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深知不能將人逼得太緊的道理,故而話說到這份上,她就暫時閉嘴了。


    她可不想著奚二小姐一下鑽進牛角尖裏,然後想著反正抓都抓了,不如殺了賭一把。


    萬一百裏燁沒發現黎童呢?


    萬一百裏燁沒發現是她下的手呢?


    這世間大部分的人,總是逃不過心存僥幸這四個字的。


    不過,幸好這奚二小姐還沒有完全被愛情衝昏頭腦,她在權衡利弊之後,放下了手中的匕首,瞪著黎童好半天,隨後抬腳在她胸口踹了一下。


    那一下很重,黎童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感覺自己的肋骨好像被踢斷了,黎童痛得沒法保持身形,上半身彎了下來,腦袋幾乎觸在地麵上。


    這小娘們兒!


    黎童倒在地上喘著氣,因為疼痛而臉色蒼白。


    “我承認你說服了我,我確實開始感到害怕了,不過我既然做了,也沒那麽容易把你放迴去,你就在這裏待著吧。”


    說罷,奚二小姐轉身就走了。


    黎童清楚地聽見外麵的鎖又掛上了,然後是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陡然鬆了下來,黎童整個人幹幹脆脆地癱軟了下去,疼痛也隨著時間逐漸緩解下去,隻是隻要她一動,立刻就會卷土重來。


    不過慶幸的是,黎童沒有吐血。


    “百裏燁,狗男人,你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我?”


    黎童用額頭抵著地麵,低低地咒罵了一聲,忍著疼刺骨的痛,將自己從肮髒的地麵上支撐起來。


    外麵的光線越來越暗,恐懼也越來越濃,黎童手腳被縛,施展不開動作,這會兒真就像隻鵪鶉似的縮在牆角裏。


    “喂!有沒有人啊?”黎童朝著門外大喊。


    “有沒有人啊?我好餓啊!”


    門外毫無動靜。


    “就算是隻待宰的羔羊,臨死之前,也該給口飽飯吃吧?”黎童再一次大喊。


    門外仍是沒有任何動靜。


    黎童不禁開始思考,這奚二小姐到底是不是真的蠢,竟然連守門的人都不安排,她就這麽放心她不會逃出去?


    黎童用後背緊緊貼著牆壁,手掌撐在牆麵上,前腳掌抵著地麵,一點一點將自己支撐著站了起來。


    門窗都被關得嚴嚴實實,黎童沒法從裏往外看,隻得蹦跳著到了門邊。


    透過那條狹窄的門縫,她看到外麵的院子很是空蕩,沒什麽雜草,大概是定期還會有人來清理,不過也沒什麽盆栽之類的裝飾品,看著不像是廢棄的宅子,更像是沒人住。


    黎童歪著腦袋想了想,翊城像這樣的宅子有很多,而院子裏麵也實在沒有什麽標誌性的東西。


    而她所在的這間屋子,空氣中散發著濃重的木頭發黴的味道,一聞就知道是柴房。


    黎童輕輕撞了撞門,發出些微動靜來。


    撞完之後,她又看向外麵,仍是沒有半個人影出來,還真是一點都不擔心呢!


    黎童靠著牆壁,慢慢挪到窗邊,用腦袋頂了頂,發現窗戶是被釘死了的,而後,她又慢慢挪到了另一邊,仍是被釘死了。


    眼珠子轉了幾圈,屋裏的光線越來越昏暗,不出多長時間,這屋子裏大概會漆黑一片,到時候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孤身一人在這種陌生的地方,不管是誰,都會不由自主地產生恐懼感。


    最終,黎童將視線落在了幾乎堆滿半個屋子的柴火上。


    有一部分是已經劈好了的,整齊得碼在牆角,還有一部分是又長又細的幹枯枝丫,用麻繩捆得結結實實,一捆一捆堆放在牆角。


    黎童慢慢地跳過去,然後背過身,用尚且能活動的手勾住其中一捆枝丫,往旁邊帶了帶,隨後又將更裏麵的那一捆一點一點往外拿。


    枝丫粗糙,黎童不沾陽春水的手指沒多一會兒就擦破了皮,手腕處更是觸目驚心,紅腫一片。


    勉強留出一個能藏人的空隙,黎童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塞了進去。


    她在裏麵轉了個身,用力伸長胳膊,將那幾捆放在外麵的枝丫勾了迴來,堪堪擋住那塊空隙。


    她用腳將衣裙往裏頭撥了撥,睜著眼睛,透過縫隙看向外麵。


    越來越安靜,也越來越黑,最後隻剩下自己的唿吸聲,還有緩慢的心跳聲。


    這裏,隻有她一個人。


    另一頭,百裏燁找到了被扔在臭水溝裏的有春,對方沒有殺她,卻將她捆了個結實,嘴裏還塞著臭烘烘的布頭。


    “將軍,快救夫人啊!”有春能開口說話的第一秒,就哭著喊了出來。


    百裏燁臉色鐵青:“看清楚臉了嗎?”


    有春張了張嘴,難過地搖了搖頭。


    “夫人最近有沒有與人結怨?”


    聽他這麽問,有春立刻有了念頭:“是奚二小姐!”


    “奚迎的女兒?”


    “是。”


    “將軍,還沒證據,我們不能……”碧雨尚存理智地勸道。


    百裏燁抬起手:“放心,關乎夫人的安全,我不會衝動。碧雨,你帶一隊人去奚府找奚迎,順便看看奚懷穎在不在府上,倘若不在,就讓奚迎把她抓迴來。”


    “是!”


    “連銳,你去找黎胤之,把事情跟他說了,讓他去找邱仲肖問消息。”


    “屬下領命!”


    百裏燁仰起頭,天要黑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給夫人準備晚飯,那些人有沒有欺負她。


    連銳找到黎胤之的時候,他還在拾花樓裏喝酒,左擁右抱,極其愜意。


    “不是,你誰啊?這位小兄弟,沒人告訴你,進門之前得先敲門嗎?”黎胤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盛滿酒意,看人的時候,像是在明目張膽地送秋波。


    連銳蹙緊眉頭:“抱歉,還請各位先出去,在下有要事與黎大人相商。”


    黎胤之對於這種帶刀的人有著天然的害怕,更何況,這人身上一股子百裏燁的味道,再一偏頭,他身後還站在一溜兒五六個跟他差不多的。


    “說吧,什麽事兒?”黎胤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滿是怨念:“這麽大張旗鼓地跑來拾花樓找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得罪了什麽大人物呢?”


    連銳沒那麽多客套話,當即開口,直奔主題:“夫人被綁了,對方身份不明,還請黎大人……”


    “什麽玩意兒?!”不等連銳把話說完,黎胤之那喝了半肚子的酒立刻就清醒了,毫無形象地尖叫起來。


    連銳被嚇了一跳,但很快穩住自己繼續往下說:“還請黎大人去找邱大人,問一下江湖上的消息。”


    黎胤之腦子轉得快,立刻就明白了百裏燁的用意:“知道了,你迴去接著找人。”


    話音剛落,連銳隻覺得身邊一陣風掠了過去,再定睛一看,屋子裏已經沒有黎胤之的身影了。


    他暗自驚訝了一下黎胤之的身手,隨後轉身出了門。


    柴房裏,已經幾乎看不清了。


    黎童眯了一會兒,睜開眼的時候,隻覺得自己仿佛高度近視一般,滿屋子的黑暗好像濃稠的墨汁,一團一團凝結在眼前,讓她無法看清屋中的一切。


    雖然,也沒什麽值得看清的就是了。


    天已經很黑了,黎童清楚得明白對方根本沒有人來,甚至就好像忘記了她的存在一樣,連晚飯都沒給她送。


    她的要求一點也不高,哪怕是個餿饅頭也行啊!


    這是換了種方式?


    打算餓死她?


    黎童隻覺得,這種死法真得是糟透了。


    她想做個飽死鬼。


    “百裏燁,你什麽時候才來啊?”黎童喃喃著。


    她想要動動手指,卻發現早就麻了,手腕處的疼痛也開始傳遞得非常緩慢,黎童想著,大概這個時候手腕斷掉,她都覺察不到吧。


    黎童將身子往後退了退,後背抵著冰涼的牆壁,屋子裏的黴味已經讓她的嗅覺產生了習慣,她幾乎要聞不出來了。


    她歪著腦袋,感受著周圍能將人逼瘋的寂靜。


    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將她拋棄了,她藏在這堆幹枯的柴枝裏麵,仿佛一座無人問津的孤島,將在漫長的歲月中,孤苦到死。


    “我可太慘了。”黎童喃喃道。


    “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吃一頓大餐,冰糖肘子得來一份,珍珠丸子得來一份,燕窩魚肚鮑參全都得來一份,還得要有甜品,入口即化,甜而不膩的那種,水果和茶點全都得來齊,我還得找幾個漂亮小哥哥跳舞給我看。”


    黎童哼唧了一聲,委屈巴巴:“我這麽可愛,應該不會那麽早死吧?”


    “也不知道那個奚二小姐叫什麽名字,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把她抓來餓上一頓,不,要餓上兩頓。”


    正當黎童自己絮絮叨叨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些微動靜。


    像是有許多人在院子裏走動著,腳步雖然踏得很輕,但行走之間,難免有兵器相撞的輕微聲響,黎童屏住了唿吸。


    從這夥人的行事風格來看,好似不是奚二小姐那夥人。


    不是吧?


    不是這麽狗血吧?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那她這隻蟬也太慘了點吧?


    黎童往後縮了縮,雖然背後已經沒有其他空間讓她再藏了,可本能還是讓她這麽做了。


    而門上的鎖,很快被人晃動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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