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子飄然進屋之後,立於唐翊煒的床前,“少主,堂主命我來傳話。”


    唐翊煒騰的起身,瞪著那一身玄色夜行衣之人,“邪影?”


    “少主若是三日之內不迴堂中的話,蕭何的名字就會出現在江湖人頭榜上,到時候會有什麽後果……”邪影還未說完,唐翊煒已從床上躍起,一把勒住他的喉嚨,稍微一用勁,就能將他喉骨捏碎。


    邪影隻是從嗓子裏勉強擠出一些氣息,費勁地說著,“跟我這個跑腿的下人較勁,有什麽意思。命令是堂主……堂主發的。少主,若不想替蕭何收屍,趕緊迴去就是了。”


    青龍堂堂主行事什麽作風,他自然是知道的。


    隻是現下他好不容易才迴到她的身邊,又要這麽走了,心中實在不忍。若每一次分離都是為了下一次相聚,那他還能恨得下心離開,隻是每次分離於他而言,都等同於訣別。他也不知這偷來的時日還有多久,他隻是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望著她就夠了。


    翌日一早,唐翊煒便來找蕭何辭行。


    他提前寫了一些話在紙上,遞給蕭何時,紅珠在邊上一臉疑惑地望著他。蕭何接過來看過之後,以為真如他所言,身體大好準備返鄉了。


    “走時讓紅珠給你多備些藥帶上。雖你身子大好,但據說此症是頑疾,要時時調理,悉心對待。”蕭何雖然覺得有些遺憾,但他既然還有家人在世,要迴鄉返迴家人身邊,也無可厚非,“他日若還想迴皇都,記得來找我。”


    蕭何也無法解釋,她對此人為何會有似曾相似的感覺,明明隻是初見的陌生人。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本就玄妙,她已經不再在意這些,故而也十分坦然,便吩咐了紅珠去拿些藥材送他。


    紅珠送他出去的時候,在他身後低聲問,“為何要走?是我識破了你嗎?我答應你不告訴公子,自然不會說。”


    唐翊煒迴頭望了紅珠一眼,隻是搖了搖頭,不再解釋。


    這副態度讓紅珠幹生氣,“那你還迴來嗎?”


    他歎了口氣,也隻能搖頭。


    段衡想必是真累了,一大早了還在睡,蕭何要入宮便不等他。


    進宮之後,先去了集賢殿。檢查了年前所有編訂的內容,順便讓這些禦史院的貢生們從明日開始放假,等到年後複朝再迴來繼續這項浩大工程。


    “整理好各自手頭負責的內容,封存好,你們就可以走了。”蕭何如此吩咐道。


    他們千恩萬謝之後就趕緊整理。其中有個學生特別勤快,他私下裏跟蕭何說自己老家太遠,反正是迴不去了,年節中也無事,能不能一直來這裏整理史書。


    蕭何望著他,微微一笑,“這倒也不是不行,你叫什麽來著?”平日裏沒怎麽跟她說過話的,她不記得別人的名字也是常有的事。“迴大人,晚生施俊。”學生老老實實地迴答著。


    “嗯,不錯,那你就照常來,繼續做平時做的那些就行了。”蕭何應了,順便也跟宮裏執事的太監打過招唿,讓他們記得按時開殿門,放施俊進來。


    交代完集賢殿的事情之後,蕭何尋思著也該去探望一下慕初然,也不知他的眼睛好些沒有。


    蕭何沿著甬道往太和殿方向去,琢磨著此時慕初然應該是在禦書房。她剛到門外,聽到一陣絲樂聲,還伴隨著女子的清唱。門口候著的小太監一看是蕭何,施了一禮輕聲道:“蕭大人來了。陛下正在裏麵聽曲子,容奴才進去通傳一下,請大人稍等。”


    蕭何攔住他,問道:“裏麵唱曲的是什麽人?”


    “先前南奉進獻的樂團裏一名歌姬,人美歌甜,正好替陛下解悶了。”聽這太監如此解釋,蕭何哦了一聲,便順嘴問道:“陛下眼睛可無大礙了?”


    “昨日裏確實有些不大舒服,禦醫給開了方子,用藥水浸濕帕子敷了幾次,已經大好。”


    既然他已經沒事了,那自己也不用巴巴地去看了,蕭何對那小太監說道:“那本官就先走了,也不是什麽大事非急著見陛下,你不必替我通傳了,也不用說我來過。”


    蕭何說完轉身就走了,她也不知自己怎麽會來了一股無名野火,燒得心裏有點慌。腳步邁得闊些,走得也急些。禦書房裏的人絲毫不知情門外有人來了,又有人走了。


    一曲唱罷,慕清綰扭頭問慕初然,“如何?皇兄,她的歌聲是否能稱得上繞梁三日了?”慕初然躺在一邊的羅漢床上,由劉公公伺候著正在敷眼。敷在臉上的帕子剛好也涼了,他起身將帕子拿下來遞給劉公公,“唱得不錯。”


    “皇兄先前不是說明日臘八節咱們自家人在宮裏聚一聚,到時候姨母她們也進宮來,清綰就想讓她來唱幾首曲子,好不好?”慕清綰一口氣說著自己的想法。


    “好。”慕初然應下了,“若沒其它什麽事,那你就先退下吧。朕也歇夠了,去看折子了。”


    那歌姬芊芊抱著琵琶,端莊而立,本想著借此機會能在皇上麵前露露臉,以自己的姿色,說不定能入了皇上的眼,若能留在禦前伺候,怎麽著也比留在快要腐朽的朝露殿裏強啊。


    可惜,慕初然始終都未正眼看過自己一下,隻聽了一首曲子便讓公主退下了。不過他方才是說讓公主退下,也沒說自己也需要跟著一起走。也許,有戲。


    慕清綰對著慕初然盈盈一拜,然後退下了。她轉身要走的時候,卻見這芊芊還端端地立在那兒,沒有要跟自己一起退下的意思。她嘴唇微微動了動,欲言又止,遂還是先走了。


    慕初然坐迴龍椅之上,一抬頭看著芊芊抱著琵琶還在原處,微微不快,“怎麽?你還想要賞賜?”


    須臾之後,芊芊一臉羞憤地從禦書房裏出來了。到了門口,對著還候在那兒的小太監低聲說道:“還請章公公指條明路,如今我曲也唱了,人也瞧了,陛下卻不留我多待一刻,將我攆了出來。”


    要不是別人慫恿她到禦前獨唱獻藝一次,以她此等人才定能飛上枝頭變鳳凰,說得天花亂墜的,她也不會把自己辛辛苦苦攢的二十兩銀子全都使出來當了問路錢。結果現在隻是討好了長樂公主,卻絲毫不能打動皇上。


    那小太監心裏暗暗偷笑,自己在禦前這麽久了,都沒見過皇上對那個女子多看一眼,任你是國色天香,還是夜鶯之喉,當真也不是這芊芊的錯。轉念一想,又確實替她覺得冤枉,畢竟自己也是收了銀子的。


    “陛下這裏確實有些難度,不如咱家替你引見豫王如何?”他將慕雲景的名號拋出來。東宮那邊當差的管事太監也跟自己相熟,送個人進去不是難事。


    芊芊一聽豫王,眼睛不由得亮了。


    她雖未親眼見過慕雲景,但聽宮人們說,這豫王長得英俊瀟灑,比當今聖上還要略勝一籌。慕初然在她眼裏,已經算是不得了的男人了,五官輪廓簡直是神來之筆。想來,這豫王恐怕更似天人下凡了。若能留在豫王身邊,也是極好的。


    “那有勞公公了。”她立馬福了一福,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喜色。


    “好,那你稍等一會兒,我這就去安排。”


    章得祿是內務府總管,禦前大太監劉公公的徒弟,捎帶著也是在皇上麵前經常露臉的人。他也知道自己這是狐假虎威了,但用起來舒服。在各宮裏行走,哪個看了他,不恭敬地稱唿一聲章公公。除了他師父之外,他已然覺得自己在宮裏算是個人物了,偶爾收些孝敬,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隻可惜皇上一直後宮空虛,否則自己的荷包肯定還能更豐一些。他也不知道宮裏盛傳的皇上好男色,到底是真是假,除了師父讓他小心伺候的那位蕭大人,也不曾見過皇上身邊還有其他什麽男子。如此說來,也委實算不上什麽好男色。


    此番又多了一個豫王,多少人覬覦著他身邊的位置,王妃、側妃、妾侍、就連侍婢都有不少人擠破了腦袋來爭搶的。且不說他是慕家正牌的皇族血統,單是那冰肌玉骨、羞煞眾女的出塵容貌就已經讓宮裏宮外的年輕少女們春心大動了。自他住進東宮裏,這暗中傳遞消息,諸多打探的事兒,讓東宮那邊當差的人都賺得盆滿缽滿了。


    這份好事,他自然也是不能錯過的。


    莫說是塞一個歌姬進去,安排幾個宮女也不成什麽問題,一切還不是自己師父的一句話。而師父時常跟在皇上身前身後的,這等小事當然是做徒弟的代勞了。


    他借著劉公公名號,在宮裏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要給師父的孝敬不少,師父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也不會多說。自然,有銀子不要,那不是傻子嗎?


    他們這樣的太監,在宮裏當差,無兒無女養老,不多替自己打算,多存些銀子怎麽行?人情來來去去,唯有銀子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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