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源不知道柳鸞兒是什麽意思,他向來不怎麽擅長動這方麵的腦子,從來都是百裏燁說打哪兒他就打哪兒,要不就是柳鸞兒讓他幹嘛他就幹嘛。


    兩個都是救命恩人,兩個的話都得聽。


    好在兩人目標一致,賀源夾在中間,也不用太難受。


    百裏燁和黎童一走就是七日,賀源天天往將軍府跑,跟柳鸞兒同桌吃飯了七天,他隻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正在慢慢拉近。


    甚至還因此產生了一點本不該有的希冀。


    或許,他們也可以……


    賀源抬起頭,恰好柳鸞兒也望過來,兩人對視了一眼,賀源慌忙撇開頭去,柳鸞兒隻覺得那一瞬間的心驚。


    像是背叛了百裏燁。


    當腦海中·出現這個念頭的時候,柳鸞兒猛地一震,這幾日她究竟在做什麽?


    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等,等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吧,到時候,他們應該可以再談一次。


    “賀副將,我得到消息,將軍和夫人應該這幾日就會迴來了。”


    賀源慌亂地應了一聲。


    “你還有別的事嗎?”


    “沒,沒了。”


    柳鸞兒點了一下頭,兩個人就那麽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整個下午。


    百裏燁和黎童一迴府,立刻就有下人來報,隨後沒多久,賀源就來了,動作很快,眼神很閃爍,透著心虛,不敢看百裏燁。


    兩人對視一眼,覺得其中必有貓膩。


    黎童沒走,蹲在百裏燁的書房裏,聽賀源報告有關事項,其實主要還是觀察賀源的表情,怎麽看都覺得有問題。


    “賀副將這幾天一直在府上?”黎童見賀源說完話,立刻問道。


    賀源身子一僵:“迴夫人,是,主要還是不大確定將軍什麽時候迴來。”


    黎童“哦”了一聲,給百裏燁遞了一個內容莫名的眼神,又問道:“跟柳姐姐相處的如何?”


    百裏燁坐在書案後,看似拿著筆在寫些什麽,實則耳朵豎起,準備聽八卦。


    他對柳鸞兒本就沒有情,將人娶進府,晾在那好幾年,守了好幾年活寡,於私心而言,他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人家的。


    倘若能替她找個好歸宿,百裏燁樂見其成。


    賀源嘛,跟了他那麽久,知根知底,是個會疼人的,百裏燁筆下動作頓了頓,瞅了一眼自家鞍前馬後的兄弟,怎麽看都覺得配柳行的妹妹綽綽有餘。


    柳家又不是什麽名門世族,柳鸞兒還是個二婚,能嫁個良人算是不錯了。


    如果這兩人能成,他還得給準備聘禮。


    嘶!


    又得他花錢。


    賀源被黎童這個問題打了個措手不及,實在不知道黎童什麽意思,求救似的看向百裏燁,卻見自家將軍看都不看他,仿佛沒聽見。


    “迴夫人,我與柳姨娘並無瓜葛。”


    黎童睨著他,滿臉寫著不信,賀源梗著脖子,死撐。


    行吧,不說就不說,她本來還想牽個線的。


    “怎麽還叫柳姨娘呢?”黎童有些不滿。


    賀源捏了捏手掌,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於情於理,他都該叫她一聲柳姨娘的,也就是隻有他兩人在的時候,才敢大著膽子喊她一聲柳姑娘,就好像她還是他的柳姑娘一樣。


    他的這點小私心,他不想讓人知道。


    放走賀源,黎童就湊到了百裏燁跟前,剛才就看他在寫寫畫畫,不知道在弄些什麽,現在一看才知道這廝壓根兒啥也沒寫,光顧著聽八卦了。


    “怎麽想的啊?”黎童隨手拿起筆架上的一支筆,戳了戳百裏燁。


    “賀源心思深,讓他自己琢磨吧,這種事,外人急不來。”


    黎童摸了摸下巴,是急不來,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怎麽也得等那批人都玩兒完,然後她和百裏燁兩個人離開翊城,解散團隊,雙宿雙·飛。


    想象總是美好的。


    現在還離那一截美好的日子不知多久呢。


    黎童站在屋簷下,輕歎了口氣。


    忽而,眼前一抹白色翩然飛過,黎童眨了眨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她抬頭望去,觸目所及,一片紛紛揚揚。


    下雪了。


    她伸出手,掌心裏落下一抹冰涼,頃刻間被她的體溫融化。


    黎童倒是不知道青岐的雪來得這麽早這麽猝不及防,她攏了攏肩上的披風,似想到了什麽,抬腳往百裏燁的書房奔去。


    “夫君!”她親親熱熱地一邊喊著一邊推開書房門,可隨後就呆在了門口,裏麵沒人,百裏燁不在。


    黎童微微蹙眉,走到門口,隨手叫了一個丫鬟過來:“將軍呢?”


    “迴夫人,將軍方才出去了。”


    “有說去哪兒嗎?”


    “沒說。”


    黎童揮手讓丫鬟退下,站在簷下思索了會兒,敲了敲身邊的柱子。


    因為下了雪,赤衣和連銳躲藏的地方換成了院內的樹幹上。


    “去找找將軍。”


    赤衣點了一下頭,看向連銳,連銳會意,接下了獨自守著黎童的任務,而赤衣則一襲紅衣迅速離去。


    百裏燁是被賀源叫出去的。


    去了徐淩安排好的宅子,去看看那些他一直也沒怎麽見過的兄弟們。


    聽說將軍要來,那些個半大小子全都激動得要命,跟翹首以盼等著丈夫迴家的妻子沒什麽區別,賀源都不忍心瞧。


    在很多人心目中,百裏燁宛如神明。


    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青岐。


    即便他選擇大逆不道,也會有人前仆後繼地為他鋪出一條血路,慷慨舍命。


    這是如今的百裏冼做不到的。


    百裏燁前腳剛踏過門檻,後腳灰白的天空中就飄落了雪花,他怔愣一下,抬頭望去,潔白剔透的雪無風自揚。


    來年會是很好的一年。


    “參見將軍!”


    整整齊齊的喊聲,喚迴了百裏燁的思緒。


    院子裏,幾百個兄弟跪在那裏,以他們最虔誠的姿態迎接他們的神明,百裏燁胸口跳動,隻感覺熱血沸騰。


    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他都以為自己老了。


    “起吧,今日隻是來看看兄弟們。”百裏燁努力壓著激動的語氣,盡量讓自己聽起來沒那麽失態。


    賀源搬了一張椅子過來,百裏燁沒坐,一掀袍子徑直坐在了地上,又令下人將買好的水果切好端來。


    那些個兄弟們瞧著,也跟著毫無顧忌地席地而坐。


    賀源摸了摸鼻子,迴想起當初在邊關對敵的時候,百裏燁也是如此,兄弟們吃什麽,他就吃什麽,兄弟們睡幹草,他也睡幹草,絕不搞特殊。


    這也是為什麽百裏燁在軍中威名尤甚的原因。


    “今天是個好日子,今年的頭一場雪,沒想到會跟兄弟們一起過,是我的榮幸。”百裏燁臉上帶著笑。


    他望著那一張張稚嫩充滿熱血的麵龐,不由得想起當初的自己。


    懷揣一腔壯誌,跟著皇兄踏上保衛青岐的路,那時候的他,大言不慚,跟皇兄說要踏平西麟,為皇兄搏一個四海升平,宇內安定。


    而今,斯人已逝,榮光不再。


    黎童到門口的時候,恰好聽見裏頭傳來不絕於耳的豪邁笑聲,那麽多人聚在一起,圍著百裏燁,聽他說那些熱血沸騰的故事。


    她本應該進去,但沒有。


    裏麵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她不想去打擾。


    黎童站在門口,背靠著牆壁,看著頭頂天空中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來,越積越厚,這也算是他們一起看過了初雪了。


    灰白的天空,像是本就有一層雪堆在那裏,隻是天空裝不下了,所以才會漏下來,造福凡間百姓。


    藏在暗處的連銳皺眉:“夫人為什麽不進去?”


    赤衣不是很懂,但似乎能夠理解,但她答不上來,隻好沉默。


    連銳沒得到答案,隻得從腳邊尋了一顆小石子,朝著守在人堆外的碧雨擲了過去。


    碧雨感官敏銳,石子破空而來,他腦袋一偏,任由石子擦著他的耳畔落了地,他微微皺眉,不知道是哪個不要命的小子敢偷襲他。


    “碧雨,怎麽了?”因著石子不帶殺氣,百裏燁隻察覺到碧雨有那麽一瞬間的心情不好。


    碧雨將視線從那顆石子上收迴來,恭敬道:“無事,將軍。”


    百裏燁看了看周圍,確實沒有殺意,也就繼續同那幾個興致勃勃的小子說起話來,黎童不清楚裏麵發生了什麽,一時間沒聽見裏麵的說話聲,還有些不大適應,往裏麵探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碧雨扭過身來。


    兩人視線一對上,碧雨當即心中一抖,瞳孔微縮。


    夫人怎麽來了?!


    黎童笑了笑,豎起一根食指在嘴前,碧雨迴頭看了看還在說故事的百裏燁,舔了舔迅速幹澀的嘴唇,決定屈服。


    連銳:“……”這狗東西不告訴將軍嗎?


    赤衣:“看來夫人真得很疼將軍。”


    連銳偏頭看她:“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赤衣在樹幹上蹲下來:“將軍一直很懷念在邊關的日子,自打迴了翊城之後,將軍一直都不大開心,這幫人中有一部分是當初跟著將軍在邊關生活過的,他們能來,將軍很開心,像這樣圍坐一圈談天說地的日子,是將軍一直念著的。”


    連銳沉默下來,將軍去邊關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那裏玩泥巴呢,其實他也很羨慕他們,可以這樣圍在將軍身邊,聽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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