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要去方外五毒,一探究竟?”周澤大聲地詢問著,像是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而李立言卻是點了點頭,肯定了周澤的疑問。


    周澤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李立言:“你說的,是大周五派之一的方外五毒?”


    李立言仍舊是點了點頭。


    周澤瞪大了眼睛:“方外五毒的惡名,我不相信你不曾有所耳聞。一個唯利是圖,隱於背後幹些偷雞摸狗的營生的宗門,你去此地,又是意欲何為?”


    李立言看著手上鋒利有餘,而靈氣全無的血軒轅,抬起頭,笑著看向了周澤。


    “我要去救一位前輩,一位良師,一位恩人。”


    周澤一頭霧水,全然不能理解李立言話中含義。


    沒有再糾結李立言模棱兩可的話語,周澤清澈的聲音響起:“何時出發?”


    李立言在心中默默盤算著:


    “三日之後。”


    周澤又如何不知,三日之後,便是他接任洛陽武府府主之日。


    “好,待你走前,你我二人酒罷盡歡,我方才放你走。”


    “好!”李立言一口應承下來,沒有半點猶豫。


    三日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在二人眼中,好像在不經意之間,便已經過去了。


    今日,便是武府新任府主繼任之時。


    周澤今日不再是素袍在身,而是著了一身漆墨長袍,麵容堅毅,眼神清澈,既有著少年人的銳氣在,又兼顧著穩重成熟的氣息。


    坐在武府的主殿之中,周澤的眼神淩厲地看向洛陽各路勢力。


    張鄭薛三家家主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之中,竊竊私語著。


    周澤自然是看在眼中,卻沒有過多關注。


    喪家之犬,何須掛心?


    魏浩延手中,提著葉星海生前佩劍,站在周澤的身後。


    內外二府弟子悉數到齊,神色恭敬地看向大殿之上的周澤。


    李立言隱於人群之中,看著身形挺拔的周澤,會心一笑。


    周澤沒有任何繁文縟節在,對著魏浩延行了一禮,微微點頭。


    宛若洪鍾般洪亮的聲音頓時迴蕩在大殿之上,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一瞬轉為靜寂。


    “洛陽武府,屹立百年。我相信是非公正,各位心中自有評判。葉府主掌管武府十餘年,清廉持儉,惜才愛才。可歎天有不測,人有禍福。葉府主長辭人世,因故長逝。武府上下前百弟子,不可一日無人接管,武府扛鼎,不可一日無人擔此重任。”


    “葉前輩親傳弟子周澤,品性純良,心思上佳。無冒進之功,無貪圖之犯。此子當行,可率武府興旺,才俊不失。”


    一席話說出,在場眾人的竊竊私語再次響起。


    縱然一個月之前,在座眾人都已得知周澤要接任武府的消息,可今日親自得見,仍然是覺得難以置信。


    十六歲,方才是一介少年,魏浩延,真的放得下心,將周澤擺在如此高位,掌管洛陽武府前途?


    周澤腳步連點,幾步跨出,直直站立在魏浩延身前。


    “取紙筆。”周澤對著身後一位武府弟子說道。


    “紙筆?一介草莽武夫,還會這筆墨功夫?”洛陽書院一弟子低聲說道。


    子書文猛一拍桌:“放肆!葉府主親傳弟子,未來的武府府主,也是你能背後議論的?於人身後口舌,豈不是小人之舉,落了下乘!”


    那弟子識相地閉上嘴巴,眼中那輕視的光芒,卻沒有半分削減。


    子書文是一臉好奇地看向周澤,他也想看看,從未觸過詩書禮易的周澤,能做出個什麽文章。


    周澤取過狼毫,生宣鋪好,一字字落下,濃墨自宣紙上暈染開來,周澤每落下一個字,口中都會念出一個字。


    “未所言表,所礙筆窮詞乏;不勝感激,當是言表非參。受命之際,未有當任隻能;今日之時,更無可表之功。所幸尚有青雲之誌,而無冒進之心。得恕知新,幸承寬厚。未有半分驕縱,是亦誠恐誠惶。武府愈堅,非吾一人之力;人心愈和,更是多日之功。不敢多言進境,是非當存人心。人禍天災不測,天意人心難知。”


    “此番竭吾之力,願許武府崢嶸。此為誡言,諸位共勉。”


    短短幾十個字,卻是力透紙背,在座諸位,皆是麵麵相覷。


    周澤此賦,又哪裏有人敢說是草莽之人能做得出?


    剛才那書院的弟子已是目瞪口呆。


    眾目睽睽之下,洛陽諸雄齊聚的局麵之下,若是自己站在周澤的位置,又能不能像他一樣,點墨揮毫,胸有成竹?


    他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而子書文卻是饒有興致地看向了洛陽武府弟子聚集的地方。


    這篇辭賦,謙和而不失強勢,一字一句,得體卻暗含淩厲。


    這種文筆,倒是像極了李立言。


    含蓄之中,暗藏鋒芒!


    不愧是子書文,一眼便看出了這篇辭賦的來曆。


    這確是李立言所寫。


    就在昨日,李立言將這篇短辭,交給了周澤。


    李立言雖然相信周澤完全能勝任這武府府主的位置,但不代表,眾人的眼光,也是如此。


    他需要的,確實是日後的行動來證明自己,但眼下,若是人人皆帶著懷疑的眼光來審視周澤,那日後,定會影響到世人看待周澤的眼光。


    他務必要證實自己,證實自己身在此位,並非因為他的身份。


    所以李立言給了他這篇短辭。


    這通篇幾十字當中,看上去是謙恭之極,可言語之間所暗藏的警告和淩厲的語氣,卻是絲毫不少。


    而現在來看,成果無疑是顯著的。


    一篇短辭驚得台下眾人目瞪口呆,讓本就自有威勢的周澤,平添了一分上位者的威嚴在。


    而就在此時,卻有三個人格格不入。


    張承安聽著布下的密探為他傳迴來的消息,臉上的戾氣越來越重。


    “你可確定,青萱公主和那劍宗的李洵,都已離開洛陽城了?”


    “千真萬確,家主明斷!”


    張承安沒有藏私,將這個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鄭薛二人。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在眼中流露出一絲殺意!


    再無葉星海支撐的洛陽武府,在他們三人眼中,與待宰的羔羊無異。


    三人悄然離席,商討著自認為萬無一失的計劃。


    可惜,心思甚重的三人,卻都漏掉了一個,足以將局勢翻轉過來的人!


    淩秋!


    隻可惜,現在的三人,還沉浸在大業將成的幻想之中。


    棋差一招,便會步步受製!


    敗於敵手,可能隻因為,漏掉一子!


    周澤沒看見離去的三人,也並沒有多在意三家家主。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順鳳順水,被周澤驚豔到的眾人,也收起了心中僅有的懷疑和輕視。


    看待他的目光,也從看待一個少年,變成了看待洛陽武府府主時的樣子。


    禮罷,宴散。眾人卻並沒有魚貫而出,而是爭先恐後地前去拜訪周澤。


    文韜武略,皆是上品,再加上堅毅的心性,周澤的地位,在眾人心中被無限提高。


    子書文卻是笑著搖搖頭,帶著諸位書院弟子先行告退。


    他並非第一日知曉周澤這個名字,能讓葉星海掛在嘴邊的弟子,又怎麽可能沒有接任府主的能力和資本?


    可他卻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若是今日站在上麵的,是李立言那小子,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武府主殿之中的人數絲毫不見減少,隻可惜他們今日怕是隻能掃興而歸了。


    因為周澤,早已經和李立言,打後山出了武府,悠哉悠哉地在洛陽城中閑逛了。


    周澤已是武府的府主,李立言也再無甚牽掛,明日,便要動身,去到方外五毒一探究竟了。


    二人行至日月樓,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齊齊踏步走進酒樓。


    店小二看著走來的二人,驚慌地將二人帶到了二樓的包廂之中,沒等二人點些酒菜,小二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二人,靜候著接下來的發展。


    大概有半刻時候,店小二低著頭彎著腰,將身後之人領了進來。


    來人三四十模樣,身材略有些富態臃腫,臉上一直掛著自然柔和的笑意,讓人忍不住地想要親近他。


    “二位小友,我是這座酒樓的老板,你們可以叫我馮老板。”來人開口介紹道。


    周澤和李立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無言以對。


    這酒樓的老板,為何突然出現在麵前?


    馮老板笑嗬嗬地開口,好像一眼便看透了二人的疑慮。


    “二位小友怕是有所不知,你二人的名字,現在可並不僅僅是在年輕一輩之中如雷貫耳,現如今整個洛陽城,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馮老板來此見我二人,怕是並沒有這麽簡單吧。”李立言端詳著麵前的茶杯,開口問道。


    “嗬嗬,二位小友倒是聰慧過人。”


    “我先叫小二上些酒菜,我來陪二位小友小酌幾杯,今日酒菜的錢,便給你二人免了,你看如何?”


    沒給二人拒絕的機會,馮老板直接坐在了板凳之上,吩咐小二幾句,店小二誠惶誠恐地應和著,退出了包廂。


    坐在板凳上的馮老板隻說了一句話,李立言便殺意頓展,長劍在握。


    “不知令尊李洵,可還住在安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且去江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且去江湖並收藏江湖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