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車子駛進小區,周圍靜悄悄的,空無一人,還有兩天就是除夕了,大概此刻能跟親人團聚在家的,應該都很幸福吧。


    孫凱家跟我在一個小區,我把車停好後,便看到了他的那輛黑色奧迪,我抽了抽鼻子,抬頭看向孫凱臥室的窗戶,一張灰色的窗簾遮擋在上麵,被拉的嚴絲合縫,我心裏暗想,這小子迴來的比我還早。


    我拎著行李走到自家門前,輕輕敲了敲門,房間裏無一絲動靜,我皺了皺眉,又用力的敲了兩下,這才響起了老爸那略帶慍怒的沙啞聲。


    “誰呀,這麽早,來了來了…”


    我的嘴角上揚起一絲幸福的笑容。


    門打開了,老爸愣怔片刻,但隻是一瞬,他又恢複了往裏的冷峻麵孔。


    “怎麽,迴來怎麽不通知一聲呢?嗨,你,你不說那邊很忙嗎?”


    老爸語無倫次的說著,他接過行李,朝臥室喊了一聲:“孩子媽,兒子迴來了,起來做點飯吃。”


    “不用了爸,還沒到六點呢,你倆在多睡一會,我真的不餓。”


    我脫掉外套,掛在衣架上,見老媽睡眼惺忪的從臥室裏走出來,她瘦了很多,身材矮小,體質單薄,兩鬢發白,麵黃肌瘦,頭發有些糟亂,看得我鼻子有些發酸。


    “哎呀,迴來咋不給媽打個電話呢。”


    老媽光著腳,快步走了過來,我咬緊下唇,淚水像不受控製一般,奪眶而出,不管在外受到多少風風雨雨,磕磕絆絆,每次迴到這裏,好像什麽煩心的苦悶,都煙消雲散了,那一滴滴苦澀的淚水,化解了我漂泊在外的心酸和無奈。


    我揉了揉紅腫的眼睛,開了太久的車,讓我疲憊的有些頭暈,我拉起老媽的說,輕聲說道:“媽,我想睡會。”


    老爸點了支煙,指著我的臥室說:“快去睡吧,大過年的哭哭啼啼幹啥。”


    我破涕而笑,打了個哈欠,徑直向臥室走去,老媽突然在身後問我:“欣妍怎麽沒跟你一起迴來?”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按在門把手上,頭也不迴的說:“她,她去國外了。”


    “你倆什麽時候結婚,到底定沒定下來?”


    老媽的神情有些焦躁,看來她和老爸在家沒少為我操心。


    我轉過身,似笑非笑的說:“快了,別著急。”


    “能不著急嗎,你都30歲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不定性呢,你看看人家孫凱,現在混的有模有樣的。”


    老媽把頭發綰在腦後,那布滿皺紋的臉頰上,又暗淡了許多。


    老爸吐了口煙,低聲說道:“孩子剛迴來,開了一宿車了,你讓他好好睡上一覺,怎麽剛進屋就問東問西的,叨叨叨個沒完。”


    老媽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這是咱兒子,換成別人我還懶得說呢。”


    我噗嗤一笑,看著老媽說:“媽,我太困了,先去睡覺了。”


    “去吧去吧,做好飯我叫你。”


    老媽搓了搓手,鑽進廚房開始忙活,老爸窩在沙發上,無心睡眠,隻有我困的不成樣子,倒在那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到處都彌漫著家的味道,給人一種安心,安穩,安神的感覺,我輕聲囈語著:迴家真好。


    恍惚中,我來到一個遍地沼澤的泥淖中,放眼望去,周圍都被一層白蒙蒙的霧氣所籠罩,天空的太陽像一個燃燒正旺的火球,把整個大地都烘烤的沸氣騰騰。


    沼澤地像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泥漿包裹著我的雙腿,一點點的向下沉澱,我大聲嘶吼著,並無一人前來救我,那種歇斯底裏的無助和恐懼,讓我汗如雨下,無法唿吸。


    我放棄了掙紮,與其做無味的撕扯,不如像這般安然死去,我的腳腕處,像有一雙力大無窮的手,在拚命的拖拽著,不出片刻,我便徹底的墮入了黑暗,這裏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任何生命氣息,我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突然,我看到一隻螢火蟲向我飛來,在這個空虛無望的黑暗中,那一點點光亮,讓我興奮不已。


    螢火蟲在我的頭上盤旋兩圈,便向一處虛無飛去。


    “等,等等我…”


    我伸出一隻手,踉踉蹌蹌的追隨過去,我不想放棄這最後一點亮光。


    不知跑了多久,隻覺得自己雙腿無力,四肢酸軟,那涔涔的汗水,也浸透了我的衣衫。


    螢火蟲停了下來,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那變幻莫測的光芒,像是充滿了無窮的靈力,閃爍片刻,便化作一道白色的鐵門,門虛掩著,在縫隙中,那道光還在不停的跳躍,我知道這是走出黑暗的最好時機,擦幹額頭上的汗水,我便向那道白門走去。


    忽然,我身後響起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那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在這個空曠無痕的黑暗中,竟覺得有一絲詭譎。


    “誰,誰在那?”


    我迴過頭,滿臉警覺的盯著身後,一個模糊的麵孔緩緩出現,我皺緊眉頭,想仔細看清她的麵容,但無奈的是,越是想刻意的去看,那張麵孔就愈發朦朧。


    那道白門徹底敞開了,萬丈白光衝散了黑暗,刺痛著我的眼眸,無數的螢火蟲飄散進來,照亮了黑暗中的每一個角落。


    我驚叫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冬日裏的斜陽透過窗戶,直射在我的床鋪上,給人一種暖洋洋的舒適感。


    我身上的毛衫已經被汗水浸濕,喘了幾口粗氣後,覺得自己像起死迴生一般的輕鬆,換了件衣服,我走出臥室,見家中空無一人,餐桌上,有一張紙條,我有些詫異,走過去查看,見上麵寫著:我和你老媽去竄門了,鍋裏有做好的飯菜,你自己熱一下。


    我咧著嘴笑了笑,點了支煙,拿過手機,看到王苓又給我發來二十幾條微信留言,我輕歎一口氣,逐條查看,大多都是她迴家後怎麽怎麽幸福,又如何如何想我之類的甜言蜜語,欣妍也發來了新年祝福,還配上幾張她在時代廣場的自拍。


    我拿著手機走到落地窗前,向孫凱家的窗戶上張望一通,看到他赤裸著上身,叼著一支煙,正在閑情愜意的澆花。


    我急忙打開窗戶,滿臉壞笑的喊道:“喂,王八蛋,哈哈…”


    孫凱皺緊眉頭,打開窗戶向樓下望去,我哈哈大笑,繼續喊道:“這呢,你個瞎貨。”


    孫凱抬起頭,又搜尋片刻,才把目光鎖定在我的臉上,他用噴壺往窗外灑了點水,笑罵道:“你這孫子,什麽時候迴來的?”


    我趴在窗戶上,優哉遊哉的說:“迴來半個月了。”


    “放屁,我昨天還去你家了著,你這人說話到處漏氣,下樓呀,喝酒去。”


    他把噴壺放在窗台上,又把嘴裏叼著的香煙,扔到樓下去了。


    我瞪了他一眼,大聲說道:“去哪都他媽關門了,來我家喝吧,把蕭晴叫上。”


    “跟凱哥走,酒大大的有,別囉嗦,穿衣服下樓。”


    他說完,便關上了窗戶,我悻悻的迴到臥室,穿上衣服,又給蕭晴打了個電話,她沒接,估計是在忙吧,許久未見,還真有點想她了。


    北方的冬季,冷的讓人心慌,這裏的街道兩旁,都堆積著白雪,行人稀少,車倒是很多,天空灰蒙蒙的,灑下一抹沒有溫度的光線,大小商鋪都已打烊歇業了,隻有少數商販,還在兜售著年貨。


    我和孫凱攔了輛出租車,深諳自己碰到他,肯定不會少喝,所以我倆都沒有開車。


    “蕭晴好像有事出不來,打電話也沒接。”


    我喃喃地說著,又瞥了孫凱一眼,見他正低頭打字,像是很投入的樣子,嘴角上扯起了一絲邪魅的笑容。


    我低聲問道:“誰呀,夢曦?”


    “哦,嗯,呃,不是。”


    他支支吾吾的說著,搞得我一頭霧水,我瞬間心領神會,斜睨著他說:“小情人?小三?小美女?女學生?女下屬?”


    孫凱把手機塞進衣兜,拍了我一下說:“別滿嘴噴糞。”


    他又指著前方的一個路口,看著司機說:“師傅,前麵停車。”


    這是一家非常樸素的餐廳,分上下樓,裝修破舊,顧客稀少,店內髒亂不堪,老板是一位六十歲上下的老婦,滿頭花發,步履蹣跚。


    我皺緊眉頭說:“你說的就是這家餐廳?這也太不堪入目了吧。”


    “行啦兄弟,別挑肥揀瘦了,大過年的,能找到營業的飯店不容易,安安心心的喝酒吧。”


    我倆在二樓靠窗戶的位置坐下來,點了幾道家常菜,麻辣豆腐,香辣肉絲,紅燒帶魚,幹炸裏脊,不得不說,味道真的很好,孫凱吃的滿口流油,讚不絕口。


    “看見沒,什麽東西都不能光看表麵,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看這家店破破爛爛的,但菜做一絕,挑不出什麽毛病。”


    孫凱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白酒,又點了支煙說:“你跟欣妍的事怎麽樣了?沒一起迴來過年嗎?”


    “怎麽每個人見到我都是這個問題?”


    我滿臉不悅的喝了口酒,放下杯子後,又補充道:“她去國外陪那個老巫婆了,過完年迴來。”


    孫凱吸了口煙,若有所思的說:“那你的店鋪呢,什麽時候營業?”


    “過完年呀,還沒裝修好。”


    我倆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著,兩瓶白酒很快就見底了,孫凱喝的滿麵酡紅,舌根發直,他頻繁的拿起手機,在微信上聊的火熱,從前的他都是有一說一,做什麽都有始有終,雷厲風行,但這次迴來,感覺他變了很多,至少我跟他喝酒時,像是少了點什麽。


    王苓給我發來一段視頻通話,我竟迷迷糊糊的點了接聽,她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神情有些憔悴,素顏的臉頰,未被任何粉黛所修飾,但依然可以看出不同尋常的嫵媚。


    我揉了揉渾濁的眼睛,疑惑道:“怎麽還沒起床?”


    “我感冒生病了,你快點迴來吧。”


    她側過身,把手機固定在床頭一角,又用被子把自己捂的嚴絲合縫,隻留下那張精致的麵容,即呆萌,又嬌俏。


    我苦澀的笑了笑,低聲說道:“我才到家,過完年就迴去,你照顧好自己。”


    孫凱放下手機,滿臉壞笑的走過來說:“喲,真漂亮呀。”


    “滾蛋。”


    我踢了他一腳,孫凱卻滿不在乎的說:“你不怕我告訴欣妍?”


    王苓有氣無力的說:“不怕。”


    孫凱哈哈大笑,拉了一個凳子坐在我身旁,盯著屏幕裏的王苓,開始問東問西,滿臉的春風得意。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是五十步笑百步,咱倆都彼此彼此吧,從你坐在這裏開始,就跟一個女孩瘋狂的閑聊,好像我才是那個不知深淺的電燈泡吧。”


    孫凱酒興正濃,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不慌不忙的說:“成功的道路上,總會有幾個紅顏知己,做男人不易,這沒什麽過錯。”


    我關掉視頻通話,瞪著孫凱說:“可我心存愧疚。”


    孫凱冷笑幾聲,幫我起了瓶啤酒,又坐到我對麵說:“你如果這樣想,那大可不必,因為你還沒結婚,算不得出軌,可我確是那個不折不扣,耐不住寂寞的柳下惠,因為我結婚了,夢曦屬於那種賢惠端莊,讓你看一眼都不產生激情的女人。”


    他倒滿一杯啤酒,跟我撞了一下,又賊眉鼠眼的說:“所以呀,你要趁著沒跟欣妍結婚,好好的放縱一下自己,別有什麽心裏負擔。”


    “呸,你說的都不叫人話。”


    我喝了一大口啤酒,打了個嗝,愁眉苦臉的說:“說實話,這件事吧,我還真就敢跟你說,沒人會支持我去尋花問柳,胡作非為,但我現在糾結的很。”


    孫凱聽後,放下酒杯,把臉湊過來說:“你動真感情了?”


    我沒搭話,拿起啤酒瓶往杯子倒酒,酒沫子溢了出來,淌在桌麵上,我用紙巾擦了擦,喃喃地說:“就是這種該死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才讓我心煩意亂,我怕跟王苓真的走到一起,會傷了欣妍的感情,我要是選擇跟欣妍結婚,王苓可能會要死要活的尋短見,我他媽知道什麽東西是真的假的,對的錯的,我現在就想,要是當初不離開家鄉,可能就不會碰到這種讓人無奈的事。”


    我醉了,開始亂說胡話,可能第二天宿醉以後,記不清當天說了些什麽,但這場即盡興,又泄憤的酒局,真真切切的讓我把長期以來的壓抑情緒,釋放的淋漓盡致。


    孫凱靠在椅子上,哂笑道:“你他媽還真是貪得無厭。”


    “我也不想。”


    我無力的反駁著,抓起酒瓶,咕嘟咕嘟喝掉了大半瓶啤酒。


    孫凱長歎一口氣,看著我說:“欣妍跟你是真心實意的,大家都可以作證,但這個女人我是第一次看見,我不了解她,亦不會對她做出評價,你在外麵跟她發生過什麽,跟我也沒關係,但是…”


    他又點了支煙,輕輕吸了一口,滿麵紅光的說:“但是,做選擇的是你,如果你動了真情,放不開手,那就快刀斬亂麻,別他媽玩弄人家的感情,如果你自己不清楚那是情還是愛,那我也幫不了你。”


    我輕聲呢喃著:“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窩曉枝…”


    “什麽?”


    孫凱挑了挑眉,見我像念誦經文一般,那副失魂落寞,癡呆木訥的神情,讓他覺得我現在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訕訕的說:“我心裏沒譜,是因為掛念著兩個女人,剪不斷,理還亂,但紙裏包不住火,終歸是要大白天下的,就像你一樣。”


    “我怎麽了?從小到大,我都是最努力,最刻苦的那個,我憑本事升職加薪,憑能力左擁右抱。”


    孫凱扔掉手中的煙頭,唿啦一下站起身,那種無法抑製的憤怒和惱火,並沒有驚嚇到我。


    “你他媽還是那個德行,你的家在這,你的根也在這,你的靈魂最後也要埋在這,你逃不掉的。”


    我徑自笑著,笑的有些猙獰和苦悶。


    “你瘋了,你瘋了。”


    孫凱坐下身,輕聲嘟囔著,他像一個丟了魂魄的行屍走肉,眼睛瞪得像燈泡一樣大,嘴裏不知道蠕動著什麽,但我知道,那準是謾罵我的髒話。


    滿桌子的觥籌交錯,滿地的一片狼藉,啤酒瓶橫七豎八的倒在角落裏,早已涼掉的幾道菜,上麵凝固著白色的油漬,孫凱趴在桌子上已經完全睡死過去,我涎笑著,艱難的站起身,扶著他走出了飯館。


    屋外的冷風唿嘯而來,並沒有吹走我倆身上的酒氣,反而是那涼絲絲的觸感,讓我的胃劇烈抽搐起來,那翻江倒海,撕心裂肺的痛苦,讓我嚎啕大哭,不能自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是秋聲半酒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隱鬆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隱鬆濤並收藏半是秋聲半酒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