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蘇勒望了望眼前二人,低頭籲盡自己心中剛生出的那一股鬱鬱之氣,眉眼舒展,語氣含笑問道。


    “你二人今日怎麽有空一同前來了。


    不是說你二人前一陣子都去軍中曆練了嗎?我前一段日子想出城在朔風原上夏獵,你二人都說看管得緊沒時間。”


    賀術翻身下馬,將手中駿馬韁繩交該身後隨行甲士,一躍上了馬車在阿蘇勒身邊盤腿坐定嘴中嘟囔說道。


    “年哥兒,我可沒騙你。那阿達木老賊是真的狠,這一段日子我身上的皮都快被那老賊磨掉兩層了。”


    拓跋見了,順勢也是下了馬跳坐上來,待在了阿蘇勒右手側,手中撥弄著馬車內的飾物。


    “這不是聽說你要出城拜祭大閼氏嘛,我便向阿爸問了個信,說能不能陪你一起去。


    原本都做好被阿達木那老賊刁難的了,沒想到竟然輕鬆就放我出來了,還讓我把自己所率的一隊人馬也帶了出來。


    年哥兒你說說,這老賊是不是改了性子。”


    阿蘇勒聽完此話,眼神微凝,心中閃過一絲猜疑但又無從捉摸。


    一旁的拓跋聽後,看著阿蘇勒望向自己一臉探詢之色,便知是在問自己前來緣由。


    拓跋緩緩開口說道,“我在軍中帶著人馬演練呢,義父召見我讓我代他前去朔風原,陪同你拜祭大閼氏。


    我剛從校場出來,就接到義父口信說你此時在王帳行宮。


    原本是不準備帶甲士的,但是義父告訴我說,你的三千白馬義從前幾日被拉去軍中會演了,此時也難脫身,就讓我帶一些朔陽甲士前來護衛。


    我心中想你身邊又不缺護衛,還有帳前虎士和朔風原上駐紮的驍驃騎,多此一舉。


    那曾想我還未開口義父就轉身離去了,我就帶著人馬前來尋你,半路碰到了這憨貨就一同前來了。”


    馬車內拓跋稍顯鬱悶的話語剛結束,阿蘇勒便陷入沉思。


    自己要前去朔風原拜祭阿媽此事,隻是提前幾日該自己老師和阿爸透露過,未曾告訴其他人啊。


    自己舅舅和鐵伐阿爸是怎麽知道自己要去朔風原拜祭阿媽的,還是今日!


    阿蘇勒隻覺得心中有些蹊蹺,卻也不知作何解釋。


    “你們不覺得今日這事有些難以捉摸嗎?我未曾向外透露過今日前去朔風原的!”


    阿蘇勒狐疑望著眼前兩兄弟,狐疑說道。


    “啊呀,年哥兒,這有啥難猜的嗎!


    世子在新血禮之前拜祭族中已逝長輩,這不是慣例嗎!


    快走了,天色不早了,還有一段路要趕呢。今日迴來,要在你帳中好好痛飲一番,這幾日可該我憋壞了!”


    一旁的拓跋聽後表情也是一沉,正細細琢磨呢,就聽到賀術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或許是我杞人憂天了!楚球兒,走!”


    阿蘇勒聽完賀術所說也是麵色一釋,莞爾一笑,一拍身邊趴著的“大將軍”,吩咐車外馭馬的老奴啟程。


    自己或許這幾日被阿爸和老師的話弄得有些疑神疑鬼了,想必是阿爸知道今日不陪自己一同去拜祭阿媽。


    會讓自己心中多少有些隔閡,所以才特意安排讓兩位安答陪自己去。


    阿蘇勒心中這般一想,覺得估摸大概如此,也不再做其他想法,在馬車快走至世子大帳時,阿蘇勒卻喚來車外的楚球兒。


    在其耳邊吩咐細細吩咐了幾句,讓楚球兒從世子大帳中取出一大包東西放在車後,車中二人也沒多想,隻想是去用來拜祭大閼氏的吊唁物品。


    一輛華美馬車就這樣晃悠悠出了碩風王城,二十帳前虎士,六十多位朔北朔陽二軍甲士騎馬緊緊跟在車後。


    “報!世子已經出城,隨行還有拓跋賀術兩位少爺。”


    一襲黑袍跪在碩風主君身前,低頭沉聲說道。


    “那些老鼠有動作嗎?”


    “稟報大君,影子帳已經盯住了他們,不過害怕打草驚蛇,我們沒敢上前細細勘察。”


    “嗯,世子那邊該我死死盯住,出了一絲紕漏,自己就尋個地方了斷了吧!”


    “是!”


    那黑袍聽到那寒冽的聲音,不禁身子一顫,死死伏地迴道。


    在看到碩風大君擺手示意退去後,跪在地上的黑袍人急忙匍匐退了出去。


    “大幕將開啊!他人唱罷我登場!”


    一旁的納蘭山月慵懶一伸懶腰,望著窗外山下景色,呢喃說道。


    碩風大君手搭在木案上,空曠的大殿中迴蕩著一聲聲手指輕扣聲。


    “納蘭,你說那些人會忍不住漏了行跡呢。


    可不要辜負我擺下的這場大局啊,總要有一兩個狼崽子亮出獠牙啊,若入目都是些雜魚,那可真是無趣。”


    “以唯一親子做餌,你也倒是真舍得!就不怕個萬一...”


    “沒有萬一!”


    納蘭迴頭看著這位已顯出絲絲老態的碩風雄獅,開口緩緩迴道,卻被碩風大君粗暴打斷!


    “我已經老了,納蘭,留該我和阿蘇勒的時間不多了。


    我必須要留該他一個安穩的部族,這樣我才能放行去見盤韃天神和青初。”


    碩風大君頓了半晌,眼神晦澀難明,又說道。


    “這才是一洲之地,納蘭,黃金家族的榮耀不該到此為止。現在這天下大勢,傾軋在即。


    我老了,但阿蘇勒才十五,他的世界不該如此之小的。


    這一切的前提就是部族人心一如十五年前我馬踏瀚洲一般,碩風狼旗所指之處,碩風兒郎皆誓死不退!


    若是我這些年的優待讓當年一些隨我征戰的老人起了別樣心思,那就讓他們提前去盤韃天神哪裏為我開道!”


    說到最後的碩風主君,已是須發皆張,目露兇光,他要讓世人知道,虎豹雖老但尚有食人之力!


    納蘭山月聽後,踱步走過去坐定,悠悠說道,


    “我萬事皆有籌謀,得一子可觀半局,今日大事已定矣!”


    兩人轉頭相望,眸中神光一如以往,忽都展顏大笑。


    十五年前是這般,十五年後又是這般,君臣老友,隻可惜二人卻都已是人間白頭。


    今有楚戈,三十年間威壓一洲,唯此一人而已。


    今有納蘭,三十年間先後扶龍,唯此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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