點小雞肚腸的德性?若不是想重見太極門中興之日,我用得著費盡心思給你送個好徒弟?先天四宗自易致遠以來憋憋屈屈三百年,而易數宗躲躲藏藏足足三個世紀,我不想後人繼續躲藏下去。與無極門終須一戰,就這輩子解決了吧。”


    若此刻林初一在場,便會發現此時的黎公,再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位慈祥可親的尊長,取而代之的,是凝百餘年滄桑煉就的王者之氣。


    陸時成也不覺深受感染,豪氣頓生,迴道:“好,元澄那邊,我去打招唿。他暫時就不要來見你了,初一這幾番折騰下來,招惹的關注恐怕已經夠多了。林村也非你久留之地,最好是遠離雲開大山這一帶。餘下的事,是不是且從長計議,畢竟初一修為尚淺。”


    黎嵐迴道:“挫其銳,藏其鋒,匿其輝,遁其戾;待得修為大成,再縱之江湖。誰都認為這是理想的修行之道,以此為鑒,留下個數千年的未竟之誌而已。所以我覺得非常之事,需待非常之人,行非常之舉。想當初羲皇之時,天下紛爭不斷,其本尊亦是在四方征戰殺伐之中得以成就大道。至於初一,順其自然就好,他愛倒騰,就由他倒騰去吧,打不過人家,先去鬧個雞犬不寧也好,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能成就另一番機緣。我這條亡命之命,本不足息,若能為此搭上,卻算是死得其所了。”


    老大哥既然如此表態,陸時成自然也不甘落後;兩人雖然就年歲而已都已經活過一世了,此時卻也不免心潮起伏,豪氣幹雲。正好林初一已經準備好酒菜,老少三人就邊吃邊聊起來。此時聊的,卻多半是對林初一的指點解惑了。


    席間他得知黎公要離開村子,卻是難過異常,說道:“黎公,是不是我這段時間給你惹上麻煩了?過幾天我就換個身份到外麵鬧一鬧去,讓人找不到這裏來。”


    黎嵐聞言笑道:“你現在那兩下子,想給我惹上麻煩還真不容易。我們這些先天靈力修者,既是在參修天道,又是在消耗天道。但不管如何,天理人倫,做個樣子還是要的,所以當年我才詐死離家而去。過了為人那一世,就不應該再貪戀煙火紅塵之美。如今在這一帶也安穩了五十多年,周邊熟人應該也漸漸察覺出異樣來了。若是遇到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找到了族中子侄,投靠他們養老去了。”


    陸時成也接口道:“若他人提起,你仍是以黎公相稱;隻是以後論宗門名分,黎公應是你的大師父,我是二師父。以後若得機緣湊巧,能碰到曾元澄,你也可自行拜他為師。不必和我們商量。”


    林初一趕緊離座,對黎嵐行了參拜師尊之禮。


    黎嵐道:“先天四宗之道,本是同源同宗,你易數之術已有入門基礎,以此為輔,臻武太極修為突破靈台洗煉之後,其他三門秘術都有共通之處,所以若有機會,也不妨同時修習玄巫之道。”


    林初一聽得有點頭大,隻是心境仍沉浸在黎嵐之即將離別,倒也沒想太多。


    到傍晚又有村民前來看病之時,陸時成已經告辭而去。除了林初一在診所裏幫忙抓藥,幾位病人還見到了三個陌生的年輕人;兩男一女,開著車來的,據稱是黎嵐老家來的同堂侄孫。莊稼人不善言辭,對陌生人更加不好意思主動攀談,所以也沒怎麽在意。


    待到病人陸續離去,這兩男一女依然沒有離開。林初一大概已經猜到了接下去的事,臉色不太好,便問黎嵐道:“黎公,以後有事,我怎麽找你呢?”


    黎嵐一臉慈愛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會找你的。”


    林初一仍是惴惴,這種氣氛,一如平常,卻覺得極不適應起來,“黎公,我到東莞,要是有疑問又找不到你,該怎麽做呢?”


    黎嵐知他言下之意,其實並非問難,然而老人卻是想認真解惑,隻給了他四個字,“潛龍勿用。”接著補充道,“我跟你二師父商量過,他也是這個意思,直到他或者我再見你之前。有所為有所不為就好。”


    林初一當然明白潛龍勿用的意思,便也沒多問。辭別了黎公和他的三位“侄孫”,往家裏走去。從診所到家裏,也就四五分鍾的路程。走了那麽多年,他從沒覺得這是一段路程,腦子裏還來不及做一番胡思亂想就走到了。如今從老人家裏走出,竟第一次發現山村的田野如此寬闊。


    冬天的稻田幹巴巴的,密密麻麻的滿是灰白的稻草根。有的則已經翻犁過了,翻起的土坷垃整整齊齊地一行行排列過去。到開了春,放上水,就可以耙田插秧了,年複一年。稻子年年生年年收割。即便是現在這樣的隆冬季節,麵對滿眼的土坷垃和到草根,老農們的意識裏,仍然是那一片生機勃勃或者金燦燦的景象。就好像年輕人每當身在旅途,想到家鄉,就能浮現出家中屋宅,父母兄弟的樣子。當然,還有慈祥的黎公坐在診所裏,不厭其煩地為村民診病的樣子。


    這一切,從明天開始就會不同了。就這樣天馬行空地想著,這段很短的路,似乎變得很長,讓他有足夠的時間想了很多,然後就到家了。


    第二天,林初一再到黎公家的時候,竟已人去屋空。診所門上貼了張紅紙,黎嵐手書留言,公告了自己投靠族中後輩而去之事,並聲明診所自此關閉,一應房產物品,交由林初一代為處置雲雲。


    村中民眾也深知林初一與黎嵐往來最密,對如此處置也覺無可厚非。隻是數十年朝夕相見的老醫師突然不知去向,大家都唏噓不已,鄰裏之間難免議論紛紛。然而想到老人幾十年孤獨,至此終於有親人照顧,更多的是為他感到欣慰。


    林初一當然知道昨日開車來的幾個年輕人肯定是陸時成臨時安排的戲份。反正大倫山藏寶出世,那一片原本荒無人煙的山嶺這幾天肯定要熱鬧得很。黎嵐屋中自有靜室適宜練功,他也就懶得再三更半夜跑到山上去湊熱鬧了。


    練功之餘,他往梧州市裏跑了一趟,找了個手藝精湛的傳統手工皮匠,給自己的太靈訂製一個皮套。有了皮套的太靈,可以斜背在身上,看起來就像一根直把的雨傘,也或者會被人看成是高檔的魚竿,反正不會像它真身那樣引人注目了。


    龍圩區的龍圩舊街,有好幾家經營了幾十年的老字號皮子作坊,皮鞋皮帶或者個人定製的皮製品都做。也有門市售賣已經做好的成品。林初一定製的皮套,給了尺寸和草圖,得等幾天才會交貨。


    雖然從縣城的舊街變成了新市區的一部分,而街上的一切還是沒有什麽變化。低矮的樓房民居,狹窄的街道,洶湧的人流。恍惚間似乎隨光陰流水又迴到了自己的中學時代。當年的小弟們,不知混得怎麽樣了。離開家鄉這幾年,雖然偶爾過年迴來會聚一聚,畢竟都是聚少離多,都是喝酒吹牛。江德昌不知有沒有追到哪個曾為之衝冠一怒的高幹子女袁蕭蕭。畢業後還有沒有跟哪個被林初一打懵的富二代明爭暗鬥。


    於是,他撥通了老同學的電話。如果人在家鄉,就出來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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