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君站在熟悉的府邸前,牌匾是赫然三個大字“將軍府”,那是前朝國王親筆禦賜的牌匾,代表著將軍府無上的榮耀。而此時此刻府門緊閉。馮寺在門前踟躕了許久,忍了忍終是用力推開了府門。


    在外征戰了兩年未曾迴家的沙場老將,呆住在門前,目光久久被固定住了一般,他雙眼瞬間發紅,染上了絲絲的血紅的血絲。在軍中他也曾聽過手下的士兵三三兩兩私下議論的言論,說是將軍府出了事情,那時正是與秦國大軍戰鬥處於膠著的階段,二十萬的南冥士兵斷了糧草,他一心都在戰場上,無心顧忌自己的家事,卻不想在這國難當頭,自己的家叫人屠了滿門。


    在迴家的路上,他早已在心裏做好了重重建設,也設想過將會麵臨的各種慘狀,卻不及親眼所見的衝擊來得那般慘烈。


    武陵君馮寺一生有三個兒子,先後戰死在沙場,一代沙場老將忍著從未落下一滴眼淚,也被那秦國的賊子叫冷血無情的地獄羅刹,讓周圍各國的將領聞風喪膽。


    武陵君疾步走入府內,他焦急萬分去翻動地上一具具的冰冷堅硬的屍體,庭院裏的屍體被大雪覆蓋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台階上的深褐色的血跡已呈現發黑的顏色。全府上下百來口人,難道就沒有一個活人嗎?都死了?


    武陵君極巨悲愴之下,仰天發出一聲沙艱澀沙啞的悲號:“天殺的慕容子鷲。”


    老天似乎在為人間自相殘殺的悲劇悲鳴,大雪依舊簌簌而下,府內唯有大雪和北風的唿嘯,沒有一點點人迴應的聲音。他在府內的大堂上坐著沉默許久,想像是在跟屋府內的上百號冤魂做著無聲的告別,那些被大雪覆蓋的一具具死屍裏有他的妻子兒女,他的子孫,還一些是府上的奴仆,昔日都是一群熱熱鬧鬧的人,一別兩載竟然是天人相隔,以這種慘烈的方式,當真人間慘劇。


    武陵君坐在椅子上迴憶著往日的一幕幕,迴首他的一生,戎馬一生,血戰沙場為國效命也算不枉此生,隻可惜侍奉的君主卻是個昏庸無道驕奢淫逸的君主,馮氏一族難道要在我輩斷絕嗎?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人生百態,嚐盡酸甜苦辣百味雜陳,武陵君沉默許久幹笑了幾聲,正當他搖頭起身準備離去之際,在這大雪雪沙沙不眠的夜裏,驀然聽到了一聲小小的輕微的咳嗽。


    武陵君馮寺像是在沙漠長途跋涉的旅人,亦或是像是那即將溺水身亡的人,在黃沙漫天的沙海裏驚奇地發現一方綠洲,在壓力巨大的水下窒息掙紮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猛的掀開桌下的帷幕。


    一個年紀約莫六七歲的小公子,將自己僅僅蜷縮成一團,瞪著一雙大眸子驚恐緊張萬分望著來人,一身華貴的錦緞上盡是一塊塊的褐色血跡。武陵君欣喜萬分將小男孩拉扯進自己的懷裏,淚水如同決堤了一般奪眶而出。


    小男孩綿軟地被一代老將摟在懷裏,他們之間隔了兩代人,是兩個不同時代的碰撞。


    小男孩輕輕喚了聲“爺爺”,他乖乖地被老將摟在懷裏,不哭也不鬧。


    “他們都被殺了,很多人拿刀衝進來,娘親叫我藏著不要出來,可是我有點餓了。”


    小男孩氣息微弱,年緊六七歲的小孩子在這在冰冷的下雪天,擔驚受怕交加情境下早以發起了高熱,一身滾燙,一句話說完竟用盡了全身精氣神般瞬間萎靡了下來,昏昏沉沉被武陵君摟在懷裏,老將軍心疼萬分拿起隨身佩戴的寶劍,大踏步奪門而出。


    城南郊外走得較晚的一富甲商戶,帶著一大隊人馬正在火急火燎趕路,隻聞身後馬蹄隆隆,以為是敵軍追了上來,嚇得一大隊人馬臉色發白,急忙抄起馬鞭死勁抽打,但馬車的速度太慢,很快就被後麵的人馬追上了。


    武陵君的偏將帶著一幹人,快馬加鞭追了十幾裏地才追上了馬隊。


    “顧掌櫃,請留步!”偏將樊榮勒住韁繩急急停在一對人馬的前麵,攔住了趕路的車馬,馬隊被迫停了下來。


    在馬車裏陪著家人的南冥富甲顧任,聽來人的聲音熟悉,稍稍穩住心神,他安撫好一家老小後下了馬車,三十歲的富商一身華貴的錦緞,手中執玉扇,不像個精打細算的商人,倒像個教書先生。他是楚國富甲一方的富戶顧任,京城裏有名的酒樓一大半都是他開的,他在南冥有一定的名望,經常和那些高官貴胄也有來往。這顧任雖說年紀輕輕卻好生了得,祖上三代都是普普通通的草根農民,他卻是塊天生做生意的料,一介農民白手起家,十幾年便混得風生水起。顧任為人低調,是個平易近人的主,為人不卑不亢,這頗得楚國大將軍馮寺的賞識,在馮氏一族的庇護下在這郢都皇城平平安安做了十幾年的生意。馮氏一族有恩與他,他對武陵君馮寺更是感恩戴德。


    “偏將軍來勢洶洶,顧某還以為是那敵軍追來,讓偏將軍見笑了。”顧任認得來人,此人經常跟在武陵君馮寺身邊辦事,也是酒樓的常客。


    “顧大人,老將軍有一事相求。”偏將樊榮神色匆忙,來不及寒暄直奔主題。隻見他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解開懷中的披風,一個弱小的孩子氣息虛弱蜷縮在他的臂彎中。


    “這是......”


    “顧大人,這是老將軍馮寺一族的最後的血脈,馮寺一族慘遭迫害,老將軍一心與那秦國賊子死戰,已無力撫養小公子。老將軍懇請顧大人收養小公子,還望顧大人成全!”樊榮雙手托起孩子,高高舉過頭頂。


    顧任絲毫沒有遲疑抱起孩子,鄭重其言:“既是老將軍的血脈,顧某定當誓死保護好小公子,就算是舍棄了顧某這一條性命,也定當保護好小公子的周全。”


    “老將軍還有一物相托,此劍名為龍淵,是老將軍的佩劍,老將軍望在小公子二十歲加冠禮上,將此劍贈與小公子。老將軍特地囑咐,為了避免日後多生是非,就讓小公子從此隱姓埋名。慕容氏族是不會放過讓馮氏一族有血脈留在這世上的,還望顧掌櫃千萬小心。”


    “老將軍有大恩於顧某,顧某定當會竭盡全力護小公子周全,撫養小公子長大成人。”


    “末將替老將軍謝過,我等有軍事在身,我等告辭。”


    “將軍保重!”


    看著遠去赴死的將士,顧任心裏一陣悲涼,國家大將如此,還當何求,隻可惜生不逢時,奸佞當道。


    “罷了罷了,這世上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隨緣去吧。”一陣惋惜,顧任抱著懷中的孩子終究是踏上馬車,遠遠離去。


    旌旗在城牆上高高升起,六千甲士早已整軍待發,視死如歸的氣勢竟將秦國的大軍嚇退了好幾步,圍著遲遲不敢上前。


    一聲唿嗬,密匝匝的秦國甲士中自後而前從中間讓開了一條道路,秦國的大將騎著一匹高頭的大馬,來武陵君的麵前,年輕的麵孔約莫三十來歲的模樣,一身肅殺的黑色鎧甲。


    “晚輩趙烈久聞老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氣勢如虹,果然名不虛傳。”趙烈爽朗豪邁一笑,雙手抱拳。


    “年輕氣盛,當真是後生可畏。”馮寺抱拳迴禮。


    “老將軍過獎,若不是你朝國師慕容子鷲在背後推波助瀾,晚輩可不敢斷言兩個月能攻入這郢都。老將軍莫氣,俗話說得好,兵不厭炸。”


    “當真打得一手好牌,好一個裏應外合。早知如此,老夫就應該在昨日一刀劈了那慕容老賊。”馮寺冷冷一哼。


    “不知老夫這顆人頭值多少錢。”


    “我王許諾不再插手南冥內政,並永遠不再侵犯南冥。”


    “簡直是愚蠢至極!”


    “那慕容子鷲一心想做南冥的實際掌權人,楚王也樂得做那傀儡皇帝。我王也算是促成一樁美事。南冥遲早是要滅亡的,將軍不如來我秦國,來做我秦國的將軍。我定當讓位與將軍,讓老將軍做秦國的大將,老將軍以為如何?”


    “老夫就算是死,也不做那叛國之事。”


    “老將軍果然是鐵骨錚錚的硬漢,趙烈唐突了。老將軍竟不肯降我秦國,那麽趙烈隻能取老將軍項上人頭了。趙烈隻出六千甲士與將軍的六千甲士對抗,免得日後被其他各國人嘲笑我秦國以少勝多,勝之不武。”


    “將軍以為老夫今日還會有活路?”武陵君氣極反笑,語氣有些嘲諷。


    “老將軍不肯降我秦國,那自然是死路一條。”


    “那還廢話什麽,將軍開戰吧!”


    “秦國賊子竊我國土,與我南冥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南冥的子民日後定會加倍奪迴,我南冥的子民定會永生記住我南冥今日的恥辱。”血淋淋的仇當以鮮血來雪恥。


    “今日是我等的死期,你們怕不怕?”


    “不怕。”


    “很好,南冥的將士們沒有一個是孬種的。”


    “南冥是將士們,聽令!”


    “臣在。”六千甲士齊齊應令,一股的浩然正氣震懾寰宇。


    “秦國賊子竊我國土,吾輩死戰!”


    “死戰——”


    寒風唿嘯,旌旗獵獵,兩軍對陣,一股肅殺之在兩軍對壘間無形彌漫開來。


    “列陣!”趙烈冷聲下令。


    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如若我軍十倍於敵,就要實施圍殲,五倍於敵軍就要實施進攻,兩倍於敵就要努力戰勝敵軍。趙烈此番前來作戰敵軍足足有二十萬,黑壓壓的大軍將整座皇城圍得水泄不通,當真是黑雲壓城城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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