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向上爬的腳步猛地一頓,而後重重摔倒在地,黑劍脫手順著階梯向下慢慢滑落。


    現在的這種狀態在數月前他曾深深體驗過,隻不過這次要更加真實上一些。


    月神大人親自考核,足以看出這次入樓試的不平凡,也許並非隻是望舒樓想要收一名學生這麽簡單,或許這名學生還肩負著什麽重要使命,否則在他人看來不止於此。


    但許長安現在顯然沒有心情去思考這些,在這極短的時間內他再次迴想起了不願去想的那次,那時自己的麵前有一座大山正在慢慢傾塌,而這次卻換成了一座高樓,但相同的是他都承受不住。


    林嬰半蹲在地,許長安的黑劍順著階梯慢慢下滑到她的麵前,伸出一隻手扶著台階抬頭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銀槍向著那座高樓狠狠扔了出去,而後重重昏倒在地。


    那一擊用盡了她全部力氣,但事實證明毫無用處,銀槍甚至無法碰撞到那座樓便被擊退折返而迴直刺入樓下的空地上。


    在這座樓麵前,她或許能夠理解許長安當初麵臨那座大山時有多麽無力,隻是她來不及仔細感受。


    在橋的那頭,雲望舒剛過了橋,正在低頭仔細看著橋上的那個灰色腳印,忽然抬起頭來眉頭微蹙。


    薑茗並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麽,隻是看著那位白衣少女充滿了好奇。


    她未過橋,所以不知道這位少女是不是來參加入樓試的,但她卻覺著這位少女不像是其他國家的人。


    距離此地千丈之遠外,正在下山的楊賀九瞬間停下腳步。


    和尚未隨眾人過橋涉險,所以一路步伐輕快,感受到楊賀九的反應趕忙抬頭看著天邊的夕陽,似乎是有些擔心到了晚上會被一些野獸騷擾,催促道:“趕緊走吧,馬上天都黑了。”


    楊賀九麵容凝重,以極快的速度取出背後匣中星碎開口道:“他們有危險。”


    和尚通過楊賀九的表情和話語也察覺到了不妙,快速掃了眼周圍一望無際的雪山瑟瑟發抖道:“你可得快去快迴啊。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


    既然有危險那這去了不還是死嗎?


    這片刻的時間內和尚再次陷入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正如在迎福小鎮那次遇到嚴衛楚一樣難以抉擇。


    而在他們側方的不遠處,無人注意到一杆極為鋒利的長槍快速劃過一片山頭,而後驟然騰空迎著那輪將要落下的夕陽狠狠刺去!


    山頭上的積雪一掃而光,向下坍塌而去,形成了一片雖小但卻讓人震驚恐怖的雪崩畫麵。


    那杆長槍似乎瞬間便能突破這千丈之遠的障礙去到那座樓前,卻又立馬停下聲勢盡斂,仿佛從來都沒有那麽一杆槍的存在,隻有不遠處那讓人感到異常奇怪的突然雪崩。


    和尚看著不遠處的畫麵雙腿瑟瑟發抖,艱難在腦海裏計算著雪崩的範圍和自己與那處的距離,片刻後輕吸了口涼氣覺著自己應該不會被波及到才是。


    隨後一下癱坐倒在雪地之上,擺了擺手示意楊賀九自己去就行了,他可再走不動道。


    出人意料的是楊賀九並未馬上離去,而是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慢慢將星碎重新收到匣內,轉過身去麵容上帶著絲他所不知道的情緒微微仰頭看著那座高樓。


    讓和尚來說,那應該是欣慰。


    長槍的去而又返,星碎的出而又收,這說明著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好像出現了什麽讓人意向不到的轉機。


    可到底是什麽樣的轉機能讓那杆槍這把劍都統統收了迴去?


    雲望舒站在橋前猛地往前踏出一步,由於過於用力的緣故一隻腳都已經深深沒入到了雪地之中,隻是奇怪的是她自己好像並未察覺到。


    薑茗被她突如其來的反應所吸引,順著她的目光向那座樓看去,隻是由於太遠的緣故所以無法看清什麽,變得更加不解。


    而在月神殿內,月神大人伸出去的那隻手慢慢收了迴來,麵帶著一絲震驚和恍然大悟,而後微笑著點了點頭走到殿外。


    隨著他的離去,那座縮小版的階梯節節破碎化為齏粉。


    月神大人站在殿外,看著樓下的畫麵感歎道:“陣破了。”


    而在前一刻,趴倒在地幾乎心生絕望的許長安莫名感受到體內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


    所承受的壓力也全都消失不見,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林嬰即便是昏迷卻也異常痛苦的表情開始慢慢放鬆了下來,身體也變得不再那麽緊繃。


    而在下方雙手撐地咬牙堅持的吳歧途與方長感到壓力驟然一鬆,由於變化太突然的緣故來不及收力,二人同時向後倒去。


    扶著階梯艱難挺穩後二人麵帶不解向著更上一層的位置看去,眉眼中皆是震驚。


    他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可以猜到,那位小小少年給了他們太多驚喜。


    而許長安又來到了那座大山麵前。


    那座山依舊是高大,隻是源於許長安數月來的劈山成果,所以比起初見之時要小上了一些,他的努力並非是無用之功,這是他從準備開山之時便已經清楚的。


    山依舊是那座山,已經不再如將要坍塌時的那般恐怖,山上草木蒼翠繁茂景色很是不錯,在許長安的眼中比起腳下那隻有白色的雪山不知要好上多少。


    甚至這座讓他數月來咬牙切齒有恨無愛的大山第一次在他的眼中好像變的美了起來。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體內有一道符籙,上中下三橫組成一個‘三’字,在四方城時他與楊賀九曾認真討論過這個陣法是作何用途。


    後來二人一致認為應是穩固他體內這座大山而來,因為就是因為這道符籙自己體內的大山才得以穩固,許長安才能活命。


    但不巧的是,他二人對於符籙和陣法皆是一竅不通,也就隻是互相猜測得個比較合理的解釋而已。


    直到將要堅持不下去之時許長安才恍然大悟,他開始發現自己那般猜測實在是太小看寫下這道符籙的那人了。


    這道符籙遠不止穩固大山那般簡單。


    因為大山在動,不是傾塌,而是移動。


    許長安麵向大山,揖手鄭重行了一禮。


    要說關鍵時刻心有不舍那可絕對是沒有的,許長安巴不得這座山趕快被自己砍碎呢。


    行禮為的是留下這道符籙的那人。


    雖說許長安不知道寫下這道符籙的代價有多大,但他卻很明白這份恩情究竟有多重。


    想起在那片名為大海的海邊所發生的畫麵。


    可攪動大海,可移動大山,此符籙居然會有移山倒海之能,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雖說這座大山在自己體內無法用現實說法來衡量,可那座大海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不由讓這位少年心底裏更加敬佩。


    他未曾敬佩過什麽人,但對楊賀九口中的那位何院長許長安卻是打心眼裏的。


    說是被人救了不好意思也好,真的敬佩也罷,那位何院長在他的心中始終都是第一個開始敬佩的人。


    不如天那般高,卻又超脫了人類的範疇,原來這就是天人境。


    隻是許長安卻不解那位何院長為何要如此來救自己又幫自己?


    在楊賀九來之前雖說何三年的傳說很玄幻,但許長安卻從未聽說過,甚至他都不認識有誰姓何的。


    這個問題並非是此刻才想起來,自己得以存活之時他便問過楊賀九。


    當時楊賀九的迴答是救人應該沒有理由,許長安認為這話是有道理的,救人確實不該有理由。


    但移山呢?算是救人之後所剩餘的產物嗎?那為何不在當初便幫自己移山?


    許長安的疑惑在此刻一股腦的全都冒了出來。


    許長安慢慢從階梯上爬起,他現在渾身舒暢,再也沒了前一刻的無力感,周圍壓力和風雪早已消失不見,抬頭望去已是撥雲見日。


    陣破了並非是隻有許長安身體裏的那道陣法破了,階梯上的這道大陣同樣被破。


    迴頭望去,林嬰依舊昏倒在地,通過她昏迷中的表情逐漸放鬆來看許長安知道應該並無大礙。


    而在下方,吳歧途與方長二人則是直接向著台階上麵躺去,重重的喘著粗氣。


    方長嘴角艱難露出一絲微笑,看著天邊的昏黃突然覺著很美,眼神不舍得移開,但這並不妨礙他說話,隨意拍了拍躺在自己旁邊的吳歧途開口問道:“還沒死吧?”


    吳歧途輕咳了兩聲,並未與他還口,右手顫抖著抬起,兩根手指張開一條細縫,迴道:“靈氣大概還剩下這麽點。”


    方長不著痕跡的微微瞥了一眼,麵帶輕視,同樣抬起一隻手,兩根手指間隙離得更遠了一些,不屑道:“已經不錯了,我也就隻剩下這麽點。”


    吳歧途忍不住笑了兩聲,“你應該用盡了才對。”


    方長大驚,麵露不解疑惑問道:“你都這樣了還能感受到我的靈氣所剩多少?”


    吳歧途搖了搖頭,“因為我的已經用盡了。”


    方長忍不住大笑,“書呆子,你不誠實。”


    “臭道士,你也一樣。”


    “咱們現在登到了第幾層?”


    吳歧途仔細思考,開口迴道:“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已經過了第五層,但是剛才一摔剛剛停留在第五層而已。”


    “那小子果然有意思,我要不要學你一樣也送他點什麽?”方長輕揉了揉眉心問道。


    “你有錢嗎?”


    方長大驚,“他就隻認錢嗎?”


    吳歧途啞然失笑,微微搖頭,“他應該隻缺錢才對。”


    “錢這種東西,你別說的跟誰不缺一樣。”


    吳歧途很認真的說道:“我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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