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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下午,快要收攤的時候,渣哥跟我來到了市場附近的幹洗店,把我上次送來幹洗的衣服領走,扛到倉庫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下來。


    “晚上想吃點什麽?”


    渣哥把肩上的編織袋放在地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好久沒吃你做的爆炒魷魚了,要不要展示一下你的大廚手藝?”


    我低頭看了眼手表,又把倉庫裏亂七八糟的貨物拾掇了一番。


    “也行,那個姓張的小丫頭過來吃不?”


    他是指張雪瑤,我笑著搖了搖頭,淡淡的說:“張大小姐現在忙的脫不開身,明天差不多有時間,她幫我聯係了這麽好的買賣,到時候我親自下廚,給她做一桌好吃的。”


    “得得得,別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還是我來吧。”


    渣哥撇了我一眼,拿起倉庫上鎖頭,掛在門鼻上,用力一按,門就被鎖上了。


    我倆來到菜市場,買了一斤魷魚,一斤海螺,兩頭圓蔥,三兩泰椒,一斤黃瓜,一斤三文魚的肉。


    “看樣子今晚是海鮮盛宴呀,哈哈。”


    我拎著手裏的塑料袋,咧著嘴笑。


    “很久沒吃了,你迴家這段時間我天天就對付吃一口,一個人也懶得做菜。”


    走出菜市場,渣哥遞給我一支煙,自己叼上一根點燃,深深吸了一口,露出沉醉的表情。


    “渣哥,你說那些孤獨終老的人,一生是不是都很寂寞,像你說的,一個人的時候都不想做飯,隻想對付一口,那要是一輩子都是一個人的話,那豈不是頓頓都將就了?”


    我滿臉好奇的看著渣哥,每次遇到這種犄角旮旯的問題,我都喜歡向渣哥請教。


    渣哥沒有說話,我倆繼續向前走著,他抬起頭看了看被落霞浸染成金黃色的天邊,喟然長歎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記得我剛成年的時候,那時候我很靦腆,還不懂怎麽追姑娘,我把人們口中描繪的愛情,當成了不可見人的丟臉行為,可能那時候農村思想觀念太滯後,開放的思想還沒湧入進來,所以我很自卑,即使遇見了自己喜歡的姑娘,也不敢大膽的表白。”


    他踢了一個石子,石子飛奔出去,撞在不遠處的院牆上,發出啪拉一聲,掉進牆根下的草叢中,不見了蹤影。


    我和渣哥走進院子,把菜放到長桌上,渣哥來到水池邊洗了洗手,開始準備晚餐。


    “可是你現在跟嫂子都很幸福啊。”


    我把魷魚,三文魚肉,海螺拿出來放進盆裏,但依然看著渣哥,想聽他把故事講完。


    “現在幸福,就是曾經的爭取,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渣哥瞥了我一眼,把手伸進盆中,開始清洗魷魚肉。


    “那你當初是怎麽爭取的?你那時不是很自卑嗎?”


    “哎呀,哪來這麽多問題?”


    渣哥推了我一下,示意我在拿一個盆過來。


    “說說嘛,我想借鑒一下。”


    我打開櫥櫃門,拿了一個小鋁盆遞給渣哥。


    渣哥接過盆,把洗好的魷魚放進盆中,又把髒水倒在泔水桶裏,睨視著我說道:“借鑒什麽?你有一個薛欣妍還不夠?難不成想沾花惹草,紅杏出牆?”


    他一連用了三個疑問句,我聽得撲哧一笑,搖了搖頭說:“不是的,我現在的性格就有點自卑,我想聽聽你是怎樣從自卑的情緒中走出來的。”


    “你自卑嗎?我怎麽沒看出來?”


    渣哥又走到水池邊,接了半盆水,把三文魚肉倒在裏麵,用手揉搓著。


    “我自己當然了解自己了,我有時候情緒會莫名的失落,一個人的時候會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和寂寞,特別是白天睡覺,一覺醒來,天色暗淡,整個房間都靜的嚇人,那時候我就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所以帶著這種情緒與人交往的時候,我總是提不起精神來,好像他們都懷揣著惡意,自己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別人走進我的世界,我懷疑自己現在有輕度抑鬱症的嫌疑。”


    我幫渣哥洗著泰椒,紅通通的小辣椒,辣味十足,我竟愚蠢到揉了揉眼睛,瞬間感覺自己的眼睛有種針刺般的疼痛,辣的我眼淚橫流,我快步走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把手上的辣味衝掉後,又接過一捧水,慢慢衝洗著眼睛。


    “你是不是傻呀,平時看你挺精明的,洗辣椒還敢揉眼睛,真的沒救了。”


    渣哥扭過身,看著我在水池邊哭爹喊娘,無奈的歎了口氣。


    清涼幹淨的水舒緩了眼睛的刺痛感,我用毛巾揉了揉眼睛,眼淚依然止不住的流。


    渣哥見狀,笑著說:“你在衝一會,辣味還沒掉呢。”


    我又擰開水龍頭,幹脆把頭浸泡在池水中,冒著咕嚕咕嚕的泡泡,在水中我睜開眼睛,又用力眨了眨,這次的感覺特別好,刺疼感消失了,我兩隻手按在白色水池的兩邊,把頭在水中拔了出來。


    新鮮空氣迎麵撲來,我快速喘息著,深深吸了幾大口。


    記得小時候常跟孫凱玩這個遊戲,在自家院子裏放上兩個水桶,桶裏倒滿了水,我倆把頭紮進桶中,看誰憋氣時間長,一般都是我輸,孫凱的肺活量超級好,他即使憋到滿臉通紅,或者兩隻手亂抓,也不示弱,有時候蕭晴會把我的頭按在桶裏,不讓我出來,惹得孫凱捧腹大笑。


    晚飯是爆炒魷魚,香煎三文魚,這是渣哥的招牌菜,用來喝酒簡直堪稱一絕,鹽水煮海螺,還有一道拍黃瓜,簡單的四樣小菜,色香味俱全,菜香四溢,讓我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渣哥拿來兩個杯子,在長桌下麵摸出一瓶白酒,擰開蓋給我倒滿一杯。


    “快嚐嚐呀,別傻坐著了。”


    渣哥給自己倒滿白酒後,端起杯,輕輕喝了一口,他喝白酒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喝一口,都喜歡吧唧兩下嘴,似乎是在品酒的味道,有種意猶未盡,迴味無窮的感覺。


    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魷魚絲扔進嘴裏,嚼了兩口,真是鮮味十足,口感適中。


    我跟渣哥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大口,艱難的咽了下去,我喝白酒就是這樣,喝第一杯的時候就像喝農藥似的,簡直是難以下咽,喝第二杯就會好很多,估計是神經已經麻醉了吧。


    “你剛才是說自己得抑鬱症了嗎?”


    渣哥夾了一個碎黃瓜扔進嘴裏嚼著,發出清脆的咀嚼聲。


    “我是說有這個可能,有時候我就想自己一個人找個安靜的地方待著,不想隨波逐流,又很怕見人,有時候一個人又很寂寞,想找個人說說話,但又不知道該找誰述說,我這不是抑鬱症嗎?”


    我皺著眉頭,這種白酒真的不太適合我。


    渣哥嚼著一片三文魚肉,外酥裏嫩,吃的滿嘴流油,他吧唧兩下嘴,淡淡的說:“有句老話說得好,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你是說我自尋煩惱?”


    我放下酒杯,從不相信自己是庸人,對渣哥的這句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對呀,不然呢?”


    渣哥的臉頰上掛著一抹紅韻,看來今天的酒喝的恰到好處。


    “我不是庸人,也不是自尋煩惱,隻是有點憤世嫉俗,嫉惡如仇,就是見不得別人受欺負,也看不慣那些所謂的正義,表麵明朗,背後陰暗,感覺自己跟這個社會脫軌了,不想去麵對那些是是非非,可自己在社會上飄蕩著,又很無奈。”


    我端起杯子,喝幹了剩下的大半杯酒,濃烈的酒精味道滑過食管,刺激著我的味覺神經,我劇烈的嗑嗦著,眼淚奪眶而出,渣哥抽出兩張紙巾遞給我,勸慰道:“慢點喝,哪有你這樣喝白酒的。”


    我伸手接過紙巾,把眼淚擦幹,情緒異常低落。


    渣哥觀察著我,輕輕歎了口氣,沙啞著說:“你那會不是問我怎樣擺脫自卑情緒嗎,我告訴你,要想走出這樣的陰霾,別人幫不了你,隻能靠你自己。”


    他遞給我一支煙,幫我點燃後,又繼續說道:“我當初自卑的很厲害,上中學的時候我敢跟女孩子說話,每次說話臉都會紅,那時候我就使勁扣自己的手,有一次指甲刺進肉裏,鮮血流出,自己卻渾然不知,嚇得女生哇哇大叫。”


    渣哥身體後傾,倚在靠背上,拿起酒瓶,幫我把酒杯倒滿。


    “那你是什麽時候才有改觀的?”


    我接過杯子,放到桌子上,滿臉好奇的看著渣哥。


    “大概在我二十一歲的時候吧,那時候老爹老媽身體都不好,家裏窮的都快掀不開鍋了,更沒有錢給我娶媳婦了。”


    渣哥端起杯子,跟我撞了一下,輕輕喝了一口後,抿了抿嘴說:“我十六歲出來打工,太原,天津,濟南,唐山,石家莊,跑了很多地方,那時候跟自己的同鄉到建築工地當小工,一天六十塊錢,由於自己太小,初涉工地,難免會被人欺負,加上自己性格缺陷,自卑,不善於跟人交流,所以吃了很多虧,那時候我就看清楚一件事,在這個社會上漂泊,除了自己的佳人,沒人會真的憐憫你,他們隻會看你笑話。”


    渣哥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徑自端起酒杯,一口喝掉了半杯,似乎沉浸在這段悲傷的往事中。


    “我第一年去工地,幹了半年,省吃儉用攢了5000塊錢,想著帶迴家孝敬老爹老媽,誰知我那個同鄉卻張嘴向我借錢,還拿人格擔保,說自己遇到了難事,需要借錢,等到秋後結賬了就還給我,我那時哪裏懂得打什麽欠條,就算有欠條,也找不見人,過年迴家的時候,我去他家要錢,誰知他翻臉不認,還對我大打出手,一改曾經借錢的模樣,說我無憑無據就來訛人,我當時氣的死的心都有了。”


    “後來呢?”


    我聽得入神,煙灰掉在褲子上,我急忙用嘴吹了下去。


    渣哥長歎道:“後來就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從那時候起,誰管我借錢,不管是要好的同鄉,還是親戚朋友,我都一概不借,借錢的時候人模狗樣,要錢的時候擺出一張惡心的嘴臉,索性一口迴絕,免了以後的煩悶。”


    渣哥說的很有道理,我頷首道:“那你跟嫂子是怎麽認識的?”


    “她呀,哈哈。”


    一提到嫂子,渣哥便樂開了花,似乎終於可以談論自己的老婆了,我跟他撞了一下杯,把第二杯白酒喝淨,夾了塊黃瓜,扔進嘴裏慢慢嚼著,但眼睛一直盯著渣哥,想聽聽她和渣嫂的相識過程。


    “她也是我的同鄉,那年她跟我老丈人到唐山的工地給人做飯,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喲,長的真帶勁,特別招人喜歡,但我老丈人不中意我,那時候我媳婦長的好看,有很多工友都追求她,他們舍得花錢,給她買肯德基,麥當勞,德克士,我性格靦腆,雖然心裏喜歡,但嘴上卻不敢表白,是她主動來找我的。”


    “什麽?嫂子主動追你?”


    我瞪大了眼睛,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渣哥的長相,濃眉大眼,臉頰瘦削,年輕時候已經也是帥哥一枚。


    “也不能這麽說,休息的時候她就來找我聊天,可以這麽說,是她幫我打開心扉的,讓我的心能容納下其他人。”


    渣哥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情,嘴角上揚,似乎能娶到渣嫂是他這輩子做過最自豪的事。


    “後來呢?”


    “後來就水到渠成了,迴到老家後,我就張羅著結婚,可是我老丈人死活不同意,百般阻撓,但那時候我就豁出臉麵了,死磨硬泡,說難聽點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天天去她家找她,也多虧了我媳婦的堅持,我倆才能有今天,所以呀,我現在早出晚歸的奮鬥,就是為了讓她娘倆以後能有一個好的生活,不要學我出來擺地攤。”


    一滴淚水掛在渣哥的眼角,那是幸福的淚水,裏麵摻雜著感動,心酸,無奈和深深的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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