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來到殿前,揖手上前行了一禮,還是那萬年不變的開場白。


    皇帝陛下看著丞相李思眉頭微皺,開口道:“這幾日來,辛苦大人了。”


    李思微微舔了下嘴唇,趕忙低頭迴道:“陛下在上,老臣萬不敢當這辛苦二字。”


    皇帝擺了擺手,也不與他互相說這些你捧我我捧你,捧來捧去完全是倆人自嗨的這種客套話,隻是接著詢問道:“那倆人,已經出城去了?”


    李思微微點頭,想了一會兒迴道:“已經走了有兩日,算著時辰該到了案發地才是。”


    “我朝從來不乏日行千裏之馬匹,少的是能駕馭千裏馬之良人,那件事情你我都不必再去操心了,讓那倆人處理就好,朕今日找丞相大人前來,是為了另一事。”


    另一事為何事,其實並不算難以猜測,畢竟皇帝陛下說過了,那件事情由那倆人去查,自然不會再說的同一件事,而齊國使團剛剛離去不久,雖然皇帝陛下故意賣關子,但這另一事為何事也就直接是擺在明麵上的了。


    不過猜出來歸猜出來,為人臣子懂的君王心思是一件幸事,卻也不能人家幹什麽你都能知道啥意思,這對於自己而言絕對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情。


    所以李思眼神中帶有著絲不確定,有些疑惑的詢問道:“不知陛下所言,可是關於援齊一事?”


    既沒有太過篤定,也沒有揣著明白裝糊塗,分寸拿捏恰到好處,果然是隻老狐狸。


    皇帝點了點頭,“齊國使團離去,既然已經商量好了,那我們也得盡快出兵才是。兵力方麵朕已經決定了,就從和安郡調遣。”


    丞相李思眉頭微皺,詢問道:“和安郡?”


    皇帝坐下身子,開口迴道:“和安郡往南,百餘裏處便是南境所在之地,先帝生前曾說過,我大昌若亂,必由內部所亂,我大昌若破,必由南境而破。這也正是鎮南軍一直不歸我們皇室管轄的主要原因,不接受調遣,才能更好的守在那裏,有鎮南軍在,朕是放心的。”


    如此說來,從和安郡調兵並沒有什麽不合適,畢竟和安郡距離南境國門雖隻有百餘裏,但對外敵來說,那段距離卻是遙不可及。


    可丞相大人還是覺著有些不太對勁,甚至他心裏覺著從和安郡調兵是否與前些天發生的那件事有關係,這到底是一件或是兩件事,即便是丞相大人也是理不清楚頭緒。


    “陛下英明,既然如此,可有領兵人選?”李思試探問道。


    皇帝陛下坐在龍椅上,隻手扶額,輕輕搖了搖頭,片刻後歎了口氣道:“王招軍為郡守王朗的親侄子,又是武將出身,本來是最為合適的領兵人選,不過也正是他生在和安郡,你讓他領著與自己一同成長過的將士守家衛國還行,若是去援助他國,朕知道他心裏邊肯定是有著些不情願的,再者而說他肩負查清行刺之人身份的要任,確實也脫不開身。”


    守家衛國,戰死猶榮,但是若領著手底下的人去援助齊國,他們心中或許會有著另一種想法。


    這個想法尋常士兵可以有,但是領兵之人絕對是不可有的,也不怪皇帝陛下如此糾結。


    李思深表讚同的點了點頭,認為皇帝陛下的那些擔憂還是有著一定道理的,開口道:“既然和安郡的將領不能用,那人選就隻能從都城來選了。”


    皇帝陛下雙眼一亮,起身看著丞相詢問道:“不知丞相大人可是已有合適人選?”


    李思微微搖頭,“臣隻是與陛下共同商討這件事,心中並無定論。”


    皇帝點頭,“那大人不如接著來說說看?”


    “老臣以為,既然是行輔助奇襲作用,首要防止的便是楚國派遣強者前去刺殺,將士可保一城之安危,但若要在萬軍之中隨時守護住一人,卻是件難事,畢竟此次戰爭楚國會傾盡全力出動修行者。”


    “一軍可守一城,但要保住一人卻是困難,這種說法什麽時候開始流行起來了?還真是可笑。”皇帝陛下笑著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


    這種說法從有第一位修行者起就已經開始流行起來了,你有重兵守護,我或許攻不下一座城,但是這座城裏的某一個人你們是守護不住的,除非是派個相同的修行者。


    李思同樣有些感慨,可即便是感慨,這倆人也知道這位丞相大人口中所言不假。


    皇帝接著說道:“我大昌派兵援齊,丞相大人以為楚國還會懼怕我朝的威脅?或者說是再懼怕還有用嗎?”


    笑話,你都幫著別人來打我了,我還怕著你不敢對你如何?皇帝陛下的考慮沒有什麽問題,畢竟你怕不怕我都幫著齊國來打你了,在這種情況下楚國或許會魚死網破。


    李思搖了搖頭,“我大昌援齊隻是收了齊國的好處,與楚國並無深仇大恨。”


    皇帝雙眼微眯,微微點頭,“朕好像明白了,丞相大人的意思是,派個重要的人前去領兵,不隱藏身份,相反讓楚國知道領兵的為何人,這樣對方才不敢行刺殺之事?”


    正如李思口中所說,大昌援齊並不是一心要滅了楚國,隻是齊國給了好處,那麽在戰場之上自然不會太過賣力,隻在一旁保著齊國不滅,兌現報酬便好。


    但若是在這戰場之上有個重要之人身死,那麽楚國與大昌這兩個國家的關係要惡化上不少,楚國不會不明白這些。


    李思揖手行禮,“陛下英明。”


    皇帝陛下想了想,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開口道:“朕知道你想要誰去,但是對方畢竟剛經曆了一場生死劫難,而且前去望舒樓那種九死一生之地便是由他領的隊,此次若是再讓他前去,怕是靈學院與禦史府那邊朕都不好交代。”


    這個人要有多重要?重要到讓楚國不敢打他的心思,位列三公的禦史大夫之子,靈學院的學生,這兩重身份足以重要。


    李思搖了搖頭,趕忙迴道:“陛下誤會老臣意思了,臣的意思是給陛下提供思路,方便陛下從朝中選派個將領,並非是指認於何人,老臣惶恐。”


    皇帝陛下當然知道李思沒有這麽去想,但他卻還是那麽去說了,此時聽到李思解釋,擺了擺手,隨意道:“朕明白大人的意思,朕之前確實考慮過讓此人前往,畢竟這是少有能夠上戰場磨煉的機會,以後的世道或許不太平,光指靠林統領和他的鎮南軍,那就有些太辛苦他了。”皇帝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但是,畢竟前些日子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當時領隊之人便是他,這次已經是撿了條命迴來,崔禦史那邊朕也得為他考慮啊。”


    李思揖手行了一禮,開口恭謹迴道:“陛下體恤下臣,實乃我輩官員之大幸。”


    皇帝走下龍椅,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事,轉變話題說道:“不知丞相大人可還記得前些日子朕與大人說過的和親一事?”


    李思心中一驚,眉頭微皺,低頭迴道:“自然是記得,不知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幹係?”


    “丞相府勞苦功高,但是丞相大人你家教太過嚴厲,不許愛子拋頭露麵,朕也是怕到時候有些惡意中傷之人羞辱丞相府的名聲。”


    事情到了這裏已經算是明白了,李思也終於清楚皇帝陛下今日召見自己的目的。


    丞相府為齊國和親的對象,那麽援齊一事在各路武將皆不方便前去的時候,他丞相府首當其衝為最合適的領兵人選。


    丞相府領兵馬千裏援齊,促成兩國聯姻,說出去確實為一件美事。


    更不用說這援齊背後還有著巨大的利益,單是齊國清雲郡未來十年的稅收作為支撐就已經是大功一件,隻要自家兒子規規矩矩在戰場之上不犯錯,那麽迴來必然是萬眾矚目受人敬仰的存在,甚至待自己歸老之時,將來還能爭取個替補相位的權利。


    但若是丞相府不領兵,不去援齊呢?


    正如皇帝陛下口中所說一般,由於自己行事小心,在這都城裏邊確實沒有多少人知道自己有幾個子女,甚至是朝中官員也不甚清楚。


    到時候平白受了如此大的恩惠,難免不會有人中傷丞相府的名譽。


    這件事情不管怎麽來看,都是皇帝陛下器重丞相府,為自己考慮。


    可是這憑什麽?自己與皇帝雖然並未起過什麽爭執,但他明擺著是清楚自己不是站在他那一列的,而且之前他不是暗示過要對自己動手了?


    難不成依舊準備要動手了?還是說這依舊是一次拉攏。


    “丞相大人?大人?”皇帝見著李思陷入沉思之中,在其麵前揮了揮手道。


    李思迴過神來,嘴角擠出一絲苦笑,趕忙開口道:“臣在想,犬子雖然久居丞相府,但是兵法謀略還是接觸甚少,讓其領兵是否有些太過草率?”


    皇帝笑了笑,“大人不必多慮,說了是去磨煉,那自然是有副將跟著,要去戰場上長長經驗沒有比此次更合適的機會,畢竟大人自己也說,我們派去領兵的人越重要,他楚國就越不敢行刺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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