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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文雪旗第一次走進閱覽室。


    這裏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樣,沒有溫和護眼的燈光,沒有一架一架的書籍,也沒有人打掃晾曬。


    房間裏陰暗潮濕,到處都是書籍發潮發黴的紙墨味兒。


    明麵上還算是幹淨,深入一點,走一走,看一看,小道裏,犄角旮旯裏,窗台上,全是灰塵。


    這樣的地方,隻有在應付檢查的時候,才會打掃通風;也隻有在應付檢查的時候,才會開門。


    元寶要不是仗著他爺爺的麵子,也不會有機會搞到鑰匙,來這邊偷偷。


    他此時靠著書架,坐在地上,把胳膊架在膝蓋上,捧著一本顏色已經泛黃的舊書,完全沉浸在的世界裏。


    文雪旗認得那本書,主人公叫富貴,一生失去了所有至親至愛之人,最後跟著一頭老牛相依為命。


    元寶看它看得入迷,眉頭緊擰著,似乎也在為主人公的遭遇而心酸難受。


    文雪旗故意小聲咳了一下,她和張文麗也拿了一本書,蹲在架子的另一側,低著頭嘰咕著什麽。


    “真的假的,雯子被欺負的那麽慘?”


    “可不是嘛,一群人整天對她進行冷暴力。你沒看到今天下來閱讀資料的時候,誰都給發了,就沒發她的,她自己去找的;周記下來,大家都互相傳閱批改,隻有她沒人傳閱批改,還有……”


    “你是不是看錯了,或者胡亂猜的?”


    “怎麽可能?從於娜開始插手她和元寶的事情,這種事情就出現了。雯子她不愛往外說,就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其實大家都看的很清楚。”


    “那可真是委屈雯子了……”


    文雪旗眼風裏掃到身後有人影晃動,目的達到,與張文麗又說了點別的事情,就離開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她和張文麗早早的起床,六點半就來到操場待著。


    雯子每天都會來這裏跑三千米,正好適合文雪旗和張文麗做工作。


    她們兩人坐在田徑場中間的草坪上,互相壓腿做拉伸運動,麵朝操場綠油油的中心,背朝跑道,沒有跟雯子見麵,但是聲音還是能聽到的。


    “元寶真的在看餘華老師的《活著》?”


    “是啊,也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迷上了。你說那那麽悲慘,他看了不會影響心情吧?”


    “哎,或許他是故意的吧,以此來發泄內心的情緒。你想啊,那件事出來之後,他一直被人家指指點點不說,連帶著他爺爺一起被指指點點,這放在誰身上,心裏能好受啊?”


    “不能吧,也沒聽他抱怨說過這事啊?”


    “他怎麽可能說?他是打落了牙往肚子裏咽,一個人背負著巨大的壓力前行。他希望自己可以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為喜歡的姑娘遮風擋雨,獨立承擔一切。可是這對於他來說,未免太沉重了……”


    文雪旗聽著動靜呢,那一直跑動著的步伐已經發生了變化,說明雯子聽到了她們的話。


    她跟張文麗互相提問英語短文背誦,又每人背了一段《滕王閣序》,這才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離開操場。


    早飯的時候,元寶和雯子依舊是避開班裏的人,一起吃的。


    不過,明顯的感覺到,他們交流少了很多,兩人都有心事,且這心事不是來源於情侶間的鬧別扭,而是來源於對對方的關心和心疼。


    他們知道對方所承擔的壓力,也知道對方所受的委屈,還知道對方不想讓自己擔心,所以不願意說出來。所以他們誰也不問,成全著對方的一片好意。


    文雪旗和張文麗相視一眼,知道她們的計劃成功有望,接下來隻要再推動一把,他們自己就會把這件事情給解決了。


    到了課間操的時候,元寶終於是坐不住了,主動來找張文麗了解情況。


    他要張文麗告訴自己,雯子在宿舍,到底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張文麗說,她跟雯子不在一個宿舍,這件事情可以去問於娜。


    元寶雖然跟於娜不對付,但是為了雯子,還是硬著頭皮去問了。


    “很好啊。”


    於娜笑著迴答他,“我們宿舍的人都親如姐妹,大家學習上相互幫助,生活上相互照顧,是比一家人還要親近的一家人。”


    元寶皺著眉頭,咬著內嘴唇,對於於娜的話很是不相信,萬般無奈,隻得又迴來求張文麗。


    “你就跟我說你看到的就行,別的我也不問。”


    張文麗說,“我能看到什麽啊,無非就是日常的打水洗臉,睡覺起床罷了。”


    元寶想了想,問,“她都是和誰一起打水?”


    張文麗說,“自己啊。”


    “她都是幾點睡覺?”


    “那我可不知道。有一次我看她在門口一直站著,等了好久才迴宿舍睡覺,估計睡的挺晚的。”


    “站著?她站門口做什麽?”


    “我不知道啊!”張文麗指著剛從外麵迴來的雯子,說道,“不如你去問問她本人。”


    元寶看著雯子,眼裏滿是難過與疼惜。


    他也知道,他的姑娘最近不太受人待見,但是沒想到,已經到了被孤立欺負的地步。


    為了他,她真的付出了太多。


    他該如何厚著臉皮,繼續享受她的付出與犧牲?或許揪出帶頭孤立的人會好一點?


    “你知道她們宿舍,誰跟雯子關係最不好嗎?”


    張文麗說,她不知道。


    “看她宿舍人都挺和善溫柔的,應該都挺好的吧。”


    好個屁!


    一個個跟於娜一樣的嘴臉!


    不過這倒提醒了元寶,這事很有可能,就是於娜帶著她們幹的。


    一想起來就火冒三丈。


    元寶氣的脖子和臉一樣紅,“大炮開兮轟他娘!”


    張文麗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這是她第一次見元寶罵髒話,不愧是文人家庭培養出來的孩子,罵人都能弄的文鄒鄒的。


    相比起來,她簡直粗魯的像個土匪。


    元寶這一嗓子也驚動了班裏很多人,於娜趕緊提醒他小點聲音,不能在教室裏大聲喧嘩。


    元寶氣不過懟迴去,“要你管!”


    弄的於娜一時間有點下不來台麵。


    雯子也注意到了元寶的反常,她安靜的坐在那裏,沉默又悲傷。


    文雪旗觀察著雯子的表情,發現她的眼裏寫滿了擔心與疼惜,就連一直僵著的麵部,也眉頭緊鎖,嘴唇微抿。


    關心則亂,雯子已經亂了方寸了。


    時機已經成熟了。


    這天晚上,元寶破天荒沒有送雯子迴宿舍,雯子也心有靈犀的沒有等他。


    兩人懷揣著千斤重的心事,一個眉頭緊皺,對月長籲,甚至要迎風灑出相思淚;


    另一個則在操場上飛奔,把一肚子心事宣泄到塑膠跑道上,把淚水全都化作汗水,蒸發了出來。


    文雪旗脖子裏掛了條毛巾,跟著雯子一起跑步。


    “需要聊聊嗎?”


    雯子加快了速度,跟她拉開距離,看樣子不想理她。


    文雪旗也不氣餒,繼續追上去說話。


    “一直憋著會把人憋壞的。”


    雯子又一次加快了速度,文雪旗緊跟著追了上去。


    “你知道這件事終將要解決的,逃避不是辦法。”


    雯子又一次提速,這一次文雪旗可跟不上她了,她那從未及格過得體育成績和渣渣體質,根本無法跟體育健將雯子打持久戰。


    隻得在後麵叉著腰,氣喘籲籲的大喊,“不止你難過,元寶也不好受,你確定要兩人都痛苦?”


    雯子終於停下來了,她迴過頭來,眼裏早已蓄滿了淚水。


    那種硬撐著堅強倔強的樣子,在黑夜中,在月色下,好不令人心碎。


    到底是心尖上的人,自己受了委屈都可以不在乎,但知道對方承受了壓力,哪怕隻有一丁點,都心疼到這個份上。


    這樣的雯子,以前可從沒有見過。


    雯子肯定特別喜歡元寶,所以才會在意到這個地步。


    這種感情真是讓人動容。


    “你到底想怎麽樣?”


    文雪旗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我早就說過,我是想幫你們。”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雯子身體不適,沒能去食堂,托著文雪旗給她帶飯。


    元寶隱隱覺得不安,就攔著問文雪旗,雯子到底是怎麽了。


    文雪旗冷冷的白了他一眼,語氣很是不善。


    “不舒服唄,還能怎麽了?誰在心裏和身體雙重壓力下,能毫發無傷,一點事情都沒有?”


    元寶關切的問,“身體怎麽不舒服了?心裏又怎麽不舒服了?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文雪旗說,你怎麽不好好想想。


    “又不是誰都像你,做什麽事情爺爺奶奶都支撐。她從小跟著他爸長大,背負著父親盼女成鳳的希望,平時做什麽壓力都大,就算是談對象,也要符合她爸的標準,心裏能不難受嗎?”


    說完還瞥了一眼元寶,意味深長的說道,“他爸可是非985不在考慮範圍之內的,雯子要嫁的人,必須有個高學曆。”


    前天剛進行了一個英語小測驗,兩人的成績都有明顯的下滑。


    這一點兩人都沒當迴事,但是為了處理好這件事情,文雪旗隻得誤導元寶一番,讓他以為,這個對雯子非常重要。


    “這次小休,不知道雯子的爸爸,看到英語測驗成績單,會怎麽對她,要是再知道她在學校裏的事情……”


    元寶眉頭緊鎖,滿腹的擔心和不安,整個人都慌了神。


    會怎麽樣呢?他的姑娘會怎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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