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源苦啊!


    但他沒處說啊!


    當初還沒跟著將軍的時候,柳鸞兒就跟他說過將來可能會遇到的劫難,他一一聽著,也表示自己一定能撐過去,並且圓滿完成任務。


    現在看著眼前這群邋裏邋遢的兄弟,賀源頭迴覺得自己把事情辦砸了。


    “頭兒,有地方洗澡嗎?我快癢死了!”


    稀稀拉拉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賀源迴過神,擺了擺手:“宅子不大,房間不算多,你們自個兒看著分配,沒事別出門,一切聽我安排,散!”


    一聲令下,幾下唿吸間,眼前已經沒了人。


    “速度還挺快。”賀源歎了一聲,無可奈何。


    對於徐淩給他們安排的這處宅子,賀源是沒什麽意見的,遠離鬧市區,占地不大不小,雖說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是有點擠了,但總比蹲在乞丐窩裏要好得多了,往日裏更苦的日子都過過,這點小挫折不算什麽。


    更何況,這宅子確實不錯。


    安頓好之後,賀源就拎出來幾個能力不錯的人專門負責這裏,他自己則迴了將軍府,這件事還得讓百裏燁知道,心裏有個數。


    隻是,他來得不是時候,百裏燁和黎童去了青山別院。


    柳鸞兒無事可做,原本都是一直待在自己院子裏不出來的人,這日鬼使神差地竟然想著出來遛個彎兒,反正百裏燁和黎童也正好不在,如今周蘭和崔晴晴也走了,偌大一個將軍府剩她一個,極為孤寂。


    她看見賀源的時候,本想轉身走開,可不知為何,腳底生根,硬是沒挪動半步,直到賀源望過來。


    仿佛是好幾輩子沒見麵,賀源看著她,心底無端生出些思念來,愈演愈烈。


    “許久未見,賀副將。”柳鸞兒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他。


    她挺直了脊背,手上捏著帕子,蔥白的指尖微微有些緊張,隻有她自己知道,在拚命隱藏著這份緊張,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見到他會緊張。


    似乎每次見到他,她都會緊張。


    沒來由得。


    賀源往前邁了一步,腳尖落地的時候,又頓覺不妥,站在原地沒動。


    “是,許久不見了,柳姑娘。”


    柳鸞兒怔了一下,隨後掩唇笑起來,再抬頭的時候,那雙漂亮的眸子裏似閃著星光,賀源有那麽一瞬間不敢唿吸。


    “我哪兒還是什麽柳姑娘?”


    不是!


    她一直都是他的柳姑娘。


    在他心裏麵從來沒變過。


    賀源在心裏咆哮著,麵上卻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來,跟在百裏燁身邊多年,他早已學會如何隱藏真實情緒,唯有負在背後握緊的拳頭暴露了他的內心。


    他知道百裏燁從來沒碰過她,可在世人眼中,她到底是嫁人了。


    嫁了人,意味著不清白了。


    或許,如果她願意,跟著他離開這裏……


    或許,他們會不一樣。


    “近日還好嗎?”柳鸞兒輕聲問著,即便他們中間隔了很長一段距離,可賀源還是聽見了她的聲音,聽見了她聲音中帶有的關心,那讓他忍不住欣喜。


    “很好,你呢?”


    柳鸞兒垂下頭,唇角微微揚著:“我也很好,近日天轉涼了,賀副將要好生照顧自己,莫要著了涼。”


    “好,我會注意。”


    柳鸞兒抿了抿唇,想再說些什麽,可腦子裏不知為何亂成一鍋粥,那些個想對他說的話黏黏稠稠地擠在一起,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句開始說好,這讓她有些迷茫。


    索性,他也就隻是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她,似乎並沒有不耐煩。


    賀源一直以為,自那次談話之後,他們兩個就該如同陌生人一般相處,這麽些天不見她,賀源也沒有再想起過她,他以為自己忘了,以為自己真得做到了心如止水。


    可當再次見到她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有多愚蠢。


    那顆不跳了的心,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拚了命地叫囂。


    想她。


    想她。


    想她。


    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想她。


    自欺欺人。


    “柳姐姐,你得為自己活。”黎童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腦海中,柳鸞兒整個人都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


    賀源大概也是擔心自己跟柳鸞兒獨處會惹人詬病,腳步動了動,想要尋個理由離開,畢竟他這次來將軍府主要還是為了找百裏燁。


    柳鸞兒卻以為他要躲,急急忙忙地開口:“賀副將!”


    “是。”賀源趕忙迴頭,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就好像他就是在等她留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柳鸞兒隻覺得掌心裏出了一片黏膩的汗水,她用力抓了抓帕子,才囁喏著開口:“賀副將,是來找將軍的嗎?”


    “是,不知將軍可在府上?”


    “將軍陪夫人去青山別院了,賀副將若是有事,也可先與我說。”


    “這樣……”賀源握著拳頭,汗濕的手掌攤開,在後腰上用力蹭了蹭:“也好。”


    就讓他自私一迴。


    “請。”柳鸞兒欣喜於他答應,又羞於自己的表現是不是不夠大方,走在前麵的時候,挺直了脖子,頗為緊張。


    賀源跟在後麵,離得不遠不近,正正好的距離,遠處看去就像是無關緊要的兩個人,可他的一雙眼睛卻直勾勾地近乎癡迷地望著那背影。


    他念在心裏十幾年的背影。


    在深山裏的時候,出任務的時候,跟著百裏燁風裏雨裏闖的時候,都是這道背影在支撐著他。


    活下來。


    隻有活下來才能去見她。


    “賀副將,一切都還順利嗎?”柳鸞兒的聲音忽然從前麵傳來,將賀源飄遠的思緒扯了迴來。


    “是,一切尚可。”


    “這些年,辛苦賀副將了。”


    “這話柳姑娘說過很多遍了。”賀源貪戀地望著柳鸞兒的背影,聲音也逐漸放輕:“賀源的命,柳姑娘救過,將軍也救過。”


    “最近朝局不穩,我哥哥……呃,柳大人鬧出了一些事,暫停了計劃,手下兄弟沒有因此鬧事吧?”


    “沒有,他們很聽話,最近事情鬧得很大,坊間都在傳,他們也聽說了,能夠理解。”


    “那就好,賀副將用過飯了嗎?”


    賀源張了張嘴想說用過了,可私心裏卻又想跟她多待一段時間,他捏緊拳頭,說道:“沒有。”


    “我也沒有,賀副將若不嫌棄,一起用些吧?”


    “好。”


    天知道柳鸞兒在說出這句邀請的時候有多擔心他會拒絕,在聽到那個字的時候,柳鸞兒清晰地聽見自己鬆了口氣。


    兩人麵對麵坐著,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久違的靜謐,他們從沒這樣安靜地吃過一頓飯,好像全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


    賀源五大三粗的一個漢子,向來吃飯的時候就是唏哩唿嚕的,嚼沒幾下就往下吞,這是在邊關的時候養成的習慣,後來進了深山練兵,到現在進了翊城,這個習慣也一直沒改。


    可如今在柳鸞兒麵前,看她吃飯的時候輕輕巧巧的,就連咀嚼的時候都隻有輕微的動靜,偶爾而有筷子碰觸在碗碟上的脆響,不知不覺,他也放滿了速度,小口小口地吃著,絲毫沒覺得不舒服,反而覺得這樣才算是吃飯。


    他一邊吃,一邊用餘光小心看著眼前的人,一點一點地將她整個人都用視線籠罩起來,這是他珍視多年的人,如今就在他眼前,沒有在像之前那樣躲在暗處,也沒有蒙著麵紗,就那麽坦然地出現在他麵前。


    柳鸞兒也很緊張,拿起筷子的時候,一時間都忘了要怎麽用。


    以前見他的時候,也沒這麽擔心自己出醜過。


    現在也不知道怎麽了,心慌的厲害,怕自己在他麵前的形象不好,不夠大方,不夠溫婉,不夠進退有度,不夠……


    什麽都不夠。


    什麽都覺得不對。


    柳鸞兒垂著頭,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全然沒有注意到對麵望著她的視線有多熾熱,直到一碗湯冒著熱氣出現在她眼前。


    柳鸞兒怔了一下:“賀副將?”


    “喝些湯吧,光吃飯挺幹的。”賀源笑著說道。


    “啊?啊,嗯。”柳鸞兒手忙腳亂地端起湯,喝了一小口。


    “在想將軍嗎?”


    柳鸞兒猛地抬頭,見賀源望著她,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慌,搖了搖頭:“沒有,隻是在想我們之後的計劃。”


    賀源明白她不想談,對於百裏燁隻帶黎童去青山別院這件事,賀源是有些生氣的,可也知道這件事怪不了百裏燁,是柳鸞兒自己非要嫁進將軍府的,並非他強取豪奪,而百裏燁心中也根本沒有柳鸞兒,不過一段孽緣罷了。


    他和她,豈知又不是一段孽緣呢?


    “我這次來,也是想請將軍示下,我們在翊城待的時間太長了,恐會引人注目。”


    “你們如今住在哪兒?”


    賀源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在徐老板安置的宅子裏。”


    “徐淩?”


    “是。”


    “他倒是個靠譜的,你們住在他那,一時半會兒也沒人發現你們,如今動蕩已起,恐怕會持續到年尾。”柳鸞兒放下碗筷,視線落在院內。


    隨後,她又扭頭看向賀源:“不過,將軍暫時沒了桎梏,決定應該會比之前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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