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耀身形爆閃,隻一瞬間,便來到了周澤的身旁。


    臨近自己的身邊,周澤愈發清晰地感受到了張天耀身上那若有如無的魔氣!


    雖然微弱,卻足以察覺。


    四目相對,周澤卻在張天耀的眼中,看到了掙紮!


    下一刻,周澤清清楚楚地聽見,張天耀口中混雜著兩種聲音的話語。


    其中一種,是張天耀自己的聲音,而另外一種,則是難以形容的蒼涼渾厚的嘶吼。


    “不要再掙紮了!”


    那聲音竟不像是對張天耀所說,而更是有警告的語氣在,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管如何,張天耀已經欺進聲旁,周澤長槍揮舞,猶如圓月清輝,自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弧度。


    這一槍勢大力沉,又是用力極巧,迎上了奔襲而來的張天耀。


    再次抬起頭,張天耀的眼裏已是沒有了剛才的掙紮之色,眼中清明不複,取而代之的,是古老而深不見底的眼神。


    周澤一槍直中張天耀的胸口,可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縱然冰凰源血入體,周澤的實力已足以和張天耀一較高下,甚至占據著上風。


    可這一槍哪怕是命中了張天耀的要害,周澤也能感受得到,張天耀此時絕對是毫發無損。


    這絕不是張天耀所能達到的地步,因為他身上若有若無的威壓,竟然與冰凰的血脈氣息,不相上下。


    獰笑著變掌為爪,張天耀低沉的聲音在周澤耳邊響起,低到隻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卻在周澤心裏掀起滔天大浪。


    “藍盈衣的傳人,你該死!”


    唿嘯而過的掌風割傷了周澤的臉頰,鮮血不住地往下流。


    “夠了,給我住手!”一直緊緊盯住周澤的葉星海此時再也忍耐不住,躍身而起,狂猛的劍氣一湧而出,如同萬劍朝宗,招招落在張天耀的身上。


    冷哼一聲,張天耀停下手中動作,將之前重劍橫於身前,成百上千道劍氣一道不落,盡數攔下。


    在場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什麽時候,就連葉星海,就連這公認的洛陽第一人,都奈何不了一個張家後輩了?


    張承安在一旁也是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任他如何足智多謀,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有如此進境!


    本來是今日的一個幌子,卻意外地成為了今天的主角。


    葉星海低沉的聲音迴蕩在這大廳之中:


    “張家主,我想你需要給個說法,來解釋解釋令公子身上魔氣,究竟是從何而來!”


    葉星海的話在這洛陽城也算的上是擲地有聲,字字珠璣。


    縱然與張家有再多摩擦,葉星海也不可能在這種事關天道的事上做文章!


    張承安臉色陰沉,思考著該如何破解眼前的局麵。


    張天耀身上的異變,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若是坐實了張天耀身上魔氣所在,今日縱使張家做了再多努力,也不可能在諸家聯手打壓之下,有所轉機。


    他的計劃,本應該是打在座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此時束手無策的人變成了自己。


    青萱的臉色愈發低沉,她的目光一直放在張天耀的身上,她感受得到,張天耀身上逐漸暴漲的氣息。


    這暴漲的速度令人恐懼,要是再拖下去,形式很有可能連自己都控製不住!


    青萱快速開口,對著葉星海說道:“葉府主,莫要過多糾纏,先除了此子,再論其他。”


    葉星海隱於黑袍之下的手擰出一個危險的弧度,手中長劍竟是直直脫手而出,奔著張天耀所在直直飛去。


    這一劍,蘊含葉星海畢生所學,以自己的劍道為引,脫手出劍。


    張天耀身上的氣息還在暴漲,但這一劍,他絕不可能擋得住!


    “叮!”眼看著長劍即將落到張天耀身上的時候,,一柄短匕不知從何處劃出,竟是直直將長劍擊偏!


    葉星海看到出手之人,身形劇烈顫動。


    “淩秋,你糊塗啊!”


    “我糊塗?糊塗的一直是你吧!”那被葉星海稱為淩秋的人同樣是身著黑袍,淡淡開口。


    聽著淩秋那熟悉而有陌生的語氣,葉星海將長劍收迴手中,負劍而立。


    “你真的,決定了麽。”


    淩秋冷笑一聲:“替我做出這個決定的,難道不是你麽!”


    葉星海突然愣住了,看不見的麵容之上,浮現出一抹苦澀。


    曾幾何時,他們也是肝膽相照,把對方看作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那是在幾十年前,彼時二人還是少年郎。


    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年紀,二人同在京都,想要在京都闖出一番名堂。


    京都十三府,在那是年少輕狂的少年眼中,都是日後要征服的存在。


    奈何造化弄人這四個字,當真是無人能逃。


    二人在情竇初開的年紀,遇見了同一個女孩。


    那女孩的溫柔如水,在這殺伐戰亂的時代,給二人心中留下來不可磨滅的印象。


    同時表達了對女孩的愛慕,女孩卻慌了陣腳。


    她也在怕,怕因為自己,影響了二人之間那令人稱羨的情誼。


    那時候開朗明澈的淩秋,遠比沉默寡言,內斂的葉星海,要得女孩青睞。


    而二人之間,女孩自然是對淩秋更有好感。


    最終女孩不辭而別,自此杳無音信。


    而淩秋卻一時走了極端,沉浸在女孩離去的悲傷中的他,將所有的責任,都歸結於葉星海身上。


    他一直決定若是沒有葉星海在,自己明明可以和女孩明月天涯,從此逍遙人間。


    明明是自己先表達了愛慕之情,葉星海,卻以一種橫刀奪愛的姿態,將女孩生生逼走!


    二人也因此決裂,為了找尋女孩的下落,淩秋再無心武學之事,流離四方,去一處一處地尋這女孩。


    幾乎在十幾年的時間裏,他訪遍中原各地,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女孩的下落。


    而葉星海,也默默地跟在他身後,陪他走遍了中原。


    最終在十幾年前,萬念俱灰的淩秋離開了中原,去了東瀛,繼續去找尋女孩的下落。


    而葉星海,卻意外得到了高人的指點,自此留在了洛陽,二人至此分別,十餘年再未相見。


    直到上次外府武比,葉星海就感受到了淩秋身上的氣息,隻是如今的二人,都已是天翻地覆,未確定自己心中所想的葉星海,並未敢出麵相認。


    而今日,當那柄短匕出現在麵前,淩秋的身份,唿之欲出。


    葉星海也開始恐懼了。他恐懼的甚至並非身後有所異樣的張天耀,而是眼前早已不是少年模樣,曾經無話不談的好友,選擇助紂為虐。


    他甚至開始希望他是為了與自己作對,方才出手。


    仿佛看穿了葉星海心中所想,淩秋的冷笑聲不斷變大,最後竟是轉為了聲聲大笑:


    “你是不是認為,我是與你置氣,方才出手相對?葉星海,我們都不是幾十年前的我們了。你應該明白,我的出手,絕不會是如此幼稚的原因!”


    “這些年我一直在怨你,在恨你。但其實我知道,錯的一直都不是你,是這可笑的命運。”


    “既然命運不公,我便要讓這不公,降臨在世人之上!憑什麽,隻讓我們來承受痛苦!”


    葉星海摘下了黑色的麵紗,從未在外露出過真容的葉星海,終於將麵紗摘下。


    又好像,打開了一道枷鎖。


    葉星海的容顏絲毫沒有蒼老,若隻看麵容,你很難想象他也是一個中年人了。隻是那神色間的疲憊與蒼老提醒著在座所有人,他早就不是年輕的樣子了。


    此時的他,淚流滿麵。


    他多少次在夢裏驚醒,想等著淩秋的一句話,等著他告訴自己,他錯了。


    二人還是可以對弈煮茶,閑聊些風花雪月,細語閑言。


    哪怕要與天道為敵又如何?大不了一起殞身殉道,也好過孤魂野鬼在黃泉路上再無陪伴。


    晚了,一切都晚了。


    自己終究沒有等到這一句話,二人注定要在生命中剩餘的道路,各自奔走,再無交集。


    葉星海像是做了一個天大的決定,他手裏長劍,指向了淩秋!


    不管淩秋如何對他,他的心裏,一直裝著這份感情,也一直心懷愧疚。


    正因如此,他才會去告訴周澤,要和李立言訴盡衷腸,不可隱瞞。


    因為他怕自己後半生所給予厚望的愛徒,也走上這條足以背負一生的道路。


    話語中有苦澀,有心酸,有無奈,有不甘。葉星海低沉的聲音,卻是堅定無比:


    “淩秋,我不能看著你走向歧途!”


    “歧途?那你倒是告訴我,何為正道!”淩秋的聲音緊跟著傳出。


    葉星海沒繼續糾纏下去,他起身了。


    他隻想出一劍,這一劍,定奪勝負之數。


    這一劍,要將他的人生劃成兩個階段。


    一個階段有你,一個,我再也不會想起你。


    他想要斬出這一劍,也隻能斬出這一劍。


    這一劍,劍意淩然,磅礴渾厚的劍道氣息蒼然而薄涼。


    折斷天地山河之勢,直去淩秋。


    淩秋的目光也開始堅定起來,身形如跗骨之蛆,隻繞葉星海而上。


    淩秋這一動,卻讓青萱的眼神瞬間轉冷!


    這是東瀛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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