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心裏暗道自己定是瘋魔了,敢這樣捉住慕初然,但她確實不想坐實宮中流言,隻好正色冷聲對他說道:“慕初然!你聽好了!”


    慕初然眼中閃著光,驚喜望著蕭何,喃喃道:“陌玉,你喚我什麽?”


    蕭何咬牙,伸巴掌抽他的心都有了。她強壓下無名怒火,繼續與他細細解釋,“太後正在殿外,你要她看見我們這般模樣嗎?”


    慕初然輕聲一笑,忽然起身,彎腰將蕭何一把橫抱起來,似有七分醉意,腳步起初有些不穩,但很快便大踏步進了內殿。蕭何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放到床上。他緊跟著也躺上了,將明黃色錦緞大被隨手一扯,便將他們二人蓋住。


    蕭何還要說些什麽,卻被他一隻手按在頭頂上,輕輕一壓,她便隻能順從地躺下來,任他將被子再扯一扯,把她整個人都罩了個嚴實。


    殿門最終還是開了,太後冷輕痕帶著宮人一起入內來。卻見殿中隻空餘案幾,無一人在。


    她微微蹙眉,明明有人來報,皇上宣了蕭何覲見,怎麽這會兒不見他。慕初然斜靠在床邊,隔著珠簾冷聲道:“何人在外麵?朕不是吩咐過,不準進來打擾嗎?這些奴才真是越來越會做事了!”


    門口的太監慌忙跪下,帶著哭腔,捂住半邊臉,“啟稟陛下,是太後硬要闖進來,奴才攔不住啊,請陛下贖罪!”


    冷輕痕走近了一些,仍在珠簾外,望著內殿,見慕初然躺在床上,便問道:“皇上可是龍體不適,這麽早就寢,在荷露殿?”一句話三處疑問。


    慕初然沉聲應道:“朕貪杯多飲了些酒,在此處小憩片刻,這也要跟母後你一一匯報嗎?”


    冷輕痕還想再往前走一步,裙裾碰到珠簾,輕微作響。慕初然繼續說道:“母後若無事,兒子還要再歇息一會兒。”他一邊下著逐客令,一邊吩咐著邊上的小太監,“小順子,送太後迴朝露殿。下次再放人進來打擾朕休息,自己去找你師父領罰!”


    小太監這下才是真的要哭了,忙跪著膝行到太後裙邊,“太後,請吧。”


    約莫外麵人已經出去了,蕭何從捂得嚴實的被子,爬了出來,才探出個頭來,就被慕初然又纏住了。她臉色緋紅,也不知是在被子裏躲得悶熱,還是其它原因。


    “陛下!自重!”她沒打算跟他糾纏,也沒出狠招。


    慕初然一臉壞笑,酒似乎醒了些,湊近了幾分,幾乎要與她麵貼麵,“此話聽得十分耳熟,嗯?你的意思是,朕不知自重?”


    剛才為了躲避太後,蕭何才沒吭聲,被他按在被子裏,不得動彈。如今人都已經走了,她也不再忍住,運氣提掌直擊慕初然胸口,慕初然伸手一擋,反手捉著她手掌,按到自己胸口,幾分無賴地說道:“你真舍得要朕的性命?”


    蕭何掌心觸到的是他胸口光潔肌膚,此時卻因她體溫漸升,便不覺得他身子不如方才那般燙了。可又想起他剛才借酒行兇,對自己那般輕薄,一張粉臉不由得燒得通紅,都燒到耳朵根去了。


    慕初然見她又羞又氣的模樣,嘴角一翹,翻身壓到她身上,中間雖是隔了一層棉被,卻也貼得緊實。蕭何瞪大了雙眼,緊緊盯著他,哪裏還像個君王,簡直就是個山賊,土匪,莽夫!蕭何在腦海裏把能想到的詞都罵了一遍,最終卻也隻能咬緊下唇,思索著該如何勸降他。


    “你這模樣,讓我情不自禁。”慕初然望見她緊咬櫻唇,那唇瓣鮮豔欲滴,似在誘惑著他一般。


    “陛下,我是男人!”蕭何試探性地說道。


    “你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罷,都是我心上之人。”慕初然壓低了聲音,他輕抵著她額頭,氣息漸粗重,“陌玉,喚我的名,可好?”


    他不想再聽她口口聲聲叫自己陛下,不想再以君上臣下的身份束著他們倆。天地之間,他唯願與她長相廝守,他是醉了,便盼著自己一醉不醒,這夢就能成真了。


    蕭何怎會不知他此番剖白是何意,心裏除了些微震驚,總算是明白了此前他三番四次怪異的說辭,卻更有一萬個理由想要從他身邊逃走。


    他於她,便是那日在懸崖對岸的蒼鬆,任其蒼翠挺拔,心之神往,卻永遠無法到達彼岸,再多走一步,徒墜落深淵,萬劫不複罷了。


    “慕初然。”她應他,卻帶著幾分無奈,幾分著魔一般。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隻在僅此一次,許是蕭何也有些醉了,才犯下自己絕對不會輕易犯的錯。


    他眉心那道淡淡豎紋,似乎一瞬間全散了,眉眼裏綻放出的喜悅,做不了假。他是真的歡喜,隻為聽到她輕聲喚他的名而已,歡喜至極,卻又泛起淡淡惆悵。一時間,他心中更有感觸,他要的不是一夕歡愉,他要她長長久久在自己身邊。


    如今隻是些風言風語,便使她受人非議,還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若要安穩,他一味忍讓,總不是辦法。


    隻聞得蕭何一聲輕喚,卻讓慕初然恢複了大半理智,酒也醒了七八分。他翻身落床,坐在床邊。蕭何見他忽然避開自己,雖鬆了口氣,卻有些詫異,也起身坐到邊上,見他側顏正凝神在想著什麽,還未開口,便聽見他喃喃說道:“陌玉,你等我。”


    蕭何出宮之時,還有些恍然。


    她幾度不知自己適才經曆過什麽,亦不知慕初然最後那句話究竟為何意。


    等她再晃神之間,已經坐在蕭府的院子裏了。紅珠送來一杯茶,她捧著茶杯,喝了一口,仰頭的瞬間,餘光掃到一些什麽別的。她扭頭,定睛一看,小十正坐在屋脊上,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她放下茶杯,一踏地,飛身上了對麵屋頂。


    “你在這裏坐了多久了?”


    “在你進院子裏發呆之前就坐在這裏了,你說有多久?”


    不知為何,被他揭穿自己在發呆,讓蕭何有些心虛。她半惱半嗔地說道,“你一直在偷看我?”小十保持著之前一直坐著的姿勢,隻抬手指了指西邊,“我看的是它。”


    蕭何順著他手指望去,天邊一抹殘陽,帶著餘暉染紅了半邊天空,另外半邊卻已經墜入夜幕裏,似沾濕了的一片衣裙顏色逐漸深沉。這一幕景象讓人禁不住感慨,日月星辰之鬼斧神工,才將這頂上蒼穹變得如此奇幻瑰麗。


    蕭何幹脆也坐在他邊上,長歎了一口氣,撐著腮,望著那丹朱漸漸沉入虞淵。


    “你下不了手?”小十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蕭何偏頭看著他,“什麽?”


    “你想殺慕初然,但下不了手?”他沒有看她,卻一語道破了她所有心思。


    “不是下不了手,是沒有好時機。”蕭何解釋著。


    小十憶起前塵,不禁失笑道:“不知你所謂的好時機到底要待到幾時?”


    蕭何微微一愣,她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如今慕初然對自己有意,更該是好下手的時候,到底是在等什麽?她跟自己解釋,至少要等到天下太平,江山易主亦不會掀起大風大浪之時,至少她要保護之人都平安無虞,哪怕自己功成身退或壯烈成仁亦不會再起波瀾之時。


    如此解釋,她便心安了不少。


    隻不過,她又挑起眉梢,瞪著小十,“你如今不是不幹那行當了嗎?怎麽還盯著我殺不殺人?”


    “我看你有心事,想幫幫忙而已。”小十轉頭直視著她的眼睛,毫不退避。


    蕭何伸手捉著他的手,翻至掌心,輕輕拍打了兩下,邊拍邊教訓著,“我看你是手癢了是不是?答應過我的事又忘了是不是?”她心中並無多想,動作自然而成,隻是拍完之後,被他一把捏住手,才頓覺有些過分親昵,想要抽出手來,卻被他緊緊捉住。


    “從未忘過。”小十一邊捉住她的手,一邊答得幾分認真誠懇。


    她望著他,心跳得有些快。


    忽聞院中苟子正扯著嗓子高喊:“主子爺,赤水王派人來了!”


    小十鬆開了手,蕭何還在用勁,卻因為他突然鬆手,一時失力,身子向後傾倒。小十一把攬住她腰,將她半抱半架著從屋脊上飛身落至院裏,沒等她反應,就先閃到一邊。他身形閃開之前,還不忘在她耳邊輕聲戲謔道:“輕功得多練練,根基太差。”


    “你……”蕭何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氣結。


    苟子一見蕭何從屋頂上下來,趕緊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可算下來了。主子爺,赤水王的人在門口候著呢,您是出去看看嗎?”


    “就說我歇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蕭何揮了揮手,準備朝屋裏走。苟子一臉苦笑,“這……當真讓小的這麽去迴報?人家好歹也請咱們全府上下吃過烤全羊……”


    蕭何斜睨了他一眼,“就那點羊肉就把你給收買了?瞧你那點出息!好像你在我府上就沒吃過肉似的!”


    “小的也不過是為主子您考慮,這赤水王如今在皇都也算是貴客,咱不能得罪吧。”苟子說得仿佛自己很明事理似的,不過是見那赤水王出手豪爽,希望他下次來蕭府,帶的不是羊肉,而是珠寶瑪瑙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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