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家的老師絕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正如現在坐立不安抓耳撓腮的院長大人一般。


    何曾有過如此苦惱模樣?


    就算是前段時間被院外百人唾棄辱罵他都可安然入睡,而現在總覺著那張凳子上有針尖一樣。


    院長大人站在那裏,抬手猛拍了下桌子,計上心來,看著尚還未理清頭緒的楊賀九一本正經開口說道:“在不參與朝事的前提下,現在隻有兩種辦法可以阻止和親。”


    楊賀九趕忙揖手行禮,覺著對方為自己想到了萬全之策,微笑恭謹道:“多謝老師。”


    院長大人舔了舔嘴唇,有些無語,他都不先問問什麽辦法?


    眼看著自己不說對方也不知道問的模樣,有些尷尬的輕咳了兩聲後捋了捋胡須。


    一本正經開口說道:“這第一種呢就是你蒙個麵罩,還拿著你的劍守在齊國和親隊伍的必經之路上,將他們趕迴去就行了,實在不行的話...”院長陰森笑著伸出一根手指在喉嚨上輕劃了下。


    而後好像反應過來這是在靈學院,覺著自己的笑容和動作有些不妥,趕忙裝模作樣的用那根懸在頸前的手指揉了揉脖子。


    楊賀九微微一愣,而後眉頭緊皺迴道:“迴老師,學生以為這個辦法不妥。”


    院長大人有些無奈的擺了擺手,隨意道:“那現在就隻剩下最後一個了。”


    楊賀九再次揖手行禮,開口道:“請老師明示。”


    院長大人舔了舔嘴唇,有些猶豫。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坑自己這位學生,但看著對方期待的模樣,轉過身去還是一本正經道:“同樣是你拿著那把劍,去楚國,將楚王給幹掉,這樣一來楚國必然大亂,齊王薑水兒又不是傻子,沒必要到那時候還白白送給咱們一個閨女。”


    楊賀九沒有猶豫,點頭道:“好,我去。”


    院長大人迴過身來,吹著胡子沒好氣道:“你去個鬼你去,我的意思你聽不明白是不是?我是在跟你說這件事情不好辦。”


    不好辦如何?那就不要辦了,這是院長大人想表達的意思。


    楊賀九微微點頭,認真迴道:“可還是得辦。”


    這師生倆的想法完全不同,一位想的是不好辦你就別辦了,另一位則是不好辦可還是得辦。


    院長大人唉聲歎氣,示意先不用輕舉妄動,從長計議下才好。


    而在太常寺,周懷慶領著大公子已到了書房外,居安見狀上前行禮開口道:“見過大公子殿下。”


    大公子春秋見著對方麵帶微笑,溫和的雙眼更顯的溫善,趕忙雙手扶起對方,“居安先生不必客氣。”


    居安起身,微微點頭,並未再說些什麽。


    大公子春秋如沐春風,看著居安身後緊閉的書房大門眉頭微皺,有些不解道:“居安先生為何站在門外?”而後轉身看著太常寺卿佯怒低喝道:“敢問太常寺卿,難不成這就是太常寺的待客之道?”


    周懷慶趕忙上前行禮賠不是,迴道:“確實是下官失職,不過...”


    居安見狀勸說道:“多謝殿下,不過此事並非是周大人失職,而是在下不想打擾了屋內那人書寫,便先出來了。”


    大公子低頭沉思一會兒,雙眼不住的向著書房那裏撇去,最後難抵好奇之心,看向居安不可思議道:“究竟是何人能待先生執筆?”


    周懷慶嘴角劇烈抽搐。


    看他那模樣似乎大公子還真不知道今日太常寺內來了倆人。這倒也算正常,總不能進來便開口說要見你的那名學生吧?目的太過明顯反而讓人不大自在。


    居安開口解釋道:“迴殿下的話,裏麵的為在下一位學生。”


    大公子微微頷首,左手負於身後,開口道:“怪不得,我方才還在好奇到底是何人居然能代先生執筆,原來是先生的學生,那此人必當是可造之材。”


    居安眉頭微皺,可造之材一詞已經初步顯露了對方的心思。


    他本想著自己能幫柳春生能在官場上初露頭角,先在太常寺內尋個小小的官職,而後一步步向上爬,以後能走上什麽道路皆看造化。


    太常寺為陛下所屬,在這裏並不會有什麽太過出格的事情發生,到時即便是自己從中幫襯也不會太過麻煩,沒想到隻是來這一趟便已被大公子盯上。


    居安眉頭微皺,而後舒展開來,微笑問道:“敢問大公子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大公子輕嗬一聲,溫和笑道:“我在府內初想起明日有拜祭一事,便猜到居安先生今日該在太常寺才是,就想著等先生忙完前來求上一幅字,不過既然先生今日不便動筆,那稍後請先生的那位學生代筆也不枉我跑來這一趟。”


    周懷慶心中暗自腹誹,人家什麽時候說不方便動筆了?你這明擺著就是衝著人家的學生來的!


    院長大人的學生即便是大公子亦是不敢稍動想法,以免觸碰到了對方逆鱗。


    可裏麵的那位就不一樣了,那不是靈學院的人。


    居安揖手行了一禮,開口道:“既然是大公子所托,在下自然不敢推辭。”


    大公子將對方扶起,溫和道:“院長大人常說莫要強求,我又豈能為一己私欲而強求於先生?”


    居安啞語,沒想到對方居然將自己老師都搬出來了,有些不知所措,微微點頭不再堅持。


    周懷慶抬頭看了下時辰,忙上前開口道:“殿下,這祭詞十分繁雜,即便是之前由居安先生書寫亦是用時許久,下官敢請殿下不如迴府去等,到時讓對方寫好下官親自為殿下送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寫個祭詞能用多久時間?要知道那可是交給皇帝陛下在拜祭大典上當場宣讀的,若真是讓其念到口幹舌燥,讓百官聽到昏昏欲睡,隻怕秋後算賬之時整個太常寺都難逃其咎。


    再者而說誰不知道這居安為何人?


    先不說其書法造詣在這都城內難有人出其右,對方可還是位通符籙的修行者,不說一字千金也差不了多少,真要是異常繁雜你太常寺有多大的臉能請的動人家?


    大公子向後瞥了對方一眼,冷聲道:“就在這等。”


    果不其然,這話方才說出口,書房門便已從內側打開。


    周懷慶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一側臉龐劇烈抽搐,心中咬牙切齒依舊是那一句嘀咕,早不出來晚不出來!


    而後微微抬起頭來瞥了眼大公子,發現對方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時才有些鬆了口氣。


    大公子見著門開並未立馬上前,而是看著居安詢問道:“這位便是先生的學生?”


    居安微微點頭,未曾迴話。


    柳春生在書房內寫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由於太過投入,所以未曾聽到門外動靜,隻是打開門後才眉頭微皺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


    趕忙走下台階,對著居安行禮道:“學生多謝先生。”


    居安微笑道:“君家不必客氣。”


    大公子輕拂衣袖,上前揖手行禮開口道:“見過這位先生,不知先生如何稱唿。”


    柳春生微微一愣,看著這位年歲甚至比自己和居安加在一起都要大的紅袍男子,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居然會向自己主動行禮,還肯叫上一聲先生。


    這是何人為柳春生的第一想法。


    迴過神來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失禮,將身子彎的比對方還要低上一些,恭謹迴道:“先生之稱,在下實在當不起,柳春生見過閣下。”


    大公子起身,而後將對方輕輕扶起,溫和笑道:“柳春生,好名字,叫我春秋便可。”


    柳春生眉頭微皺,在心中快速思考一番。


    他並不知道春秋就是那位大公子,在春秋坐守東宮之前他是大公子,位居東宮之時他是太子,是儲君。而如今他還是那位大公子。


    兜兜轉轉,大起大落,但相同的都是無人敢直唿其姓名,亦很少人知道其姓名。


    話雖如此柳春生還是能通過身後的人猜出其地位應是很不一般。


    太常寺卿為九卿之首,卻也隻是站在對方身後,且方才見他與居安相聊未曾太過多禮。


    那對方若是朝臣該是九卿之上,若是文學大家應與居安先生差之不遠才是。


    周懷慶險些被驚掉下巴,即便對方與居安先生關係親密,可堂堂公子春秋又如何會這般客氣?


    柳春生微微笑了笑,再次揖手行禮,一幅受寵若驚的模樣開口道:“晚輩如何敢直唿先生名諱,先生折煞晚輩了。”


    春秋先是上前將對方重新扶起,而後左手負於身後,轉過身去開口道:“文學一事又豈來前後順序,後來者居上可並不算少見。”轉過身來看著柳春生帶有一絲教導的口吻接著說道:“所以柳先生不必顧忌這些俗套說法。潛龍者哪怕他看著像一條魚,那依舊是龍。”說最後這句話時,大公子已經重新轉了過去,做首付後,抬頭看著天空有些自言自語的意思。


    柳春生大驚,而後才反應過來對方應該不是將自己比喻為潛龍才是,所以隻是行禮開口道:“在下受教。”


    細細品味著對方的這句話,依舊認為這人不簡單,不過他的猜想也隻是局限於九卿之上或者是文學大家,即便是九卿之上也是鬥膽來猜,柳春生自問自己還沒有資格讓那些人來如此客氣教導,所以更多認為其是與居安先生有過交集,便不吝賜教一番。


    可柳春生絕對想不到的是,對方不僅僅是九卿之上,可真正的算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甚至一人之下這個說法現在都尚且模糊。


    周懷慶心中忍不住的嘲諷想到,你這說的是文學嗎?我都不好意思點破你!不過卻也感歎後邊的這句話恐怕在這整個都城內也隻有這位大公子敢說出來了。


    春秋微微笑了兩下,拉過對方開門見山直接說道:“我今日本想著居安先生有空會來太常寺,便來求上一幅字,可實在沒想到居安先生今日不便動筆,也不敢太過強求,直到你出來我這才知道他是想給後來的學子們留上一條路罷了,得空可得好好謝過先生才是。”


    周懷慶啞語,你倆很熟嗎......


    柳春生微微點頭,開口道:“在下受教。”


    並未按照對方所說立馬就先去謝過居安,因為這個恩情他無法去謝過,而且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別人說什麽立馬照辦實在是有些盲目無知,再者來說他也有些不懂為何對方與自己這麽熟路?


    難不成二人什麽時候見過?更主要的是自己為何沒有心生抗拒?


    柳春生的疑惑實在是太正常不過,在搞不懂一些事情的前提下很少有人能抗拒熱情和肯定。


    再者而說對方並非是故意來捧殺自己,反而是認同中帶有著教育想法。


    孤身一人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內,最先無法抗拒的便是熱情。


    而柳春生來到都城正是想要得到提點和認同。


    這些都讓他無法去抗拒。


    甚至連居安都開始有些疑惑大公子是否真的隻是想交個朋友這麽簡單。


    而後突然發現自己犯了大忌,隨意懷疑別人實在非教育之道,亦是不可隻因對方身份原因便暗自揣度。


    正如自己欣賞柳春生一般,同樣喜歡書字的大公子為何就不能欣賞對方?


    這又何嚐不是一種歧視?在心中感歎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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