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子跑嘛!看你們的腳杆快,還是老子的鐵砂子快。羅吹吹兒,愣頭青兩弟兄,你狗日些說不聽,橫順來偷樹子,敢和中央文件作對,吃了豹子膽。”潘大貴把槍托朝一個胖子的屁股上一觸,“羅吹吹兒,上次捉拿到你,你跳了個秧歌舞,這次又拿給老子拿倒了,咋個說呐?”

    “逮都逮到了,有啥子法呢?隻有背時,隨便拿給你打整。”胖子無可奈何地說,“這次不要整兇了哦!一起都是本公社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

    “這次跑跑步,跳個圈圈舞就行了,好過關。”潘大貴把槍又朝他的屁股上一觸,“把這背柴背起來,背到場部。”說完,他對旁邊的兩個講,“這還有背柴,哪個來背?背了從寬。”

    “我來。”走在後麵的楞頭青趕忙跑過來,背起柴就走。

    “太陽出來紅滿天喲,千山萬水鋪金光喲……”侯明明哼著山歌,潘大貴提著槍,一行人向森林深處的場部走去。

    場部是一間四麵透風的簡易木板房,鬆樹皮房頂上插了一麵紅旗,鮮豔的五星紅旗在周圍綠色樹木中格外引人注目。房內,青岡棍綁的架子床和一張辦公桌,就占了房間的一半。正麵牆上,還貼了一張毛主席的像,門後是做飯的土灶,門前是一個五十多平方米的土壩,也是偷樹者的受罰之地。

    “你們幾個給我聽倒,把皮帶、褲帶給我解下,各人提到褲子,在壩子頭跑圈圈,互相監督。記倒哈,哪個停了,老子就拿樹丫子棍抽他的腳。哪個跑出壩子,老子就要開火。鐵砂子不長眼睛。”潘大貴接過他們的褲帶,拍著槍說,“隻要聽老子的話,就不為難你們。等會兒跑完了,我教你們跳舞。跳得好,就放你們走,跑訕!”他見眾人提著褲子開始跑起來,迴到屋子,開始燒火煮飯弄肉了。

    木板房上空飄起了炊煙,誘人的野豬肉香味彌漫了整個壩子。潘大貴把采來的蘑菇、木耳、筍片,各炒了一個菜,又把野豬肉切成片裝盤,提了一瓶燒酒,端在`屋前的土坎上,招唿侯明明兩兄弟吃喝起來。

    “餓不餓,這兒有酒有肉,吃不吃呐?”潘大貴咬著肥肉,滿口流油,自問自答,“不吃?我還舍不得拿給你們吃,等你幾爺子些跑累了唱餓龍幹。”

    “肚皮兒早就咕咕叫了,跑得力氣都沒有了。”胖子邊跑邊說,“你吃得安逸呐!飽漢不知餓漢饑喲。”

    “你都曉得這句話就對了。”潘大貴喝斥道:“偷樹子去賣錢,安逸訕!樹子有這麽好偷,中央文件當兒戲,敢作對?”

    啥子中央文件喲?那些紙飛飛有啥子用嘛?盡拿來嚇人。“胖子不滿地說:”有些東西,那個不曉得,我都是生產隊的會計,見得多。天高皇帝遠,拿起雞毛當令箭,何必當真哦。“

    “啥子呐!說啥子呐?你給老子再說一遍。”潘大貴張著大嘴巴,唾沫飛濺,“反對中央文件,就是反對中央,反對毛主席。羅吹吹兒,你是不是不想活,找死了?按老子以前當紅衛兵的脾氣,弄翻你娃在地,再踏上一隻腳,叫你娃不得翻身!”他見胖子心虛,低著頭不開腔了,便提高嗓門,“看你這個泡粑臉,當過會計,不曉得撈了好多油水。今天,不看你是貧下中農,還是生產隊會計,老子很想拿起火槍,一槍崩了你,打死打傷都活該。告訴你,老子在北京見過毛主席,毛主席他老人家看著我都在笑,為啥子公社要把看林的重任交給我,還喊我入黨,自願書都填了。就是看我革命立場堅定,一心為公,天不怕,地不怕。況且老子如今是黨的人,還有中央文件作令牌。你們幾爺子小心點,給老子規規矩矩聽招唿,接受懲罰,不然,嘿嘿”

    “又要咋個嘛?”

    “咋個!不唱歌、不跳舞,算球了,弄你們升級,弄到公社關起來,餓個兩三天來說。”潘大貴歪著頭,陰笑陰笑地說,“信不信?不信就到公社去。坐黑籠籠,掛你們盜竊犯的黑牌”。

    “你兇,你兇,曉得你兇。”胖子無可奈何,“那些當官的,你都敢惹,敢整,朱主任就拿給你整過”

    “朱主任提都不要提,算啥子,不算官兒,公社、區縣的官才算官,惹毛了老子,照樣不認黃。信不信。”

    “信,信,我們都信。”胖子討好地說,“你要我們咋個就指示嘛!早點放我們迴去,肚皮餓了,這個時候還沒有吃飯,人都出虛汗了。”

    “好,現在就給我跳舞,啥子舞呐?革命舞蹈,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不是我們”邊說,潘大貴邊把握在手上的腰帶一一摔給他們,“各人拴好褲子,給我學。”說著,叫三人排成一行,教起舞來了。

    侯明明坐在屋前的門檻上,一手提酒瓶,一首夾肉吃。看見潘大貴等幾人跳得東倒西歪,忍不住哈哈大笑,“潘大貴,你教跳舞該有要領,教得不正規,所以人家隻有亂跳,就像群魔亂舞。咋個要得嘛!我來示範一下。”說著,放下酒瓶,來到院壩中間,握起油嘟嘟的拳頭,跳起舞來。“看倒,看倒,唱東風吹的時候,拳頭朝上揮,左腳騰起來。唱戰鼓擂得時候,右腳騰起,握左拳上揮。跟下麵的歌聲合著拍子跳,實在合不倒拍子,心裏跟著歌聲默記一二一,一二一跳,都行”。

    “要得,要得,就按我這個朋友教的法子跳,跳夠了,我喊停就停。”潘大貴邊說,邊撿起地上的紅沙石,畫了三個簸箕般大的圓圈,學孫悟空的樣子,叫三個“唐僧”站在圈中間跳起舞來。“不準出圈,各人記倒哈,跳出圓圈就不怪我的樹丫棍不認人囉!”

    隨著潘大貴高唱“東風吹,戰鼓擂”的歌聲,三人扭秧歌搬地在各自的圈內跳起來,胖子踏著節拍,氣喘籲籲,不小心腳後跟踏上了線圈,立馬遭到潘大貴飛來一棍,“踏線了,該挨打,我說話算數,還要我教嗦?”

    地上歌聲揚,舞在跳:天上雲在走,一團厚重的鉛雲,從南圍來,蓋住了太陽的笑臉,天空陰霾了,下起了綿綿細雨。

    跳得滿頭大汗的胖子顯得受不了了,停住腳跟,兩手叉腰,“潘知青,潘老弟,哥子硬是遭不住了,不跳了,行不?”說完,喘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我了,這個舞,比在家頭挑糞還累,兇、兇!”

    吃得酒醉飯飽的潘大貴,拿起棍子笑嘻嘻過來,“曉得累嗦,咋不跳了呐?跳舞安逸得很嘛!跳夠了,又去偷樹子訕!”

    “不去了,以後再也不偷樹子了,保證不偷了。”

    “下次偷樹子,遇到你,隨便咋個整都行。”

    “我們不來了,再也不來了。潘哥哥,我的家在爛田,跟你都是一個大隊,鄉裏鄉親,以後你要點瓜呀菜呀,隨便說一聲”幾人高聲求饒。

    “你們不要來偷樹子了,看倒又整得造孽,何必嘛?砍根樹子,賣得到幾個錢嘛?樹沒偷到,弄來唱歌跳舞跑圈圈,肇皮喲!你們迴去跟隊上的其他人講,叫他們都不要到林場偷樹子了,偷不得,偷了就要吃麻!一起都是公社社員,愛護森林,人人有責嘛!”侯明明在一旁勸解,“潘大貴,聽我一句話,把他們放了,他們已經知錯,做了保證了,就算了嘛!”

    “對,對,我們知錯就改,保證不再來了。”幾人異口同聲,“再來,就拿給雷打死,電燒死。”

    “好嘛,今天看在我這個朋友的麵子上,就饒你們一次,下次再來,逮倒沒有說頭,硬是要把你們的屎啊尿擠幹淨。弄來走鋼絲,過獨木橋,翻扁擔的法法夠你們用。不信,又來瞧。羅吹吹兒,他們兩個可以走了,但是你還不行,走不脫,你是累犯,咋個說?”

    “幹脆這樣,讓他寫個檢查,抄過十多份,貼在場部,公社的大門口,老油坊場口上,以此為鑒。”侯明明又來勸解,“迴去就寫,寫深刻點,這麽晚了,你家頭的人還等起待。”

    “一定要寫深刻哦,狠批私字一閃念,靈魂深處鬧革命。聽到沒有?”潘大貴鼓起眼睛,“寫不好訕別怪我無情哦!老子要提起槍到你屋頭執法。看哪個敢這樣!”說罷,他的頭轉向愣頭青兩人,“你兩弟兄我也不想給你們多說了,檢查也不讓你們寫了,老老實實把我的朋友這兩背柴背到田壩三隊,就了事。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馬上背。”愣頭青兩弟兄趕忙背起柴就走,“哎呀,肚皮餓蹬了,快點走。”

    “那我們就走了哦!謝謝你的野豬肉!以後有事找我。”侯明明兩弟兄告別了潘大貴,帶著愣頭青兩人朝山下走去。

    “不忙,我來送一下。”潘大貴的聲音從後邊傳來,“坡坡底下安得有炸野豬的土地雷,不要引爆囉!”隨著聲音,他一步躍到前麵,“我來帶路,順便巡山。”

    “日出西山紅霞歸,戰士打靶”潘大貴哼著歌兒,提著槍,領著侯明明一行,繞開地雷陣,大搖大擺朝山下走去。

    愣頭青背著幹柴,跟在後麵,滿臉愁容,也哼起了歌兒,“賴兒賴,賴打牌,半夜三更不迴來。雞兒叫,狗兒咬,嚇得賴兒急將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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