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與雲望舒說過自己不會死,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有用應該,相反的話語中顯得十分肯定。


    他的自信來源於楊賀九,即便是楊賀九已經離去但他還是覺著隻要有楊賀九,哪怕他已經不在自己身邊,那自己就不會死。


    如今他確實還沒死,卻是因為那道符籙,但這並不妨礙那位青年男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大山一點點被移動,雖然緩慢但卻是無可阻擋,隨著大山的移動他漸漸感到山底下有什麽東西正在慢慢形成。


    許長安雖然不知這座大陣如何移得動那座大山,但他卻知道正在山底下形成的會是什麽。


    那會是一片湖,靈湖。


    這就代表著許長安將會是一位真正的修行者,雖然開山的這個過程比較艱難,但不得不說他是幸運的。


    十歲便成為一名修行者這對於那些世家子弟來說也許並不算是很早,要知道有些被選中的修行天才在四五歲時便被授以內觀開山。


    而剛才那位名叫雲望舒的少女不過方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就已經將要跨越那道門檻成為上三境的大修行者。


    但許長安僅用半年不到的時間便成功開山在這世間已經算是極為少有,何三年光是開山便用了整整六十年尚不用多說,楊賀九亦是用了九年時間方才得以修行。


    所以他當然算的上是幸運,換一種說法來講,不在於年齡,隻要能修行對於那些人來講都是幸運的。


    或許他的幸運大部分來源於那道符籙,來自於那個他並不認識的何院長。


    但不可否認他曾經所付出過的那些努力。


    不過除了少數特別的除外,開山需要的卻不是幸運,而是努力,努力開山過後才能換來可修行的那份幸運。


    但是...開山隻是個開始,許長安並非已經無敵。


    許長安站起身來低頭看了一眼,慢慢向下走去。


    從登樓以來他一直都是在往上,即便是將要堅持不住之時也沒有想過要退縮,所以這是他第一次往下,往下不是因為想開了要放棄,而是為了撿起自己掉落的東西。


    拿起自己掉落的那把黑劍而後抬腳接著向上。


    他此時的腳步很輕快,隨著大山的慢慢移動,那片逐漸形成的靈湖內有著什麽東西開始冒了出來,很少,但卻夠用,開始流向四肢百骸。


    風雪消失,階梯上並未留下絲毫積雪的痕跡,這再一次說明那些東西確實是假的,許長安也能清楚到陣應該是被破了。


    兩道陣法同時被破,看起來像是兩敗俱傷,但許長安知道自己和體內那道‘三’字符籙卻是贏了的。


    因為許長安身體裏的這道符籙存在或許就是為了破開的那一天。


    目光如此長遠,那人好像計算到了會有這麽一天。


    月神大人亦是終於明白那座大陣所存在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許長安先前被折磨到扭曲的臉龐已經漸漸被笑意填充,邊走邊隨意揮舞著手中黑劍,邊揮口裏邊喊道:“再上層樓,再上層樓。”


    這邊走邊揮,邊揮邊喊說明了他的心情已經不再是驚喜或者僥幸這麽簡單,而是真的很開心。


    雖然楊賀九不曾承認自己什麽時候教過許長安這般用劍,但在他的心中就是楊賀九來教自己用劍的,所以他揮的格外賣力,喊的十分大膽,絲毫不懼是不是驚擾了天上人。


    樓下再無人跟上來,因為所有人都已筋疲力盡,林嬰更是昏迷現在未醒,在真正上樓之前無人會想到這次登樓居然會成了許長安一人的秀場。


    吳歧途與方長二人隱隱約約聽著許長安異常亢奮的聲音忍不住失聲笑道:“這小子。”


    吳歧途想了片刻後開口道:“這次輸了。”


    方長知道吳歧途想說什麽,難得沒有嘲諷,而是認真的迴道:“如果是在那座不起眼的道觀內,輸給了一個未開山的少年也許對我的道心影響很大。”


    吳歧途笑問:“那現在呢?”


    “現在啊?”方長躺在階梯上,低頭向下看了一眼,趕忙收了一下雙腳以偽裝成自己走在了吳歧途前麵,而後左右看著天空隨意開口答道:“我沒有輸。”


    二人同時哈哈大笑。


    他的對手不是許長安,那即便許長安贏的再漂亮也不能說成是他輸了。


    這話聽著好像是狡辯,但事實上方長並非是在狡辯些什麽。


    本就不算對手,又如何來論輸贏?


    他的對手始終都是吳歧途,這是遠在似錦城之前他便已經挑選好了的。


    可吳歧途卻知道方長是輸給自己了的,不過對於輸贏一事他也並不在意,他隻是盡力不留遺憾而已,所以對於方長的小動作未曾挑明。


    二人同時大笑便是相互會了意。


    許長安依舊未曾敲門,從他踏上台階的那一刻就不是為了敲門而來,願意登是因為想登,是因為這座樓足夠高,看的該足夠遠。


    事實上確實如此,當他登到樓頂之時看到了一些之前看不到的畫麵。


    那座橋依舊是那座橋,不過是多了位白衣少女,那位看起來不應該去較真卻偏偏在某些方麵又極為較真的雲望舒好像在看著這座樓,不知是離去心有不舍還是什麽。


    夕陽還是那輪夕陽,不過是變的更加昏黃,昏黃的光輝散發著無限的美好,說起來許長安這般少年坐在高樓上沐浴在這垂暮之光中好像有些煞風景。


    他大口唿吸著高空中有些稀薄的空氣,看到了遠處依舊發生著雪崩的畫麵。


    眼神中多了絲擔憂,擔憂很快被覆蓋,那雙飽滿的眼睛中開始多了一抹黑色和一絲驚喜。


    黑色在潔白的雪山上很顯眼,他的那雙眼睛一向看的很遠。


    高舉黑劍,不是想要刺破這蒼穹,蒼穹無罪,黑劍更非審判而生。


    這個動作隻是想被看到,那是楊賀九送給他的劍。


    楊賀九在千丈之外,他不確定許長安有沒有看到自己,他隻是靜靜盯著那座樓,潔白的樓上突然出現了一點點黑色,臉上笑容更盛,微笑著點了點頭。


    而後在和尚的催促下轉身離去。


    許長安能看到,若說能看清那絕對是不可能的,看著黑色逐漸移動,輕拂了衣袖。


    黑劍垂下,無意捅穿了這座樓,樓過於高大,黑劍卻無刃又無鋒。


    雙手攜著黑劍,揖手向著那處行了個禮。


    而後慢慢坐下,仔細看著那處,什麽都不想,隻是靜靜感受著一座大山被移走後的美好。


    月神大人早已來到了殿外,隻是許長安沒注意到而已,不是那老者刻意隱藏自己的身形,而是他在那處顯得太過自然,甚至不仔細去看都認為那人本就是這座樓的一部分。


    再加上許長安的心思並不在這座樓上,所以未曾發現有何異常。


    月神大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盯著他的那雙眼睛開始眉頭微皺,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片刻後開口道:“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這九層樓於你而言可曾滿意?”


    許長安聽到這聲音還未從身體裏的美好中迴過神來,麵帶得意之色輕捋了捋還未長出胡須的細嫩下巴,微微點頭道:“要是再高點就更好了。”


    月神大人眉頭微皺,“在樓下你應該並不是這麽想的。”


    許長安隨意擺了擺手,“樓下是樓下,樓上是樓上。”


    月神大人仰頭看著天邊已經露出一角的月亮,伸出一隻手來向著頭頂之上虛觸了一下,淡然道:“超脫了人類的範疇,卻又不如天那般高。”


    許長安搖了搖頭沒好氣的糾正道:“這說的是天人境,不是這望舒樓...其實吧望舒樓已經有天那麽高了...你是誰?”


    許長安已經反應了過來,趕忙起身雙手握住黑劍問道。


    月神大人反問道:“你覺著我是誰?”


    從九層樓內出來,許長安即便不知道也能猜到了,不過他們這一行人還是認為對應太陰來說月神應該是位女子,所以許長安並未太過莽撞。


    但人家問話總不能不答,因此許長安換了個說法,“你應該是樓裏的人。”


    雖然又是廢話,不過足以看出他的謹慎小心。


    月神大人微微點頭,“不錯,我是樓裏的人。”


    許長安試探問道:“樓裏的...什麽人?”


    月神大人再次反問,“你覺著我是什麽人?”


    許長安此刻已經後悔問出這個問題了,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對方微微點頭,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也不做解釋。


    場間畫麵對於許長安來說開始有些尷尬,所以他不再對話,而是直接那麽坐了下來,接著看向遠方。


    遠方的畫麵那抹黑色在移動,這便說明楊賀九已經離去。


    月神大人開口問道:“在看什麽?”


    許長安現在可完全沒有心思去看什麽,那是豎著耳朵聽那位老者會作何動作,問話傳來自然是要答的,“隨便看看,看看。”


    要答,但不代表著他就會老老實實迴答,看什麽那是我的事情,又為什麽要告訴你?


    似乎是看穿了許長安的想法,月神大人微微點頭問道:“為何要登樓?”


    許長安脫口而出,“我想登樓。”


    “為何想要登樓?”


    ......


    “我很喜歡那位先生。”許長安咬牙切齒片刻,老老實實答道。


    他總感覺在這位老者麵前一切掩飾都毫無作用,而且對方無休止的問話真的讓他極為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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