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筱筱像個小炮彈一樣撞在慕容景衍身上。


    慕容景衍差點被她撞得往後倒退。


    前一刻還一副混世魔王模樣的顧筱筱。


    下一刻當即乖得跟鵪鶉似的。


    “景叔叔。”


    她縮了縮脖子。


    追出來的紅豆綠蘿急忙上前跟慕容景衍見禮,被他揚手遣下去。


    他蹲下身子,笑著與顧筱筱對視。


    “剛才氣唿唿地往外走,嘴巴也沒有閑下來,在說什麽呢?”


    顧筱筱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慕容景衍,“沒...沒有...”


    “可是景叔叔都聽見了,你是不是在說景叔叔壞話?”


    顧筱筱當即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臉,“景叔叔都聽到了,還問筱筱?”


    慕容景衍笑了笑,站起來,重新牽著顧筱筱往裏走。


    後者的步子拖拖拉拉。


    慕容景衍仿佛沒有看到。


    像是拖著老牛一樣將她往前拖,一邊走一邊笑著開口,“筱筱跑這麽急,是想娘親了?”


    顧筱筱“逃命”無果,隻好老實點頭,“筱筱已經進宮好幾天,娘親會擔心。”


    “那...如果你娘親也進了宮,你還要走嗎?”


    顧筱筱停下了掙紮,微微皺起了眉頭,似是在思索。


    好一會,她才失落搖頭,“娘親不會進宮的。”


    慕容景衍停下了腳步,“為何?”


    誠然,他已經在顧筱筱不知道的情況下得知了真相。


    可他還是想聽一下顧筱筱在他麵前說出來。


    “因為景叔叔以後會有自己的孩子跟妻子,筱筱跟娘親要是留下來,會給景叔叔帶來苦惱。”


    這句話,與原先紅豆跟顧筱筱說的意思有了出入。


    紅豆提及的意思,是站在沈慕兮母女的立場上說出來的。


    而顧筱筱這番話,卻是站在他的立場上。


    這讓他有點意外。


    “那...筱筱是怎麽想的?”慕容景衍認真地看向顧筱筱,“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娘親願意留下來跟景叔叔生個弟弟或者妹妹,筱筱願意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弟弟親妹妹嗎?”


    “筱筱自然是願意,筱筱最喜歡景叔叔了。”


    語速極快地說完,顧筱筱又懊惱地攫起了小嘴,“可是,娘親不一定願意,況且,景叔叔以後,不是還有很多其他的妻子嗎?娘親不喜歡,筱筱也不喜歡。”


    “真巧,叔叔也不喜歡這麽複雜的。”


    “嗯?”


    顧筱筱以為自己聽錯了,似懂非懂地歪著腦袋看向慕容景衍。


    慕容景衍再次蹲身與顧筱筱對視,一臉認真地看向顧筱筱,“叔叔也不喜歡太複雜的關係,一個家裏麵,有我,有你娘親,有你,就足夠了。”


    “筱筱,叔叔在這裏跟你保證,若是你跟你娘親在叔叔身邊,叔叔隻有你娘親一個妻子,更不會讓你受委屈。”


    他看向顧筱筱的目光柔和又真誠,顧筱筱想到之前慕容景衍對她的好,一下子心軟了。


    “筱筱願意幫叔叔,但是不保證成功。


    而且,要是娘親不願意,叔叔也不能像這次那樣,讓筱筱跟娘親分開了。”


    說到後麵,顧筱筱的小臉上全是嚴肅。


    慕容景衍輕輕捏了捏顧筱筱的小臉,“叔叔答應你。”


    若是有筱筱在中間緩和,他跟沈慕兮之間,總能維持一種平和體麵。


    隻要她不是太過激烈的反抗,他都可以徐徐圖之。


    就在他跟顧筱筱一大一小準備商量如何讓沈慕兮軟下態度的時候。


    賀玄一臉急色拿著一張紙條來了。


    “殿下。”


    慕容景衍看到賀玄臉上神色有異,第一時間吩咐紅豆綠蘿帶開了顧筱筱。


    等顧筱筱走遠了以後,才一臉嚴肅地看向賀玄。


    “何事?”


    “沈姑娘沒有迴去小東宮,也沒有迴去縣主府,屬下剛剛在養心殿發現了這個。”


    養心殿是慕容景衍如今臨時辦公的地方。


    竟然能夠在養心殿掩人耳目留下紙條...


    慕容景衍臉色陰沉地接過賀玄的紙條。


    展開。


    等看清紙條上的內容,他臉色劇變。


    “你找人,將關七從刑部那邊提出來,在讓侍衛把三皇子府包圍起來。”


    “是。”


    ...


    潮濕昏暗的山洞裏。


    沈慕兮悠悠醒轉。


    泥土混雜著各種奇怪的味道侵占她的唿吸。


    外頭淅淅瀝瀝的聲音不斷。


    還有縷縷寒氣不斷湧入。


    沈慕兮第一反應就是外頭下雨了。


    第二反應,才是自己又被綁了。


    有了之前被蘇勇綁架的經驗,她現在身上放毒藥的地方可不止袖袋。


    縱然周圍漆黑一片。


    她還是能憑借自己的感覺,將手上的繩子放在身後的石牆上蹭刮。


    隻可惜,隻能刮下一層層的苔蘚。


    以及,滿手黏膩及惡臭。


    她皺了皺眉。


    南淵不同北宸,即使在冬日,也是雨水連綿。


    牆壁長苔蘚,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黏膩就不正常了。


    自從學會用毒後,她對身邊環境的有毒沒毒格外敏感。


    她置身的地方雖然怪異,卻沒有毒。


    她也沒有繼續深究。


    嚐試了幾次,沒法弄斷手上的繩子,她嚐試動一下身子,發現自己的雙腿同樣被捆得嚴嚴實實。


    扭傷的腳踝在發燙。


    不用看,沈慕兮都知道肯定腫成饅頭了。


    得想辦法盡快逃走。


    “醒了?”


    一個冷漠得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響起。


    沈慕兮一個激靈。


    連忙抬頭順著聲源看去。


    堵在洞口的石塊被搬開。


    一個略微佝僂的身影帶著濕氣一拐一瘸地逆光走到她身邊,毫不留情地踹了她一腳。


    “三皇子?”


    突然被綁,她想過很多種可能,連死了的蘇勇她都想到了。


    唯獨沒想過是三皇子慕容景衡動的手。


    畢竟滿打滿算,沈慕兮與他隻有過一麵之緣,知道他曾經是慕容明輝最喜歡的孩子。


    後來慕容景衍奪權成功,她就再也沒有聽過半點關於他的消息...


    似乎沒有訝異沈慕兮為什麽會認出自己,慕容景衡點了燈。


    眼前場景逐漸暴露在她麵前。


    沈慕兮這才發現,這個山洞,遠比她想想的深廣,似乎是一個大型的、專門用刑審訊的牢房。


    她現在的這個位置,是一個凹槽,可能是以前裝些什麽東西。


    但是可能時間太久遠,有些刑具已經被鐵鏽腐蝕,但是依稀能看出,都是一些刀類。


    還有林林總總高矮不一的架子跟用木塊壘起的高台...


    與其說是一個專門用刑的牢房,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大型屠宰場。


    想到這裏,沈慕兮汗毛倒豎。


    “怎麽,慕容景衍沒有帶你來過這個地方?”


    慕容景衡看著沈慕兮冷笑,似乎很欣賞沈慕兮臉上的震驚。


    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這裏是慕容景衍得勢之前,暗地裏做一些見不得人勾當的地方,你可知?他最喜歡哪一種刑罰?”


    沈慕兮的保持沉默似乎沒有影響到慕容景衡。


    他一拐一瘸地上前撿起一個拂袖的刀柄,獰笑著將刀柄放在沈慕兮臉上來迴挪動。


    沈慕兮別過腦袋,卻被他粗魯地掰了迴來。


    “那個沒有心的惡魔,最喜歡的就是扒人皮。


    很不幸,你被他看上了。


    我就很好奇,嫁給那樣一個惡魔,難道你在睡夢之中,不會被驚醒?”


    眼看慕容景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沈慕兮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沒用。


    搞不好,還會刺激他,對自己不利。


    保持沉默,就是給自己最好的保護色。


    “...將我流放直瓊南?嗬,他以為他是誰?他也不過隻是一枚棄子,一枚翻了身的棄子...”


    “一枚棋子,哪來的臉要將我外祖一家全部流放至北嶺?”


    他開始語無倫次了。


    “你說啊,他到底憑什麽?毒不死,像一隻打不死的臭蟲。”


    沈慕兮原以為,自己隻要一直沉默聽對方吐槽就可以。


    沒想到,饒是如此,對方還是不放過她。


    一直等不到迴應,他居然開始對她動手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落下,沈慕兮眼冒金星。


    “我讓你說話,你聾了嗎?”


    又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她另外一張臉上,她一個趔趄,重重跌倒在地。


    她想爬起來,後背傳來一陣鈍痛——慕容景衡狠狠踩在她的背上。


    死命碾磨,重複踩踏。


    沈慕兮痛得冷汗都出來了。


    終於,她開始掙紮。


    “你現在折磨我,有什麽用?真要發泄不滿,你為何不直接找慕容景衍。”


    她的聲音隨著慕容景衡的用力踩踏,變得斷斷續續。


    慕容景衡十分滿意她的反抗,終於停下了腳下動作,毫不憐惜地捏起她的下頜與他對視。


    “折磨你,自然是比直接找上慕容景衍有用。”


    “我知道,他昨晚與你宿在一起,他這種人,對一切都十分警惕。


    若不是格外信任或者有其他奸情,他絕對不可能與你獨處一室。”


    說著,他鬆開手取出匕首在沈慕兮身上比劃。


    “你說,我從你身上取下一點東西送出去,慕容景衍會不會來?”


    沈慕兮自嘲一笑,“你在想什麽?你的皇兄是什麽人,難道你還不清楚?”


    慕容景衡挑眉,“喲嗬,這就護上了?”


    “不是護不護的問題,咱要認清現實,慕容景衍是不會被你要挾到的。”沈慕兮冷靜地跟慕容景衡分析,“要是他有什麽青梅竹馬倒也還好,可誰叫你們父皇狠心,連個小竹馬都不給他留,他心裏沒女人,那刀自然磨得快。”


    “你少在這裏胡言亂語混淆我的視聽。”


    慕容景衡毫不留情地在沈慕兮的手臂上劃下一刀深深的口子,順便撕下了她手上一截帶血的衣袖,吹響掛在脖子上的骨哨。


    不多時,一名身穿粗布短打,做農民打扮的蒙麵男子進來將他手上那一塊染血的衣袖帶走。


    “咱們要不要打個賭?就賭慕容景衍看到你衣裳的碎布就能方寸大亂。”


    他笑得不懷好意,沈慕兮似乎覺察到了他的意圖。


    “你設了陷阱,想用我的衣裳碎布引慕容景衍過來?”


    “帶你去看戲。”慕容景衡冷笑一聲,直接將沈慕兮扛在肩上。


    外頭雨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山洞外,站了十多個身穿粗布短打的蒙麵男子。


    在慕容景衍的一聲令下,各散東西。


    五花大綁的沈慕兮被慕容景衡當成擋雨工具舉在頭上。


    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寒氣浸入骨髓。


    沈慕兮失血的手臂還在不斷流血,在大雨的衝刷下,血水淋淋漓漓流了一路。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眼前失去色彩,她看所有東西,都隻有黑白色——這是失血過多的表現。


    再這樣下去,她不被慕容景衡殺掉,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雨水停了,她整個人被扔在濕軟的泥地。


    還未動彈半分,又被狠狠踩在地上。


    “慕容景衍,你居然敢對我的人動手,難道你不怕這個嬌滴滴的小美人死在你麵前嗎?”


    慕容景衍此時一身黑色輕甲,渾身濕漉漉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看到沈慕兮的那一刻,向來淡漠的神色染上了一層狠戾的殺意。


    “慕容景衡,你找死。”


    他想衝上去,奈何慕容景衡卻拉起了沈慕兮的頭發,將匕首抵在她的喉間。


    “皇兄,話可不能這麽說,有道是,長兄如父,你作為我的兄長,難道不應該包容弟弟偶爾的任性嗎?”


    他說得慢條斯理,篤定了慕容景衍不敢對他做些什麽。


    慕容景衍緊緊握住手上佩劍,手背青筋凸起,一雙眼眸染上猩紅。


    禦林軍幾乎圍了半個山頭。


    慕容景衡手下的人也幾乎全部被抓。


    不管他反抗不反抗,似乎都死局已定。


    可他不甘心。


    分明,他才是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那個人。


    慕容景衍,他怎麽配?


    “慕容景衍,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這嬌滴滴的太子妃,所以咱也別廢話,直入主題。”


    慕容景衍想要上前,奈何沈慕兮被慕容景衡壓製得死死的。


    他不得不受製於慕容景衡。


    邁出了一步,在慕容景衡警告的眼神下,後退了兩步。


    “將人放了,我可以既往不咎,給你錢銀,放你離開。”


    慕容景衍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


    生怕刺激到慕容景衡,讓沈慕兮有所閃失。


    “哇,皇兄居然還給我錢銀,放我這個罪臣離開?可是,我還是害怕啊,你這麽多弓箭對著我,萬一我手滑...”


    “你想如何?”


    “咱們,交換人質好不好?你過來,我把她換走。”


    聽到“交換”,本來已經沒有反抗力氣的沈慕兮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朝慕容景衍的方向大叫。


    “慕容景衍,你滾,我不想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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