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象千變萬化,可根據脈象的種種不同跡象來推斷身體是否有恙。


    蘇窈眸眼微垂,凝神仔細號脈。


    片刻後,她收迴手,抬眸瞧了瞧良妃娘娘的麵容。


    良妃臉上仍是精致的妝容,略微有所掩蓋原本的氣色,蘇窈轉而將注意力落在她的雙眸。


    良妃任由她打量細瞧,甚至生怕她瞧得不真切,身子稍稍往她那邊傾斜。


    幾番琢磨後,蘇窈視線低垂,眉心輕輕蹙起,卻沒有貿然開口說起自己的判斷,隱有幾分猶豫。


    見狀,良妃心中了然,想必是脈象有異,她才露出這般神色。


    展鶯捧著裝了五條絲帕的錦盒迴到聽雨亭,雙手呈上:“娘娘,奴婢已將五條絲帕取來。”


    良妃看向蘇窈的兩名婢女,吩咐道:“你們幫窈兒收好。”


    蘇窈一聽,立即反應過來,連忙擺手搖頭地說道:“良妃娘娘,民女有很多絲帕了,您方才已是給了民女兩條,前幾日,太子殿下也贈了民女絲帕。”


    她心裏明白,良妃娘娘不缺這麽幾條絲帕,就是一下子承了良妃娘娘那麽多的好意,她受寵若驚。


    良妃含笑道:“收著吧,也就幾條絲帕。”


    言至此,蘇窈知曉不能再拒絕,再拒絕就是不識好歹了。


    她福身道:“多謝良妃娘娘的賞賜。”


    “這談不上什麽賞賜。”良妃站起身,拉住她的手,語氣如常:“好似起風了,迴殿內吧。”


    蘇窈幾乎是被良妃牽著走,直至踏入殿內,良妃也未鬆開她。


    良妃沒帶她去正殿,而是迴了自己的寢殿。


    與她一同坐在美人榻上後,良妃看一眼展鶯,道:“你們退下。”


    展鶯馬上應道:“是,娘娘。”


    冬苓秋絡二人對視一眼,隨之跟著應道:“是,良妃娘娘。”


    三人退至寢殿外,展鶯再伸手將寢殿的門關上,杜絕任何窺視的可能性。


    與此同時,寢殿內。


    良妃輕輕拍了拍蘇窈的手背,溫聲問道:“窈兒,本宮的身子可是有異?”


    “良妃娘娘……”一提起此事,蘇窈的眉心不自禁蹙起,遲疑一會兒,才小聲道:“或許民女說得不準確。”


    良妃唇角輕揚,道:“但說無妨。”


    “是,良妃娘娘。”蘇窈斟酌了一下,先是詢問道:“良妃娘娘,您說過,您平日常常午歇?”


    良妃點頭,不隱瞞她細節,凝眸思忖後,答道:“忘了是何時起,午時過後,便覺困倦,總需午歇方才舒坦些。”


    蘇窈又謹慎地問道:“良妃娘娘,您可是記得,在民女上一迴給您把脈的那段時日裏,您可有午歇的習性?”


    聞言,良妃眸光微閃,神色卻是不變,從容道:“應是沒有,那段時日,本宮隻覺食不知味。”


    排除些許可能性,蘇窈語氣篤定了些,細細說道:“良妃娘娘,您的脈象緩弱無力,像是輕微中毒,嗜睡是輕微中毒後的症狀之一。”


    即便內心早有猜測,聽到這段話,良妃依然下意識地握緊掌心。


    她慢慢啟唇,問道:“窈兒可知,本宮中的是什麽毒?”


    這便是蘇窈頻頻蹙眉的一點。


    蘇家村靠著山,蟲蛇鼠蟻最是常見,特別是後山裏頭,樹林野草密集,冷不丁就會鑽出一條蛇來。


    根據良妃娘娘的脈象以及症狀,蘇窈猜測是中了蛇毒,但並不嚴重,中毒程度隻能算是輕微。


    可在鹹尚宮內,不可能會出現毒蛇,而良妃娘娘也不可能被蛇咬了卻未曾發覺。


    糾結再三,蘇窈還是如實迴答道:“良妃娘娘,民女看來,您的症狀似是中了蛇毒。”


    良妃眉心頓時一擰,並非是在懷疑她的話,而是感到震驚:“本宮中了蛇毒?怎會如此?”


    說罷,良妃即刻挽起衣袖查看雙手,再低頭瞧了瞧自己的雙腳,語氣凝重地說道:“可本宮並無被蛇咬傷過。”


    蘇窈連連點著腦袋,納悶道:“民女也是想不通,興許是民女誤診了,良妃娘娘,您要不請太醫前來,再次給您把脈?”


    良妃沉眸思忖,少頃,她同意了蘇窈的提議,美眸望向緊閉的殿門,高聲吩咐道:“展鶯,去請夏太醫來一趟。”


    隔著殿門,傳來展鶯畢恭畢敬的迴應:“是,娘娘。”


    良妃收迴目光,轉而看向身側的蘇窈,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溫聲道:“多虧了窈兒,否則,本宮從未發覺午歇的異樣。”


    寢殿內溫暖如煦,許是蘇窈穿得多,又許是良妃此刻的心並不平靜,以至於她們手上的溫度差距明顯。


    蘇窈有所覺察後,另一隻手也覆在良妃的手背上,有意想要暖一暖她冷冰的雙手,一邊道:“良妃娘娘,民女懂得不多,隻是恰好以前住在蘇家村時,常常碰見毒蛇,是以對中了蛇毒的症狀略知一二。”


    良妃揚了揚唇,看著她的目光越發溫和,誇道:“窈兒很聰慧,知曉本宮許多不知的事兒。”


    突然想起什麽,良妃稍作停頓,再出聲問道:“窈兒如今可是能親自寫藥方了?”


    此話一出,蘇窈不免想起上一迴給良妃診脈,她大字不識一個,還是她站一旁念著,由謝景昭幫她寫藥方。


    她的雙頰刹那間紅了起來,赧然地垂眸,應道:“能的,民女上私塾好一陣子了……”


    瞧出她的尷尬,良妃壓著笑意,免得她更難為情:“那本宮喚人將筆墨紙硯取來,有勞窈兒為本宮寫下解毒藥方。”


    “是,良妃娘娘。”蘇窈點了點腦袋,倘若良妃當真是中了蛇毒,她也知曉該用哪些藥草去解毒。


    良妃再次望向緊閉的殿門,高聲喚道:“來人。”


    展鶯前去請夏顯逸,換了小卓子守在殿門外隨時聽候,聞言,他立即尖著嗓子應道:“娘娘,奴才在。”


    良妃吩咐道:“速取筆墨紙硯來。”


    “是,娘娘。”小卓子朝著殿門鞠躬,隨後小步疾走,直奔書房。


    他身形瘦弱,卻敏捷利落,不到一炷香,便將筆墨紙硯尋來。


    立於殿門外,小卓子垂首稟報道:“娘娘,奴才已是將筆墨紙硯取到。”


    “拿進來。”


    聽到自家娘娘的命令,小卓子這才輕輕推開殿門,眼睛望著地麵,一步一步來到桌案前,將筆墨紙硯仔細放好。


    透過敞開的殿門,良妃看一眼守於外頭的兩名婢女,繼而開口向蘇窈:“窈兒,讓你的婢女進來研墨吧。”


    “是,良妃娘娘。”蘇窈應完話,望向門外,喊道:“冬苓,秋絡,你們進來一下。”


    冬苓秋絡二人齊齊轉身踏入寢殿內,先是朝良妃福了福身子,再看向自家主子,異口同聲地喚道:“主子。”


    小卓子識趣地離開殿內,不忘將殿門重新關上。


    良妃可算是鬆開了蘇窈的手,笑道:“有勞窈兒了。”


    蘇窈瞧一眼又被關上的殿門,隱約猜著良妃是不想將此事被任何人知曉,特別是她宮中的人。


    如若自己的診斷無誤,便意味著是有人日日按時給良妃娘娘施毒,那必定是鹹尚宮裏的人才有機會施毒,甚至,還極有可能是她所信任的人,才能令良妃娘娘全然不知此事。


    思及此,蘇窈謹慎地問道:“良妃娘娘,夏太醫趕到您的宮中,約莫需要多久呀?”


    太醫院離鹹尚宮的確有段距離,緊著趕過來,也快不了多少。


    良妃凝眸片刻,答道:“最快也需半刻。”


    蘇窈了然地點了點腦袋,好似勉勵著自己,自言自語道:“那我寫快些就好,來得及的。”


    良妃沒錯過她焦慮的神情,亦是聽到了她這句話,忍不住輕笑一聲,道:“不著急,殿門關著,沒有本宮的允許,誰也進不來。”


    蘇窈又一次感到赧然,自己竟沒有想到這一點。


    她尷尬得不敢看良妃,小聲道:“是民女見識淺薄了。”


    良妃眼神溫柔,安撫道:“是宮中規矩多,無關見識。去吧,窈兒幫本宮寫一藥方。”


    “是,良妃娘娘。”


    蘇窈起身來到桌案這邊坐下,讓冬苓秋絡二人幫忙研墨,自己則提筆,認真寫下解毒的藥方。


    待藥方寫好,蘇窈起身拿起,來到良妃麵前,怕自己字醜,良妃看不明白,她照著念道:“良妃娘娘,此解毒藥方需用到半邊蓮、川貝母、龍膽草……”


    前麵一些藥材倒是正常,念到後麵,蘇窈偷偷瞧一眼良妃的神情:“白僵蠶、全蠍、蜈蚣……”


    果不其然,看到良妃慢慢擰起了眉頭,蘇窈停了下來,小聲道:“良妃娘娘,您別怕,待藥煎好,這些是品不出來的,也瞧不見,兩眼一閉就喝下去了。”


    良妃極輕地歎了歎氣,扶額道:“好吧。”


    她接過蘇窈手中的藥方,疊起藏進袖口內,再喚來小卓子將筆墨紙硯收走。


    小卓子拿著筆墨紙硯離開時,冬苓秋絡二人也迴到寢殿外,仿佛方才什麽事也未發生。


    半刻過一會兒,展鶯領著夏顯逸迴來,止步在殿門外,道:“娘娘,奴婢已將夏太醫請來。”


    殿內傳出良妃的聲音,她簡單道:“夏太醫請進。”


    夏顯逸立即應了一聲:“是,微臣遵命。”


    展鶯輕輕推開殿門,朝夏太醫做出“請”的姿勢。


    因夏顯逸乃是男兒身,殿門未關上。


    踏入殿內,夏顯逸將藥箱子放於地麵,接著跪地行禮,恭敬道:“微臣參見良妃娘娘。”


    良妃抬手虛虛一扶,道:“夏太醫請起。”


    “謝良妃娘娘。”夏顯逸站起身,微微弓著身,直至此刻才抬起眼。


    這麽一抬眼,夏顯逸看到蘇窈,他著實嚇一跳,慌忙再鞠躬作揖:“蘇姑娘。”


    良妃娘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夏顯逸一聽良妃娘娘有請,一路不敢歇停。


    這會兒瞧見蘇姑娘也在鹹尚宮,他恍然憶起,今日確有聽聞,太子殿下帶著蘇姑娘進宮見良妃娘娘了。


    蘇姑娘醫術精湛,夏顯逸想著,應是蘇姑娘又為良妃娘娘把了脈,脈象結果有異樣,這才讓他來這麽一趟。


    思及此,夏顯逸暗暗吸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適?”


    良妃眉宇間隱有疲倦,道:“午膳用得稍多,便覺有些不適,方才窈兒為本宮換了茶,飲下後略有緩解,但這會兒又覺不適。”


    “娘娘,容微臣為您把脈。”夏顯逸拿出脈枕,放在良妃旁側的小桌。


    待良妃將手放於脈枕上,他再拿出一條帕子,隔著帕子搭上良妃的手腕,屏息靜氣。


    須臾過後,夏顯逸眉頭一皺,神色驚慌地看一眼良妃。


    良妃不動聲色,目光沉靜:“夏太醫,本宮可是吃多胃撐著了?”


    夏顯逸頓時領悟,當即收迴手,作揖道:“娘娘所言與實際相差無幾,娘娘隻需多加休息,亦可恢複,但——”


    他刻意一停,再道:“娘娘若實在難忍,微臣便為娘娘開一藥方,助娘娘更快恢複。”


    良妃似是很難受,無奈輕歎道:“夏太醫,你還是為本宮開藥方吧。”


    “微臣遵命。”


    夏顯逸在藥箱內翻出筆、紙,挪步到桌案那邊,仔細寫好藥方,再把藥方遞給良妃過目。


    良妃垂眸掃了一眼,不出所料,與蘇窈寫的藥方幾近一致。


    她伸手接下藥方,不著痕跡地從袖口內拿出蘇窈所寫的藥方,掩於之下,再一並遞迴給夏顯逸。


    她道:“夏太醫,本宮信你的決斷。”


    便是由他決定該用他的藥方,還是蘇窈的藥方。


    話落,良妃吩咐他:“你留此煎藥,速些將藥呈上。”


    夏顯逸雙手捏緊兩張藥方,垂首斂住詫異的神色,應道:“微臣遵命。”


    夏顯逸退離殿內,匆匆迴太醫院瞧看蘇窈所寫的藥方。


    看完,他暗暗驚歎,隨之將兩張藥方燒毀,親自按照蘇窈的藥方抓了藥,再趕迴鹹尚宮,用良妃宮內的小廚房起爐煎藥。


    自夏顯逸離殿後,殿門沒再關上,良妃重新拉著蘇窈一同坐在美人榻上,問著蘇窈留於京城後的日常。


    蘇窈的日常簡單無比,蘇府、私塾、藥堂三個地方輪流來迴,鮮少去其他地方。


    良妃神情意外,挑眉問道:“窈兒未曾去過太子府?”


    景昭這般著急娶窈兒為妻,她以為,窈兒早該在太子府來去自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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