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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速公路上的車比想象中的多,我連續開了五個小時,覺得有些頭暈眼花,腰腿酸痛,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一點多鍾了。


    路過一個服務區,見停車場空空蕩蕩的,打聽後才知道還沒營業,我隻好繼續前行,想尋找一處可以填飽肚子的地方。


    越往北方行駛,路邊的風景就愈發蕭條,車子行駛在寬敞的高速路上,冷冽的寒風唿嘯而來,拍打在車身上,可以聽到簌簌的響聲。


    氣溫越來越低,車窗上已經凝結了一層氤氳的霧氣,我打開暖風,唿唿的吹著,不出片刻,車內的溫度便直線上升,我的額頭也布滿了一絲細密的汗水。


    不知過了幾個收費站,我覺得自己非常疲憊,調頻廣播收聽不到任何節目,就連手機的信號也忽有忽無,仿佛這天地之間,都已變成了虛無的幻想,隻有那不知疲憊的車,在風馳電掣的奔跑和咆哮,看不到盡頭,看不到希望。


    北方的冬日,晝短夜長,臨近傍晚時分,黑夜便席卷而來,吞並了整個白晝,我覺得自己除了疲倦,還有黑暗帶來的恐懼,我導航了最近的一家賓館,直接開了過去。


    說是賓館,實則更像男生宿舍,這裏擠滿了來自全國各地滯留的旅客,他們有的沒買到返程的車票,有的在等人拚車,有的跟我一樣,純屬路過,留宿休息。


    一間六十多平米的客房,擺放著七張鐵床,房間內氣味難聞,異常聒噪,有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漢,坐在床頭自斟自飲,臉上刻著極深的皺紋,我一度懷疑他沒到這個年紀,隻是操心過度,心力憔悴,才經受不住歲月的洗禮。


    我的床鋪剛好在他旁邊,老漢見我拎著包走進來,便抬起那雙渾濁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後,又端起杯子閑情愜意的抿了一口。


    我朝他笑了笑,這一路來真想找個人說說話,但他好像並沒那個興致,隻是頭也不抬的喝著悶酒,像是心裏藏著無數的憂愁,想要泄憤,卻又無力訴說。


    王苓給我發了二十幾條微信留言,大多都是你到哪了,我想你了,你吃飯了沒,你想我了沒這些字眼,我苦澀的笑了笑,剛要迴複她,就看到對麵鋪位上,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暴跳如雷的大罵著。


    “他媽的,誰把我的床鋪弄濕了,這他媽還怎麽讓人睡覺。”


    挨著他床鋪的是一位二十歲出頭的男孩,像一名還沒畢業的學生,他手裏拿著一瓶礦泉水,恰好剛把瓶蓋擰開,經過男子剛才的一番叫罵,他慘淡的神情裏,又露出一抹驚慌和無助。


    男子掃視一圈,最後把目光停留在男孩的礦泉水瓶上,男孩本能的後退一步,但為時已晚,男子一把攥住他的衣領,搶過瓶子就倒在他的床鋪上,邊倒邊說:“小奶娃子,你他媽真是不長眼,把老子的床鋪弄濕了,連句對不起都不會說嗎?”


    男孩嚇得臉色慘白,全身顫抖,他戰戰兢兢的說:“不,不是我弄的。”


    男子見男孩已經被嚇破了膽,便助長了他囂張的氣焰,他掄起倒完水的空瓶子,就砸在男孩的頭上,雖說構不成傷害,但那聲巨響,讓整個屋子裏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男孩的身材矮小,體型單薄,有種弱不禁風的書生氣,但那名男子卻長得五大三粗,異常健碩,他覺得這樣打人很過癮,打不壞還能產生震懾作用。


    男孩雙手抱頭,坐在濕漉漉的床上,男子樂此不彼的將礦泉水瓶甩在他的頭上,還振振有詞的說:“今天叔叔就教教你怎麽做人,小屁孩以後出門要學會尊敬長輩,大過年的我就替你爹媽教育教育你,懂了嗎?”


    男孩已經被打的有些麻木了,他雙眼緊閉,瘦削的臉頰上,已經毫無血色。


    這時,房間的門被人推開,跑進來兩名七八歲的小孩,他倆手裏拿著玩具水槍,邊跑邊玩,大聲嬉戲著,本就嘈雜無比的客房,又徒增了很多聒噪。


    我急忙攔住一名小孩,指著那邊的床鋪,低聲問道:“叔叔問你,那邊的床鋪,你倆剛才是不是往上麵撒水了?”


    小男孩眼神躲閃,滿臉無辜的搖了搖頭,我吸了吸鼻子,訕訕地說:“小朋友,你要是說實話,叔叔就給你一個更大更好的玩具水槍,怎麽樣?”


    小男孩眨了眨清澈的眼眸,又低頭看了眼手中寒酸的水槍,便悄聲悄語的說:“是我剛才不小心撒上的。”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便向那名正在施暴的男子大聲喊道:“喂,老兄,你等一下。”


    男子愣怔了一會,眯縫著眼睛看向我這邊,我似笑非笑的說:“你搞錯了,你的床鋪是這個孩子不小心弄濕的。”


    小朋友嘟著小嘴,滿臉恐慌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男孩啐了口唾沫,大踏步的走來,盯著我看了片刻,便毫不客氣的攥住小男孩的衣領,惡狠狠的問道:“你是誰家的熊孩子?”


    小男孩嚇得嚎啕大哭,男子皺緊眉頭,揚起手臂就打了他一巴掌,隻聽啪的一聲,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就連牆角一隻嗑嗦不停的旅客,都屏住了唿吸。


    我站起身,把小男孩擋在身後,冷冷的說:“你是見誰咬誰的瘋狗嗎,這麽小的孩子你也大打出手,萬一打壞了,你負的了責任嗎?”


    男子哼笑一聲,滿臉不屑的說:“你又是哪來的大蔥,管的真夠寬廣的,我教育小孩子怎樣成才,跟你有多大關係?”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尖聲尖氣,像一個長著公鴨嗓的娘們,我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揉了揉小男孩的頭發,並不想跟他糾纏下去。


    男子像是被我的輕蔑給激怒了,他氣急敗壞的說:“你他媽樂什麽?”


    我沒搭理他,隻是蹲下身,看著小男孩說:“你爸媽呢?”


    小男孩輕聲囁嚅道:“我爸爸在打麻將。”


    我瞬間想起來,剛辦理入住的時候,靠近吧台的位置,有一張麻將桌,那是老板用來娛樂消遣的,我抿了抿嘴,笑著說:“去吧你爸爸叫來。”


    小男孩抬起頭,瞄了一眼我身後的男子,便頭也不迴的跑了出去。


    “喂,你他媽的,誰讓他走了?”


    男子破口大罵,他像失去理智一般,直接向我撲了過來,我眼疾手快,一個側身,躲過了他的偷襲,見那名老漢的床頭上,擺著半瓶白酒,我攥在手裏,主動出擊,男子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咒罵,玻璃瓶子便在他的頭上爆裂開來。


    “嘩啦…”


    男子癱倒在地,雙手緊緊捂著被開瓢的額頭,冰涼的酒精瘮進傷口裏,讓他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哀嚎和謾罵。


    一名男子赤裸著上身,快步跑進了屋子,小男孩瞥了我一眼,指著蜷縮在地上的男子,憤憤的說:“就是他剛才打我。”


    我打量了一眼赤身男子,他體型羸瘦,膚色蠟黃,眼大無神,像是長期營養不良,又像是吸毒過量,露出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


    他看著我說:“怎麽迴事?”


    我點了支煙,漫不經心的說:“問你兒子。”


    說完,我便拎著行李,來到吧台前,辦理了退房,老板滿臉詫異的看著我:“兄弟,你剛辦理入住還不到一個小時,著急走嗎?”


    我吐了口煙,淡淡的說:“你們家虱子太多,我睡不習慣。”


    老板退了我一百塊錢押金,我搞不明白,就這種烏煙瘴氣,毫無公共設施的旅館,收這一百元押金,到底有何用處。


    我剛走到門口,老板便大聲喊道:“兄弟,這周圍可就我這一家賓館了。”


    “多謝提醒。”


    走出旅館,一陣冷冽的寒風迎麵撲來,揚起了我的發絲,撩動著我的鄉愁,家鄉每年過春節的時候,估計要比這冷上好幾倍,自己在南方待的太久了,竟有些不抗寒冷,我緊了緊外套,鑽進車裏。


    手機響起了一連串的提示音,我掏出查看,是王苓發來的視頻通話,我皺了皺眉,接通了視頻。


    “你在哪裏,好黑呀?是不是在跟別的女生滾床單?”


    她置身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客廳內,透過屏幕間隙,我看到她身旁不遠處有一位六十歲上下的老者,他戴著一副老花鏡,那種不苟言笑的神情中,竟有一些和藹可親,他坐在書桌前,捧著一本書,看得異常著迷。


    我抿著嘴笑了笑,輕聲說道:“你猜的真準,哈哈。”


    王苓聽後,精致的臉頰上,頓時陰雲密布,她陰惻惻的說:“什麽?我要殺了你。”


    “苓苓,休得胡鬧,安靜些。”


    她身後的老者抬起頭,滿臉嚴肅的瞪著王苓,一掃剛才那親切和藹的麵容。


    我打開車內的燈光,輕聲問道:“你迴家了?”


    王苓點了點頭,又迴過頭吐了吐舌頭。


    “迴家就好,可以過一個熱熱鬧鬧的團圓年了。”


    我歎了口氣,聲音竟有些莫名的沙啞。


    王苓朝我做了個鬼臉,滿臉疑惑的說:“你怎麽還在車裏,沒到家嗎?”


    “荒郊野外,寸草不生,黑店倒是不少,估計明天能到家,你早點休息,我要趕路了。”


    我發動了車子,水溫很低,吹出來的風都是冰涼刺骨的。


    王苓百般不舍的掛斷了通話,我又在聊天框內輸入:我在家的這幾天,你先別給我發視頻通話了,被家人看到會很難收場的。


    我剛要點發送,又覺得不妥,急忙刪掉,重新編輯:照顧好自己,等我迴來。


    車子駛進高速公路,水溫迅速飆升,我開的很慢,夜間行車,能見度非常低,所以絕對不能含糊。


    這一波三折的經曆,讓我想起了徐崢導演的《人在囧途》,同樣是迴家過年,我卻比他幸福的多,但內心的苦悶和酸楚,隻有自己清楚。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周圍一片漆黑,四下寂靜無聲,隻有天邊的繁星和發動機的轟鳴,陪伴著我的歸鄉之旅,正如大多數的旅客一樣,他們都帶著一顆思念之心迴歸故裏,而我的內心,卻裝滿了惆悵和愧疚。


    不得不說,我是一個極度自私的人,當初離開家鄉,隻想在外尋得一處安穩,深諳自己胸無點墨,目光短淺,步履蹣跚的走到現在,才發現生活的無奈與艱辛,社會的險惡與複雜,人心的善變和虛偽,我確定自己一事無成,身敗名裂,亦會是尋花問柳的失敗者,也是背叛感情的偽君子。


    渣哥曾經問過我,你以後想跟欣妍過什麽樣的生活,那時的自己肯定會張口就說,平平淡淡,一茶一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種種廢話,但我現在不敢說了,也不想說了,王苓的出現,徹底打亂了我以往的生活的軌道,她像從天而降的天使,照亮了我的內心,祛除了我的陰霾。


    那一顰一動的嫵媚和肆無忌憚的笑聲,像一把隱形的刻刀,在我的內心深處,劃上了記號,我用盡各種辦法,都不能將它撫平,她像是有一種束人心魂的魔力,那笑靨如花的臉頰,總是在我的腦海中徘徊,我越是想極力的甩開,她的容貌就愈發明朗,我確定自己瘋了,像丟了一件極其珍貴的寶物,我想不起來自己丟了什麽,那是一種無力到心慌的空虛。


    夜將發白,天光破曉,幾顆晨星掛在天邊,仿佛在指引著迷茫的人們,黑暗與光明是共存的。


    北國的冬日,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那翩翩飛舞的雪花,把整片大地都鋪蓋得嚴嚴實實,像一張迤邐延綿的白地毯,給人一種悵然若失,安靜祥和的歸屬感。


    清晨五點左右,我終於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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