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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小爺?”君青藍眨眨眼,盯著麵前再熟悉不過的麵孔有些鬱卒。


    唐影不是將他給送迴去了麽?又跑出來做什麽?話說,最近安平侯的禁足令這麽不管用?


    “我早就猜著你要來找鄧嬌,所以迴家以後就先來這裏等著你了。瞧瞧,咱們是不是心有靈犀?”薑羽凡叉著腰,滿目的興奮。快來誇獎我吧!快來吧!


    君青藍嗬嗬,隻覺無語。您這姿態若是插上個尾巴,簡直就是活脫脫第二肉包。堂堂一個錦衣衛的百戶大人,這麽撒嬌賣萌的求誇獎,真的好麽?


    “既然來了便一同進去吧。”君青藍別開了眼,將他身子朝一側推一推。您擋著踏雪的路了!


    君青藍抬手叩門,過了許久才聽院子裏有人不耐的喚道:“誰呀,大清早的叫門。還叫不叫人睡了?”


    女子的聲音很有特色,每每說話,尾音總會拖得極長,便如同合著琴音在低吟淺唱。帶著幾分嬌柔的慵懶魅惑。


    薑羽凡聽的打了個哆嗦,齜著牙搓了搓手:“這聲音……。”


    “很銷魂,不是麽?”君青藍平靜的接口。


    這樣的腔調旁人可學不來,但在青平坊這樣的地方該是不會少的。秦樓楚館中的花娘們,每日裏都會以這樣的姿態迎來送往,立刻能叫人的三魂去了七魄。


    然而,鄧嬌是個良家女,這麽說話……難免叫人覺得刻意,聽著有些不舒服。


    “請鄧姑娘速速開門吧。”君青藍沉聲說道:“是鄧掌櫃指引我們來此處尋你。”


    鄧嬌聽到父親的名字立刻開了門,卻隻將門給開了細細一條小縫,頂多能容一人臂膀穿過。她則站在門裏,眯著眼睛打量著門外站著的三人。


    “呦。”良久,她吸了口氣,聲音卻放的更低柔了幾分:“幾位公子看著可是麵生的很呢。”


    薑羽凡未曾說話先將錦衣衛的腰牌按在了門縫處:“錦衣衛辦差,快開門。”


    “原來是幾位官爺。”鄧嬌聲音越發的嬌柔,飛快將門扇打開,俏生生站與門內微笑著說道:“快些進來吧。可憐這麽熱的天氣還得來迴的奔波,真是辛苦呢。”


    她嫋嫋婷婷退後了半步,略垂了頭顱盈盈福了福身子:“給官爺見禮。”


    “咦。”薑羽凡拿雙手插了腰,居高臨下瞧著鄧嬌,毫不掩飾眼中的好奇:“你不怕我們?”


    鄧嬌卻是抿唇一笑,不勝嬌羞:“官爺不是專門保護咱們燕京百姓的英雄麽?英雄都是好人,奴家有什麽可怕?奴家不也正是該被官爺保護的弱女子?”


    弱女子三個字自她口中嬌嬌柔柔說出來,婉轉多樣。鄧嬌恰在那時候抬頭,飛揚眼角似不經意朝著薑羽凡飛去。卻在與他接觸的瞬間立刻又垂了下去,連麵頰都緋紅了。似一朵嬌羞的水蓮花。


    薑羽凡瞧的愣了神。


    他雖然已經將近十七歲,卻並不似旁的勳貴子弟在數年前就提了通房丫鬟。至今為止,他心性實際上都還純潔的很。哪裏見過這般萬眾風情的女子,舉手投足都是魅惑。一時間憋紅了整張臉,看上去竟似比鄧嬌還要羞澀。


    君青藍在一旁瞧的真切,在心底裏狠狠鄙夷了一番薑羽凡。緩緩將一雙清眸投向鄧嬌,淡淡開了口:“你是鄧嬌?鄧柔的姐姐,鄧春旺的長女?”


    鄧嬌這才半抬了眼眸瞧向了薑羽凡身後的君青藍。此刻,陽光明豔,自樹葉交疊的縫隙中灑下一束束耀眼的光。鄧嬌站的位置極妙,剛剛好叫一束耀眼的光自她頭頂落下,映襯的她一身大紅薄紗遍地金的細紗裙如同鑲了金線,分外光明。


    不可否認,鄧嬌是個美人。但如此造作的姿態,難免叫人瞧著別扭了些。


    君青藍眯了眯眼,目光在鄧嬌火紅衣衫上略一停留。紅色?!


    “呦。”鄧嬌見君青藍眼睛直勾勾不住打量自己,麵頰上笑意便更深了幾分:“常聽人說錦衣衛的官爺們都兇的很,原來都是杜撰出來騙人的呢。這兩位小官爺真是個頂個的俊俏,奴家真是好福氣。”


    “你真是鄧嬌?”君青藍並不接她的話頭。


    即便鄧嬌千嬌百媚,對她一個女子又哪裏有半分的吸引力?


    “正是。”


    “鄧柔是你的妹妹麽?”


    “當然。”


    “你妹妹死了不足一月,你居然就能穿了一身正紅?”


    君青藍這話便似一把鋒利的匕首,毫不留情一下子刺入到鄧嬌的心裏去了。將她麵上的笑容和嬌柔頃刻間割裂的體無完膚。


    鄧嬌抬了手按向自己胸口,麵頰上終於浮起本該擁有的恐懼。而那恐懼卻不過一瞬,下一刻便成了梨花帶雨的悲切。


    “奴家能有什麽法子?奴家早就嫁了人,又死了男人。一個寡居的婦人深居簡出的不招人待見,即便是我爹爹也總同人說我不是鄧家的人。那一日聽說妹妹死了,奴家滿心悲痛的去給妹妹奔喪。哪裏想到才到了那裏就叫爹爹給攔下來,說奴家是不祥人,不許入內。更不許奴家給妹妹戴孝守喪。奴家……奴家這也是沒辦法才……穿了這麽一身衣裳,不過是想氣氣他,跟他作對罷了。”


    說著話,她自懷中掏了撒花的絲絹帕子出來蓋在臉上,哭的肝腸寸斷:“官爺們若是覺得奴家這一身不妥當,奴家這就換了去。”


    說著話,鄧嬌以兩隻手按著帕子蒙了臉,轉身便要朝內堂奔去。


    “站住。”君青藍皺了眉出聲喝止。自己不過隨口一問,這人的戲是不是有點多?


    鄧嬌收了帕子,將它一把攥在手裏用力絞的成了麻花。抽抽搭搭的不勝委屈:“奴家可是又做錯了什麽,惹的大人不痛快了麽?您隻管說,奴家改就是了。”


    君青藍無視她的楚楚可憐,冷聲問道:“鄧春旺說,在鄧柔死後第一天,忽然詐屍自行出了棺材,並走失了?”


    “可不是呢。”鄧嬌吸口氣,忽然活了過來:“官爺們那日是沒有見著,是真真的嚇人呐。”


    “奴家正在與爹爹爭執,忽然聽見內堂裏亂糟糟的一團亂。扭頭一瞧,鄧柔居然坐了起來。大家夥被那一幕給嚇了個半死,紛紛去逃命。奴家當時就在院門口,嚇得狠了挪不動步子。便眼睜睜瞧著她跨出了棺木,大踏步的跑了。嘖嘖……。”


    鄧嬌搖了搖頭:“那速度快的,奴家平生從不曾見識過。幾乎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你是說事發當日,你實際上並沒有進入到內堂去,也並沒有見到鄧柔的屍身,是麽?”


    鄧嬌愣了一愣:“的確如此。”


    “那麽,你憑什麽能斷定當初從棺材裏跨出去的人就是鄧柔?你也說了,當時情況混亂,你又驚嚇過度。若說你瞧錯了人,完全有可能。”


    “不會錯。”鄧嬌斬釘截鐵搖頭:“她走出去那時候穿著的是她親手繡的嫁衣。那衣裳的繡樣她曾來同我商量過好多次。我再不可能瞧錯。”


    君青藍眸色一動,鄧柔的嫁衣?


    “你說的嫁衣,可是這一件?”


    說著話,君青藍將背上背著的包裹解了下來,自裏麵取出嫁衣抖開。陽光下,鮮紅綢緞上的金線鴛鴦栩栩如生。尤其是黝黑的那一顆貓眼琉璃,灼灼生輝,便如真的鴛鴦眼目般炯然有神。


    乍見這件嫁衣,鄧嬌手指一縮,瞳孔忽然就收緊了。一張麵孔頃刻間變的雪白,眼底竟生出難以想象的恐懼出來。


    “這……這……。”良久,她才擅抖著伸出跟手指朝著嫁衣飛快一點:“這是從哪裏來的?”


    君青藍皺著眉。對於鄧柔詐屍一事,她從不曾相信過。那麽,鄧嬌眼中的恐懼又怎麽解釋?


    “你說呢?”


    “我……我不知道。”鄧嬌神情有瞬間的崩潰,似乎想要伸手去觸碰嫁衣。卻又好似在那嫁衣裏藏了什麽叫她不能承受的玩意,眼看著她的指尖便要碰到嫁衣一角,卻忽然縮迴了手去。


    “大人,您在哪裏找到看她?是您找到了她是麽?我……我並不想那麽對她,是我對不起她。”鄧嬌麵目上的嬌柔已經徹底消失,便似終於擊碎了包裹在她麵頰上的麵具。頃刻間涕淚橫流,毫無儀態可言了。


    “請您告訴我。”鄧嬌身軀癱軟如泥,竟一把扯住君青藍衣角:“她沒有死,她還活的好好的,是麽?”


    她眼中的希冀叫君青藍動容。聽說鄧嬌自打出嫁以後同鄧家幾乎不曾再有來往,丈夫過世後鄧春旺將她視作不祥人不許她進入鄧記綢緞莊,她與鄧家便似徹底斷絕的關係。沒想到,她與鄧柔的感情居然這麽深厚!


    “她還……活這麽?”鄧嬌執著的很,盯著君青藍,固執等待著她的答複。


    “對不起。”君青藍半斂了眉目:“我並不知道。”


    “你不知道?”鄧嬌張著嘴,眼淚尚掛在腮邊不曾落下,神色間儼然已經癡了:“莫非……她真的死了麽?”


    君青藍皺了眉:“生死有命,非人力所能及。若最終查明鄧柔是枉死,我定會盡力查明真相。若她是借死來掩蓋什麽罪惡,我也一定不會放過。”


    “鄧柔?”鄧嬌神色間有片刻的怔忪,卻始終不曾再開口。眉目中的悲切卻忽然消失了。


    君青藍默默將嫁衣收好,眼角餘光將鄧嬌神色盡收眼底。她似乎對鄧柔的嫁衣非常在意,眼睛始終盯著她手指不曾移開。但是,神色間的極度恐懼又是因為什麽?


    “六哥!”寂靜中的街道上忽然一陣人仰馬翻,女子尖利的唿和與狗吠相合,風一般自小院門口卷了進來。


    “快。”女子疾如閃電,一把攥了薑羽凡手腕使勁往門口拖:“真兇落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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