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詔的人逃到通府後,是被周顯的人抓到沈逾白麵前的。


    那人近三十的年紀,長得極為普通,若丟進人群,就很難將其認出。


    沈逾白笑著調侃周顯:“錦衣衛認人的本事實在厲害。”


    周顯道:“錦衣衛常年幹的就是這事,自是有眼力,不過這人卻是自己送上門的。”


    此人進入通府便向人打聽府衙所在。


    隱藏在人群中的錦衣衛就將其捉拿,送到周百戶麵前。


    誰料,此人一開口就是要見沈知府。


    周顯就將沈逾白給請了過來。


    “沈大人來了,有什麽話就快說。”


    那人對著沈逾白一拱手,態度卻不卑不亢:“沈大人,我家老爺是秦侍郎,此行特意來請沈大人相助。”


    沈逾白看向他脖子,雖有衣領遮擋,還是露出了一點猙獰的疤痕。


    “你們秦大人與本官素來不和,本官為何要幫他?”


    那人驚訝地看向沈逾白:“可這事兒不是您給捅出來的嗎?”


    明明就是沈大人讓他家老爺陷入如此險境,如今竟想袖手旁觀?


    沈逾白將茶杯放下,道:“本官是被秦大人招去臨海,依本官所見,是秦大人想將本官拉下水。本官不過一個小小的知府,若卷入這等爭端,怕是隻剩粉身碎骨。”


    那人便再難掩飾焦急。


    他以為隻要出了城,就能找沈大人救老爺,誰知沈老爺竟不肯幫忙。


    這可如何是好。


    “大人置身事外,就不怕聖上怪罪嗎?”


    那人急道。


    沈逾白輕笑一聲:“你大可放心,本官已向陛下上疏。”


    那人卻是神情一窒。


    以臨海如今的警備,奏章如何能送出去。


    可沈知府已經寫了奏章,往後此事被揭發,也怪不到他頭上。


    難不成老爺想錯了,實際沈大人是想借刀殺人,讓老爺死在臨海?


    當初是秦家百般阻撓沈大人考科舉,又處處與沈大人的老師崔侍郎作對,更是讓得沈大人發誓終身不娶。


    更是因著秦家,沈大人與首輔敵對,被派到如此偏遠之地,前程受阻。


    一樁樁一件件積攢下來,或許沈大人早已對老爺動了殺心,才會故意將老爺置於如此險境。


    想到此處,那人冷汗岑岑。


    “大人,私鹽一事在通府。小的離開臨海城前一日,驛站著火,若非我等日夜守護,老爺怕是已然喪命。他們連欽差都敢動手,又如何能放過您?”


    沈逾白眸光晦暗。


    臨海這些官員的膽子實在大,此前對他動手,後又關閉臨海城門,他本以為至少還要與秦詔來迴拉扯一番,不成想他們竟如此等不及。


    身為欽差,秦詔若真死在臨海,必定引起朝堂動蕩。


    欽差是代天子出行,與其他官員自是不同的。


    前朝有欽差去地方上查糧庫裏的備用糧,被地方官員一把火燒死,消息傳迴京城,先帝震怒,直接派出大隊兵馬護著另一位欽差前往調查,將涉事官員上上下全都抄家流放。


    如此先例在前,地方上的官員多以蒙蔽、利誘等手段來降服欽差,再不敢動手。


    若秦詔死在臨海,此事便也徹底鬧大了,到時臨海的官員必會被清洗一波。


    沈逾白手指輕輕摩挲著。


    不過如此一來,此事極有可能被轉移成臨海官員與欽差的貪汙,幕後的晉王大可借機脫身。


    他既已得罪了晉王,必要將晉王拖進來,否則等待他的隻會是猛烈報複。


    再者,秦詔活著才是李慶芳的得意門生,對李門有影響。一旦他死了,便是人走茶涼,李門必然隱身,到時就是天元帝親自下場。


    犧牲一個秦詔,保全李門權勢,反倒讓天元帝消耗實力,此消彼長之下,往後天元帝想再對付李門隻會更難。


    “沈大人不若與我家老爺聯手,或可掙得一線生機。”


    那人將心中早已準備好的話一股腦都說出來,就隻能忐忑地等著端坐於上首的沈知府定奪。


    可那沈知府遲遲不開口,秦家的下人就連大氣都不敢喘,心中暗暗期盼沈大人能放下成見,否則他家老爺怕是要陷入死局。


    “本官能將你送出臨海。”


    那人大喜,趕忙拱手行禮:“多謝大人。”


    沈逾白撩起眼皮,一雙黑眸仿若深潭,殷唇輕啟:“不過,秦大人又能給本官什麽?”


    那人心提到了嗓子眼,遲疑著問道:“大人想要什麽?”


    沈逾白道:“秦家產業遍布整個安陽,每年收入頗豐,我通府雖為直隸,卻毫無根基,若秦家能幫扶一二,通府必感激不盡。”


    “不知通府需多少幫扶?”


    “此乃捐贈,多少都可。”


    沈逾白輕輕揮動了下衣袖,淡淡道:“捐得多,能救助的百姓便多,自願保護秦大人的百姓必也會多些。臨海都指揮使司的人不少,晉王也有兩萬兵馬,需多少百姓才能護著秦大人便要你們自己算了。”


    那人:“……”


    周顯:“……”


    沈大人果然會敲詐,竟就趁著這個機會伸手問秦家要錢。


    不過大人此舉必有其深意,他既在此處,必要幫上一幫。


    “百姓都未受過訓練,定不是那些訓練有素的兵馬的對手,怕是要全通府百姓一起出動,才可攔住那些兵馬。”


    周顯的話讓秦家那人徹底無語了。


    全通府有十多萬人,便是一人一兩銀子,也需十萬多兩。


    “用不了那許多,十萬人足矣。”沈逾白笑得溫和:“百姓要的不多,一人三兩便夠了。”


    一人五兩,十萬人就是三十萬兩!


    那人怒道:“沈大人如此行徑,與勒索何異?沈大人莫要忘了,你們沈族還在安陽!”


    而秦家就盤踞在安陽。


    沈逾白笑容變淡,眸光迸發出一股森然冷意:“沒了秦侍郎,你秦家便是一塊誰都可啃的肥肉,你們大可試試究竟是秦家撐得久,還是沈族撐得久。”


    那人神情猛地一變。


    秦家最大的依仗就是秦侍郎,還有一些官員都是在地方上,並無什麽前途可言。


    沈逾白雖也在地方上,卻已官居四品,沈族有其庇護,已然不是秦家能輕易動的了。


    那人能為秦詔走這一趟,也不是什麽癡傻之人,當即就是伏低做小:“小的一時失言,還望大人莫要與小的一般計較。”


    沈逾白淡淡道:“你做不了主,讓秦詔親自與本官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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