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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銀行誕生之前,典當是民間主要的融資渠道。與銀行比較,當鋪無須進行信用審查,不用第三者擔保,隻要有價值的東西便可典當。行內熟客交易,各自精打細算的等價交換,從來不做廣告,永遠不缺生意,隻靠人們口耳相傳。科技帶來便捷,手段花樣翻新,共亨泡沫狂歡之際,可一迴到現實生活中,世界的運轉規則,資源的大戶壟斷,社會還是老樣子。


    古有“坐賈行商”之說。攤販聚集的地攤市場,以前是古董商進貨的上遊源頭之一,有些“倉儲”的味道。現在仿品成攤,贗品遍地,行家也不能從中“撿漏”淘到寶貝,默然退出,守店待客。本地顧客群多為行裏人,買真賣真,精品代銷,介紹客源,來逛店多是為了“串貨”(即買走他店裏的東西,放在我店裏加價再賣)。這種買主,自然對東西的價格和質量格外挑剔,所以一般賣不上大價位。掮客,也有很多精英,不少都是資深的老“玩家”,他們之所以委屈在外圍,多半是資金不厚,銷路不廣,沒有幾個“好下家”,而絕非眼力、智力不夠。


    商家經濟再蕭條,市場再混亂,老店依舊細水長流,賣真貨,有誠信,通常都是抱著靠貨說話的思維,自己不怎麽說,看得懂就買,看不懂就別買。老店的真品,是賣給有眼力的行家,賣給資深收藏家。店家以此為生計,左手進,右手出,一生過眼無數古物,真金白銀的進出,容不得半點失誤。若是買錯一件大貨,可能好多年都爬不起來。但凡一點驕躁與自負,就可能栽大跟頭,甚至傾家蕩產,從此掛牌歇業。吃這口飯,能善始終,頤養天年的行家不會多,剩下來的,必定個個都是傳奇,一雙火眼金睛,一身經驗教訓,全是一輩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下操練出來。懂行的人買的貨,自然是器物本身,好的傳承能加分,但不會本末倒置。貨普,即便是再好的傳承,一樣不買單。至於是誰傳下來,怎麽傳下來,這些隻是宣傳的外衣。貨品真假基本就有了保障,也是信任的前提,自然廣受藏者光顧。多數年月賺不著大錢,但賺得心安,店麵幾代都在經營,口碑好,假貨少,行情不好,也餓不死,市場旺,一月做上百買賣,就是幾個客人買。客戶出於對賣家的信任,藏家買的首先是放心,就敢花錢。貴也認,買貴總比買假好。


    新店沒庫存,沒老主顧,除了少數普品,都是假貨。店主原本不是行家,瞄準古玩熱潮,趁勢開店撈一把。在古玩城裏,賣假貨的,比賣真貨的賺錢,指的就是這類商人。真假好壞,全靠嘴說,察言觀色,八麵玲瓏,更容易博取他人信任,做到“大生意”。賣假貨的基本都活躍在古玩圈的外圍,專候初藏者,或外地遊客。這幫人很厲害,恭維拍馬,巧舌如簧,又粘又膩又甜,不管顧客多有錢,多睿智,但凡一點虛榮心被抓住,一點驕傲心被利用,就把顧客坑死沒商量。甚至找人妝扮成鄉下泥猴,送祖傳寶物上門,或工地偷挖的國寶,然後幾個托圍上來哄搶,接著地頭蛇擠進來搗亂,一幫勾結起來做騙局,坑外地肥豬,越多人搶,他越認為是寶,越多人說好,他越敢放心買,遊客被這些商販哄得姓什麽都忘了,被殺豬還覺得有麵子。


    袁秋華某次走眼,二千元收件假宣德爐。店主找上門要接手,開價八百。她覺得奇怪,“怎麽假東西,你掏錢也這樣痛快?”誰知他迴答,“你說它假,就是假的嗎?我看它,就是明代真品,不是民仿,還是官仿”。袁秋華拿它當垃圾,就扔給店主,沒收錢。店主撿迴去,就擺在貨架最顯眼的地方。一個福建人看見,要買爐子。店主開價一萬。福建人還價二千。門外進來一戴金絲眼鏡的斯文老者,爐子上手擺弄一番,也言稱想要,報價五千。現金一拿出來,店主爽快成交。爐子被老者拿走,剛離開店,福建人追上老者,請教,“這宣德爐,是真貨呢,還是贗品?”老者一扶眼鏡,反問,“曉不曉得景泰藍?”福建人點頭。琺琅調和後的顏料,燒製在陶瓷上稱之為琺琅彩、燒製在建築用的瓦片上成為琉璃、燒製在金屬器皿上就叫景泰藍。袁秋華密切關注爐子的去向。她請兩位進博古齋吃茶。老者指明它不是宣德爐,是景泰爐,並諉諉道來。


    景泰是明朝第7個皇帝朱祁鈺的年號,他在位的八年內琺琅技法運用達到*。景泰是宣德的兒子。宣德帝重視銅器的製作及銅的冶煉,景泰帝在幼年期間耳濡目染,非常熟悉銅器的製作,而且非常喜歡鑄造銅器。在銅器鑄煉方麵,宣德時期技術已臻完美,不可能有更大的進步了,景泰帝就從顏色方麵另辟蹊徑,在成品的銅器表麵用不同顏色的琺琅做出不同樣式的花紋,花紋上采用金銀銅絲鑲嵌,最後放入窯內高溫燒製,煉製出景泰藍係統。


    袁秋華聽得滿頭霧水,插嘴:恕我孤陋寡聞,景泰藍要麽瓷器型,要麽首飾類,沒出過爐鼎形呀?


    老者微微一笑。景泰藍和宣德爐的境遇差不多,明朝曆代皇帝也基本隻在仿製,無法超越。清代從乾隆時期起,又開始製作景泰藍。康熙、雍正款的景泰藍,都是乾隆年間製造的,隻是刻著康熙、雍正年間製作的題款。


    袁秋華若有所思:景泰款的宣德爐,兒子仿老子嘛!


    福建人恍然大悟:宣德爐,明朝曆代皇帝也基本隻在仿製。


    他和老者談價,加至一萬五千元成交,然後迅速消失在夕陽中,似乎怕人搶走。


    宣德爐,明仿,清仿,民國仿,八十年代河南仿,九十年代蘇州仿,二千年西安仿。在民國的時候,隻有禦窯,禦製,官仿,高仿,才被稱之為古玩。宣德爐的造假*,出現在萬曆年間,南京的甘文堂與蘇州周文甫所造的仿製品,與真的宣德爐隻差一等,當時被人搜購一空。趙汝珍《古玩指南》中記,“嚴氏之爐,皆係劫取宣爐之無款者,充為已有,非其所製”。“玉堂清玩”相傳,為明相嚴嵩之子嚴東樓的字號,嚴東樓自己不鑄爐,卻愛收集上好銅爐,並將“玉堂清玩”堂款製於其上,據為嚴氏銅器。底款為“玉堂清玩”的宣德爐,也因此被認為是“宣德爐”的知名款識。古玩商雖未能收藏到正品,但卻收藏到了高仿,也同樣是喜不自禁。


    袁秋華查過資料,讓駱先生確認過,它就是時下的贗品,沒有銅,沒有鐵,就是鋁,不是澆鑄,不是鍛造,沒經過翻砂,就是倒模,連低仿都不算。


    老者說:如果價值十萬的東西,隻賣一萬,幾乎不用看,必假無疑,哪個豬頭會無緣無故出讓九萬利潤?


    後來,袁秋華便得知老者是店主聘請的顧問。啊喲,我的老天爺啊!怎麽騙人騙到這個程度?這手段太壞了!想到這一幕,袁秋華傻了眼,看樣子還是贗品的魔力大,能夠滿足人的發財欲望,是否真的發財不重要,關鍵是這種強烈的欲望是否被滿足。藥,給智者吃,會更聰明,給愚者吃,越吃越蠢。店主從來不在乎吃藥,買到50元的假貨,600元賣掉,200買的假貨,5000賣掉,他的座右銘是,假貨不可怕,掙不到錢最可怕。他的說法就是,我賣的人認為是真的,你買的人也認為是真的,那這個就是真的!隻有最後高價接盤的那一個,才曉得它是假的!話不投機,袁秋華不想和他多理論,也不奢望真能改變他什麽。她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反正各人選的路,各人走,責任各人背。吃藥一樣掙錢,人就會麻木,他的下一顆“藥”代價是2萬。


    在廣州當官的都是外地人,在廣州掙大錢的也基本是外地人。店家兩極分化,市場攤販也是一樣,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賣假貨的,打一槍換個地方。中國地大物博,城鄉跑遍,一億人買一件,他也發財了。賣真貨的,大多是“行商”。多年前去鄉村“鏟地皮”,還能“找點老貨到城裏換倆零錢”。現在一般都是“固定攤”和“固定時間”,零租(按天租)古玩市場這塊“風水寶地”把自個店裏,或別人店裏滯銷的東西拿過來甩一甩,碰運氣。每個城市的特色古董,市場冷熱都不同,他們像候鳥一樣穿梭於各地古玩集市,從各地低價收購,再轉到別處高價賣出賺取差價,跑場趕集,既進貨又出貨,業內戲稱“南貨北調、西品東送”。他們算半個行家,有著異常敏銳的嗅覺和眼力,是古董生意的第一關,他們從沒有收藏常識的住家戶裏摳出好貨,再轉手賣給開店的古董商。有時碰到真古董,地攤老板自己都不識貨,被店家“撿漏”。


    博古齋固定的賣家河南小夥子盧布,在內蒙古赤峰收到一隻玉熊,收價不過是50元。進店轉賣,說是宋玉,開價2000元。駱先生說東西特別好(大路貨),沒汙垢(沒玉沁),品相極好(觀賞器),連小裂紋都沒有(不到代),可謂完美無瑕(工藝品)。盧布心裏叫苦,貶損是買家,買主“挑刺”,說明這東西,其實人家想要。如果把東西大大地誇獎一番,就沒戲了,說明東西不對路(遼寧岫玉,玉質一般),或不真(普品,新工),沒人想要。討價還價,最終以150元成交。袁秋華看它磨砣的碾槽、推磨的痕跡、雕琢的刻畫、工藝的精妙、神韻、光氣、陳化程度,包漿皮殼也符合年代歲月的特征,玉熊不少地方已經鈣化,附著著所謂的雞骨白,斷定至少是紅山時期的文物。


    所謂的撿漏,說白了,就是仗著貨主不懂行,將絕世珍品,按廢品的價格收走,美其名曰撿漏。撿到金子隨市賣,掙的是異地差價。他們掙的都是辛苦錢,除了挑費,路費,一年剩不下幾個,不賠就不錯了,但都個體散漫,熱愛“自由逍遙”,有遊俠遺風,受不了工廠那麽多條條框框,寧願在露天擺地攤,全國各地跑,邊遊玩邊收貨,等於旅行。


    店家眼光高,不看人,隻看貨,貨不對路,全身名牌,也直接送客。貨好的話,一身破爛,名家也會奉若上賓。平常時,不管收貨賣貨,眼力說話。但也會碰到一些“渾不吝”,這號人膽子賊大,什麽都敢弄。古墓沒本事挖,專挖附近的村墓,又沒本事,又沒出息。平民墓能有什麽寶物,無非是銅錢,玉塞,壽衣,古玩商最厭惡這種人,但這些人脾氣都很倔,死皮賴臉。古玩商哪敢收啊,不僅價值不高,煞氣還極重,隻能給些錢財打發走,東西不要,錢拿著喝酒,大爺您別再來了!


    另一種麻煩,就是所謂的出土文物,尤其是青銅器。改革開放初期,河南遍地古墓,盜墓者拿著挖來的寶貝南下,從河南至廣州的火車淩晨三點到達,他們從火車站出來,沿人民北一路擺攤,把文物低價賣給前來淘寶的人。任何時代,都有地下買賣。在一些年代,許多再正常不過的買賣,也需要私下交易。這些見不得光的青銅器,買者藏了二十年,趁著古玩熱拿出來賣高價。青銅,就是銅錫合金,春秋以前應用廣泛,又稱夏、商、西周和春秋時期為青銅器時代。按照國家規定,清朝以前的青銅器,不允許買賣,個人可以收藏,但不能交易,更不能私下賣給外國人,無法變現,相當於砸在手裏人,要麽當傳家寶保管,要麽捐獻給國家。古玩商根本不敢買下來,誰買誰犯法,搞不好十年八年就得往監獄裏過。當然像青銅劍、鼎、尊、犀角杯、象牙席等一級文物,有些老板也會收下來,將之上交,和上麵搞好關係也很重要,這個大家都懂。


    古玩市場分為三級,最低的一級是古玩店、古玩城、市場地攤、舊貨市場;二級市場是注冊的藝術品經紀公司、文物商店、典當商行;最高端的市場則是國內外的文物拍賣會。


    廣州市的天光墟,清末民初為其全盛時期,在廣州長壽西路來初地一帶,主要是出售一些舊家具、舊器皿等較為廉價的二手貨,以及一些古董和字畫等等。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後,軍閥混戰,古文物由宮廷、大戶外流,大量流散社會,落入各地古董商手裏。商人將其輾轉私運廣州再出口,天光墟變成了當時廣州古董玩物的集散地。包括容庚、商承祚、朱傑勤等學問大家,也經常逛廣州的天光墟。


    1948年,商承祚與容庚皆迴到廣東,同時被聘為廣州國立中山大學文學院語言學係教授,後來聯名招收古文字學研究生。居住在陳寅恪故宅,東南區1號,容庚住二樓,商承祚住地下,二人結伴逛古玩街,逛鬼市。容庚擅長辨別青銅器的真偽,買進“越王劍”。1956年,容庚將“越王劍”捐贈給廣州博物館,現已成為該博的鎮館之寶。70年代,容庚又將珍藏的字畫、古董分批獻出,其中包括宋人《雲山圖》及祝枝山、倪元璐等人的宇畫。80年更將1萬多冊古文字、金石、考古、書畫方麵的書籍獻給中山大學圖書館,其中許多是難得的拓本和罕見的珍品。商承祚把珍藏的“猴王硯”捐贈給廣東省博物館。猴王硯采自肇慶,由端溪有名的雕刻家郭蘭祥雕鐫,刻工精細,根據原石中魚腦凍的形狀,將之磨出手捧壽桃要吃的猴子神態,生動活潑。在猴子坐地的山洞,左右上下安排了密密嚴嚴的樹林,構圖配致之巧,堪稱絕品。


    改革開放到90年代中期,文昌北路的古玩墟,多數是真貨,不需要太有眼力,就能淘到好東西。藍爺爺用10元買到幾大捆民國宣紙。一刀紙100張,相當於每張紙一分錢,如今一張老宣紙,價值一百元,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有次藍爺爺將一把巴掌大的琵琶形狀舊物,拿給袁秋華看,她查資料,它原來叫做司馬秤(俗稱“戥”),清代作為稱量黃金和名貴藥材的量具。因為名聲在外,很多北京、天津的古玩商,都專程坐火車來這邊擺攤,知道這裏連外國的買家都會過來淘貨。


    從1996年起,真貨源頭逐漸都枯竭了。市場上真貨是越來越少,假貨越來越多,也不知道真貨去了哪裏?就連修複做舊的物件也不見了,修複至少東西是舊料,再添工補花。市麵上以新充舊,陶瓷物品最多,其次是銅器、木雕和竹雕,假貨比真品還貴,哪有那麽多的漏可撿呢?壞掉了嚕!剩下一些賣“祖傳之物”的人,基本上都是贗品,開價都要幾千或上萬元,就是忽悠那些看見就喜歡,心動就買的外行。小心靚嘢被人睇中!古玩商就到港澳台,或去歐美海外市場“淘寶”,“持貨”等待市場迴暖。堅信“酒香不怕巷子深”,大師之傑作,古玩之精品,經過時間的錘煉,終究會發出光芒,淘盡黃沙始見金嘛!即便當時蒙塵,終會有散發光華的一日。


    在古玩行業裏,無論是明清瓷器,還是唐宋瓷器;無論現代書畫,還是古代書畫;無論明清玉器,還是高古玉器;無論文房四寶,還是竹木牙角;無論古玩雜項,還是珠寶首飾,行業內都有專門研究和鑒定的高人。像賣瓷器的盧達文、賣古畫和古書的鄧濤、賣碑帖和新舊書的陳煥科等。琴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每個人的專業知識,辯偽經驗,都是自己花錢,在市場買來的教訓。有知識眼力,便有經濟收益,這些識別真偽的要領,商人不會外傳,收徒還有先天條件和人品要求,依然沿襲著“師傅帶徒弟”的傳統技藝傳承方式,一對一,點對點,手把手,且一朝為師,終生為師,情同父子。


    學古玩需要守得住寂寞,靜得下心,吃得了苦,有“三年打雜,十年入行”,乃至“擇一業,終一生”的耐心。坐冷板凳,要自甘平凡,但知足常樂,無論行情好,還是市場不旺,始終問心無愧,對得起天地祖宗,不必燒香拜佛。要敬畏古董,在看一隻碗時,雙手捧著,腰向下彎,像是在叩拜祖宗一樣畢恭畢敬。在古玩店裏,拿一件東西都不能就這麽隨手“單拿”,得雙手“合捧”;遞一樣東西都不能就這麽順手“捏角遞”,得“騎馬過”,就像過河從橋上走一樣,小心翼翼地從我這手“過”到你的手上。


    除非內部交流,或互相幫忙,鑒定也不會說真話,更不會估價。發現賣家拿出來的貨有問題,店家隻需要把器物的口朝下,輕輕地放在櫃台上,以示賣家看著辦。


    賣主說“鑒寶會專家定價多少”,商家會答,“專家用的是嘴,我們用的是錢,麻煩您出去時,幫我把門關上”。意思是專家的定價,市場不認可。無名無利的事,當今社會幾人願做?滿以為撞大運了,沒想到撞上一個大陷阱。找專家鑒定,說“真”,你要付錢,說“不對”你也要付錢,他說“不懂”,你會給錢嗎?為了錢,專家什麽都“懂”了。免費鑒定,你按專家定的價,賣給專家,專家會不會買?現場有沒有人要?那麽熱烈的氣氛,高端的機遇,你不試水,跑來冷清清的店裏,刺探我的底蘊?毛病!


    賣主說“請問我這件藏品,值多少錢”,商家會迴,“對不起,我不知道。要不,您動腿,再找別個問一問”。意思是,知道也不能告訴你。如果說多了,你沒賣上希望的價格,會覺得忽悠你。如果說便宜了,萬一賣個好價錢,又覺得騙你。左右不落好,反而壞口碑,所以賣高賣低自己看著辦。


    這就是商人,任何時候不把事情做絕、做死,盡量留有餘地。生意人嘛,講究的就是人脈。套馬杆的漢子威武雄壯,也會“踩雷”,也會“落坑”。懂就買,不懂就不買,在古玩市場裏“不包真假”,這確實是自古約定俗成的“行規”。贗品曆朝曆代都有,高仿在中國是自古有之的一個產業,花小錢買了大寶貝,這叫做“撿漏”,花大錢買了贗品,叫做“打眼”,萬一“打眼”,訴諸公堂的情形非常罕見。再熱鬧也就做看客吃瓜,看糗,商家絕不多事。各人生意各人做,不得罪顧客,也不得罪同行,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方能賺得到錢。


    店家也不是不做買賣,好貨都先囤了,這是遠見與眼界給的高價,買進是高價,賣出必然價高。留迴頭客,憑的是手藝。江湖的殘酷,正在於此,光有熱情可不行,手藝各有千秋,收入各不相同,技藝到位,拚的就是胸襟和氣度。真貨不擺出來,買賣大都私下熟客交易。仿品在質地、工藝上,與真品非常神似,除了年份不一樣,這樣的高仿,官仿,禦仿,其實也有一定價值,但在交易時另外約定,或明標價碼,童叟無欺。


    例如一隻仿乾隆的花瓶,如標明是“乾隆款”花瓶,一般都知道是仿古瓷瓶,但如果說是乾隆年間的貨,民窯精品,或官窯禦製,甚至是清宮流散,乾隆《石渠寶笈》》上的東西,就不該了,幾百塊買個仿品,不傷筋骨,騙取幾萬,就是傷天害理,騙人幾十萬,無疑就是犯罪。況且人外有人,一旦事發,必然招災致禍,凡事有因果,蒼天饒過誰?


    或是打著收藏的幌子,幹點別的,挾帶私貨,另有算計。境界上不去,視野打不開,進不去高層次的朋友圈,半生都在淤泥裏打滾。有的一月,掙一年的錢,有的受苦受累一年,掙不迴車票錢。


    收藏者為了不花錢找個店家高手鑒定,假借賣古玩,看看商家對藏品的態度,如果不收買,便認為有可能是假貨,如果問價收買,便認為是真品。其實商家一看藏品,就明白對方的來意和目地,所以仍然聽不到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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