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紓慢慢直起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沒看秦悅一眼,或許……


    自己也沒那麽重要。


    所以,她還曾對殺自己的兇手有過憐憫。


    對著蕭千隱行禮後,轉身離去。


    秦悅看著蔣紓離去的背影有些慌了神,顧不得其他扶著旁邊的椅子站了起來。


    每一步膝蓋都傳來劇痛。


    但還是追著蔣紓去了。


    情之一字,猶如夢裏看花水中望月。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人捉摸不透,即可以堅如磐石也可薄如蟬翼。


    “姐,我們是要搬家了嗎?”


    季餘在門口側著身子探出頭,扒著門像個從洞裏探出頭的兔子。


    現在這間房還是秦牡隨手打發蕭千隱的,如今再也沒有偽裝的必要。


    自然要換一處合心合意的。


    蕭千隱兩指對著季餘招了招手,季餘像個鴕鳥似的一頭紮進女人懷裏。


    埋著頭使勁兒蹭啊蹭!


    隱娘身上真軟~


    “你想要個什麽樣的宅子?”


    “都行。”


    季餘沒見過什麽好東西,大宅子裏有什麽,應該是什麽樣他也不知道。


    最後還是蕭千隱一錘定音。


    四進的大宅子,分為前院內院和後院。


    房屋三十二間,內院四周向外延伸遊廊,通向後院花園和小池塘。


    如今天氣越來越冷,馬上就要入冬了。


    景色遠沒有春夏那般好。


    搬進來的第一天,星梅三人也趕了迴來與蕭千隱在書房密談了許久。


    季餘拉著春橋逛著自己的新家,怎麽看怎麽喜歡,他從未見過如此氣派的房子。


    亭宇樓閣,假山流水應有盡有。


    “春橋你喜歡哪間房,我給你留著好不好?”


    少年大氣的拍了拍春橋胳膊,眼神遙遙看著前方的梅樹,用著最歡快的語調說道:


    “看到那棵梅樹了嗎?等它結果咱就拿它泡酒,聽說可好喝了!”


    “咱倆再烤點肉吃,那可太美了。”


    春橋看著季餘拚命給他描繪著未來,心中脹脹的,眼角發澀隱隱有水霧升起。


    或許城中傳言小餘已經知道了,並用最體麵的方式來安慰他。


    ‘惡心的斷袖,不要臉,下賤!’


    ‘別去那家吃東西了,誰知道他們有沒有病!’


    ‘呸,真她爹的讓人惡心!’


    這樣的話春橋和郭苑日日都能聽到,甚至還有人往店門口扔爛菜葉狗屎。


    人們將世界上最惡心最傷人的話通通甩給他們,好像他們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


    明明他們沒有傷害任何人……


    而季餘並沒有揭開這層傷疤,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告訴春橋。


    你還有我!


    我的家永遠有你一席之地。


    “小餘……”


    嘴唇開開合合,小山似的春橋此刻頹喪的像個狼狽的大狗狗,他塌著肩膀,心有疑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錯了嗎?


    季餘轉過頭將春橋抱住,他語氣真誠不僅僅是安慰。


    “春橋你沒錯,你隻是喜歡的人剛好是郭苑而已。如果……隱娘是個小哥兒,那我也依然會喜歡她的。”


    “我喜歡的是這個人,不是性別。”


    春橋迴抱著季餘,好似彷徨無助的人突然找到了方向和依靠。


    心都變得踏實了。


    世間男子本就活的艱難,男德男容男功將男人捆的死死地,女人花天酒地三夫四侍是風流雅士。


    男人卻要賢良淑德從一而終。


    別人隻會稱讚一句:本分。


    兩個男人相愛的事宣揚的滿城皆知,再加上郭苑生意做的太好招人嫉恨。


    流言蜚語傷人心。


    世間偏見要人命。


    這樣情況下春橋的母親找上了郭苑。


    一處偏僻的小巷拐角,二人相顧無言。


    春母出乎意料的並沒有第一次見到的那麽暴躁,反而滿臉憔悴臉色灰暗。


    仿佛一下子蒼老十歲不止。


    “放過我家春橋吧,兩個男人如何能在一起,那是違背天理的事。”


    “我家孩子實誠還有點傻,你生意做的大,腦子好使何必看上一個傻大個呢!”


    春母竭盡所能的貶低自己孩子,隻是為了讓郭苑能離開春橋,讓春橋走上正軌。


    郭苑靠著牆,單腿屈膝踩著牆根。


    高馬尾垂在身後,嘴角的笑容諷刺至極,眼神玩味的看著春母。


    “春橋在你眼裏處處不好,我看春橋卻哪哪都好,也許是當初那一巴掌把我腦子打壞了吧!”


    郭苑意味深長看著有些無措的春母。


    春母知道對方這是心裏憋著氣,當初春橋成日成日的不迴家,讓她以為對方不學好。


    氣急之下還打了郭苑一巴掌。


    今天該還了。


    “啪!”


    春母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這一巴掌我還你。”


    “啪!”


    左手又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這一巴掌就當我這個當母親的求你,別和春橋在糾纏不清了,他和你玩不起!”


    春母對春橋期望不高。


    安安分分的找個妻主結婚生子,平平安安的過了這輩子就可以了。


    郭苑神色怔忡,慢慢的直起身子向巷口走去,與春母擦肩而過之際丟下一句話。


    “有些事情迴不了頭。”


    郭苑出了巷子,獨自走在大街上,周圍傳來的竊竊私語聲音逐漸越來越大。


    刺耳至極!


    春橋能頂住這樣的壓力嗎?


    一個思想保守的古人……


    可他除了春橋便什麽都沒有了,突然一陣清風吹起帶著陣陣惡臭。


    郭苑抬頭一看,自己的店鋪門口堆滿了狗屎和其他動物糞便。


    哪怕已經關門數日也不能避免。


    這個平江城……他好像混不下去了……


    迴了家裏,一進門便看見春橋已經準備好了一桌飯菜,看見他時憨厚一笑說道:


    “快過來吃飯吧!”


    郭苑吸了吸鼻子將情緒壓下,走到桌邊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他沒有和春橋說他母親的事情。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寂。


    “春橋,和我離開這裏吧!”


    春橋手一頓,片刻後點了點頭。


    “好。”


    郭苑和春橋走的匆忙,春橋站在蕭府門口癡癡的看了一會兒,他舍不得小餘。


    但是城裏確實沒有二人容身之地。


    或許……蕭千隱可以幫他們解決這個困境,但是郭苑不願。


    春橋可以理解對方的心情。


    背著包袱轉身離去時,春橋眼尾閃過晶瑩的淚光,他連跟小餘告別的勇氣都沒有。


    隻能留給他一封信。


    梅子酒或許他沒有這個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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