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靳淵微微眯起眼睛,說道:“大興縣令,掌管一個城,他又能幹淨到哪兒去?”


    夜幕四合,天色黑沉下去,燈紅柳綠漸次亮起,大街上又是另一場喧囂。


    “哈哈……”


    舞姬在廳中搖曳舞動,靳淵坐在主位上,張興坐在主位下手,依次還坐著許多大小官員。


    張興高舉著酒杯站了起來,朝靳淵舉了舉,笑道:“靳大人難得來到大興,下官當盡地主之誼,敬靳大人一杯。”


    靳淵微笑著端起酒杯,遙遙一舉,笑道:“張大人客氣。”


    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有了張興起了頭,下麵的官員們全都躁動起來,紛紛朝靳淵敬酒,靳淵來者不拒,一一喝了敬的酒,直到一輪結束,張興又才開了口。


    “靳大人到時不久,下官才收到朝廷的文書,靳大人此行為了修建官道勞心勞神,真是當之無愧的楷模。”


    張興起身走了出去,端起酒杯來到靳淵前方,笑道:“下官能跟靳大人此版人物同窗,想想真是榮幸之至啊。”


    靳淵也站了起來,笑著端起酒杯,跟張興碰了碰,拉開話題道:“說起修建官道,前日裏我倒是聽聞了些事情,還想有時間請教一下張大人。”


    說著,他掃了一眼底下的眾人,笑道:“難得今日便得了空,就現在問問吧。”


    此言一出,眾人對視一眼,隨即目光看向張興,都沒吱聲。


    張興笑容頓了頓,先幹了杯中酒,這才說道:“靳大人有什麽問題盡管問,下官知無不言。”


    “甚好!”靳淵笑了起來,仰頭喝了酒,隨手放下杯子,頂著眾人的視線湊近了張興,用之又兩人的聲音說了句什麽。


    張興神情微頓,疑惑的看向靳淵,問道:“靳大人……”


    靳淵站直了身子,抬手打斷了他,神情有些無奈的說道:“張大人若是不方便作答便罷了,在下無意為難張大人。”


    “可是下官未曾……”張興皺起了眉頭,說了半句,又被靳淵打斷了。


    “哎,真的無妨,張大人公正廉明,不清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真的無需為了在下之前的問題傷神。”靳淵給自己到了杯酒,又給張興倒滿,微微搖頭說道。


    張興看著靳淵,眉頭越皺越緊,然而卻沒有接話。


    靳淵忽而笑了起來,端起酒杯走到廳中央,舞姬們紛紛退下,場麵一時安靜了下來。


    “在下初來乍到,領了皇明,前來監督官道修建一事。”靳淵事先掃過眾人,臉上的笑容未變,接著說道:“此番還的請諸位多多幫襯,在下先謝過諸位了。”


    靳淵敬酒,在場眾人無人敢不迎合,立馬紛紛起身,朝著靳淵舉了舉杯,一飲而盡。


    再看張興時,眾人的眼光都起了些變化,各自在心裏猜測著,剛剛靳淵跟他都說了些什麽。


    然而張興確實心裏一凜,此番接風,本就是為了打探靳淵虛實,然而什麽美打探出來不說,好想還被靳淵擺了一道。


    之前靳淵貼在耳邊的話,張興一個字都沒聽見,但靳淵跟自己如此做派,此後還故意提起自己是為了監督官道修建一事而來。


    這樣一來,眾人定會猜想,自己是不是跟靳淵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更確切的,便是自己跟靳淵會不會是一夥的!


    做了大興縣令數年,天高皇帝遠,此間事情張興要說不清楚,那便沒人清楚了。


    工部剛派人前來做準備,下邊的人放縱慣了,還沒摸清來人的底細,便出手籠絡,期間也不知泄露了些什麽。


    張興本就多疑,有那事情在前,現在靳淵又無端來了大興,張興無法不多想。


    靳淵看了張興一眼,隨即收迴視線,迴到自己位子上,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隨即有些遺憾的問道:“唐大人怎地不在?”


    張興猛地迴神看向靳淵,戶部右侍郎唐明,便是之前來大興被賄賂籠絡之人,靳淵開口便問起他,張興越發警惕起來。


    “唐大人已經離開大興。”張興扯出一抹笑容,朝靳淵迴道:“此前唐大人前來打點,工部的人結束了上一段的修建,馬上迴到大興,唐大人都留了幾日,打點結束便迴去了。”


    “哦?”靳淵挑起一邊眉毛,驚訝的問道:“那為何我聽聞唐大人未曾迴去?”


    靳淵說著,嘖了一聲,皺眉道:“難不成在路上被什麽耽擱了?”


    還有什麽可耽擱的,不就是在路途上拖延時間,好讓大興這些人聯合商賈,能夠在工部的人來之前,作出一副沒錢的模樣。


    “下官這就不清楚了。”張興心裏盤算著,嘴上迴應道。


    靳淵卻搖搖頭,一甩手,笑道:“難得與各位大人聚一聚,咱們就不談這些事,今夜隻管飲酒作樂,好好放鬆一下。”


    眾人應和出聲,然而各自的心中卻有了盤算。


    酒過三巡,靳淵臉頰酡紅,斜斜的依靠在扶手上,目光都已經迷離起來,被流影攙扶著站了起來,笑道:“今日真是盡興,本官喝多了,嗬嗬,先迴去了。”


    靳淵要走,張興趕緊來送,卻被流影製止了。


    流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張興無法,隻好讓他們二人離開。


    迴到驛館,兩人去了靳淵的房間,房門一合上,靳淵瞬間站直了身子,臉頰的紅暈猶在,但目光卻清醒如初。


    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微涼的茶湯入喉,緩解了些許不適,靳淵當即朝流影命令道:“頂著張興,看看今夜他都見了誰。”


    流影恭敬點頭,轉瞬間消失在靳淵視野裏。


    ——


    “嘖……”


    尚書府主院中,寧昭披著外衫坐在院中,膝蓋上放著做了一半的刺繡,抬手按了按眼睛,皺起了眉頭。


    “小姐怎麽了?”清蟬趕緊朝她看來,擔憂的問道:“紮著手了?”


    寧昭搖搖頭,手指移到山根處,閉眼道:“沒有,隻是眼皮子今日一直在跳。”


    “眼皮跳?”清蟬放下手中的東西,趕緊起身來到寧昭身前,問道:“定是小姐這幾日做女紅費了神,還是別做了,早些歇息吧。”


    寧昭放下手,歎了口氣,眉頭卻沒舒展,定定的看著手中的刺繡,低聲道:“總是心神不寧的,靳淵已經走了三日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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