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兒忽插嘴道:“衫兒聽他們似乎提到‘到山原迴頭領’,那他們頭領應該在山原。”


    燕晨與睿王對視一眼,燕晨這才沉著臉道:“衫兒,為何偷跑出來?”


    衫兒嘴一癟,道:“衫兒沒偷跑。是,是……”她瞥一眼睿王,不再說下去。


    睿王一笑,足尖點地,飛身躍上一棵大樹的樹梢,高處傳來他渾厚的聲音:“我去望風。”


    燕晨本要阻止,即已決定同進退,有些事遲早應讓他知道。但睿王卻主動避讓,這份細心與體貼,莫不讓燕晨感動。


    衫兒這才小聲說:“這幾天老爺出來采藥,隱隱感覺有人在四周窺探。他老人家擔心你,就叫衫兒到山原城找你。還讓衫兒將這個交給你。”衫兒從衣角邊上摳出一個藥丸,遞給燕晨。


    燕晨接過,衫兒又道:“老爺說這是避毒丸,服下可保一年百毒不侵。昨兒才煉好的。”


    燕晨心裏一熱,澀聲問:“老爺,可好?”


    衫兒道:“好,老爺天天幫衫兒配藥浴,說讓衫兒早日練成去幫小姐。”


    燕晨不再答話,將地上那些人的屍體拖成一堆。


    睿王跳下來幫忙。


    燕晨皺眉道:“這一時上那找鋤頭?不掩埋了,又恐留後患。”


    睿王笑道:“何需鋤頭?邊關多戰,那會隨身帶鋤頭?你且站開,我一人即可。”


    睿王向土地上擊掌數次,地上被連續掌風擊開一個大坑,睿王將屍體搬進去,又埋上一土,催馬幾個來迴,灑上落葉,才拍拍手過來。


    燕晨心內戚戚。


    邊關黃土,不知埋了多少好兒郎!


    燕晨掏出娟帕,掂腳為睿王試去臉上的灰土和汗水,睿王眷戀的目光定在她臉上。


    衫兒捂著眼,在旁咯兒咯兒的笑。


    燕晨嗔道:“小妮子盡頑皮!你的傷不痛了?”


    衫兒忽想起一事,道:“不疼。倒是那獵戶大哥的屍身還在那邊草叢裏呢!”


    燕晨一愣,有些歉意地說:“那快帶我過去。”


    找到那獵戶的屍體,燕晨不要睿王動手,親自用劍刨了一個坑,將獵戶的屍身搬起去,準備掩埋。


    睿王忽道:“且等一等。”


    他俯身下來,仔細地探查了獵戶的喉頭。那獵戶是被捏碎了喉頭而斃命的。


    燕晨疑惑地看著睿王。睿王探查完,沉吟了半響。


    燕晨問:“可有不妥?”


    睿王道:“當年,你可記得齊府二門的一個小廝莫名死在齊府後山上的桃花林?也是喉頭被捏碎?”


    燕晨想了一下,似乎有點印象。但那時她才六歲,記憶不太清。


    睿王道:“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早上我很早起來,預備去花園裏采桃花,給你做桃花糕。”他有些局促,停了下來。


    燕晨疑惑道:“桃花糕?”


    睿王咳了咳,道:“頭天晚上,聽廚房的嬤嬤說,你愛吃早晨的桃花做的桃花糕,我反正也睡不著,就早早去到後山摘桃花。誰知竟一腳踩進土裏,發現土坑裏埋著一個人。叫了大人來,刨出來一看,是二門的一個小廝。我偷偷看了,就是喉頭被捏碎。和這獵戶一樣。”


    燕晨有些走神。


    原來從小,子睿就將她的事放在心上了。


    她強將思緒拉迴,看著那傷口說:“明遠的意思?”


    “容我仔細想想,也或許是巧合罷。”他說。


    燕晨點頭,將屍身用土掩埋了,默立了一會,三人將馬放了,便進了密林。


    睿王跟著燕晨七繞八拐,過山澗,穿山洞,眼前一亮。


    七八棟茅草屋,五六片藥草地,三四潭碧波水,一兩隻雞和鴨。在夕照溫暖的光輝籠罩下,直如人間仙境。


    好一個自在福地。


    衫兒大叫:“老爺,老爺。”


    恆娘應聲出來,衫兒奇道:“恆娘子?你也迴來了?”


    恆娘默默地點頭,瞥了睿王一眼,行禮道:“煩請殿下屋外等候。”帶著燕晨進了一間茅草屋。


    衫兒留下陪著睿王。


    燕修緣從窗口望去,睿王負手佇立,在靜謐澄明的夕照中,猶如一株挺拔的青鬆,堅定、卓然,驕傲。


    他歎口氣,對進來的燕晨道:“晨兒,觀睿王氣度,確非凡品。老夫也素聞他的高義,隻是,老夫實不想你與皇家牽扯太多。”


    燕晨有些赫色。


    “罷了!你有你的主張,老夫也不多說。”


    燕修緣轉身問道:“恆娘送來的那婦人,老夫已救過來了。雖未清醒,倒無性命之憂。那是什麽人?”


    燕晨道:“目前還不知底細。她說太子妃要殺她,我想與李煦定有淵源,故將她送來。”


    燕修緣點頭。


    燕晨又道:“這婦人在此診治,恆娘必須留下。”


    燕修緣剛要反對,燕晨說:“祖父莫要為晨兒擔心。原娘子軍舊部已先上西京,晨兒身邊也有人,倒是祖父這裏,晨兒實不放心。”


    燕修緣隻得應允了。他又看了看窗外的睿王,道:“也罷,晨兒即已將他引來,想你決心已下,老夫且去會會這小子。”


    打開房門,他走向睿王。


    屋內,恆娘不讚同地說:“小姐,那婦人留在此地不妥。要不趁她未醒,將她帶離此地,恆娘還是隨你一同上西京罷?”


    燕晨搖頭:“若真是太子妃欲滅她口,那她一定知道什麽要緊事。帶離此地,若太子妃得知她被我們所救,一定會有防備。你留下,一來可探聽究竟,二來老爺與衫兒有你照顧,我也放心些。待時機成熟,我會派人來接你們。”


    “還有,待我到西京後,以後每一旬,你去平安居找掌櫃的,我會將密信送到那裏。”


    她將怎樣從密信裏讀懂內容的方法教予恆娘,恆娘牢牢記下。


    燕修緣與睿王踱到屋後竹林裏,邊走邊說。睿王才知當年舊事,向燕修緣跪下大禮道:“老神醫在上,受明遠一拜。”他沒稱“本王”,自是將燕修緣當作了長輩。


    燕修緣由著他拜完,鄭重地說:“晨兒自此托付予你,老夫希望你珍而待之。”


    睿王目光堅毅,那裏麵的光芒灼得燕修緣都有些受不住。


    “死生契闊,千秋萬古!”睿王鏗鏘低沉的聲音震得燕修緣也有了“老夫卿發少年狂”的激情。


    他大笑道:“好,老夫信你!”上前親手將睿王挽起來。


    他拍拍睿王的肩道:“山長水長總有別,你們今日就走吧!”


    睿王再躬身一禮,轉身走了。


    燕修緣目光深遠,仿佛看到未來風風雨雨中,睿王寬闊的雙肩擔著千裏邊關的安危,擋著風刀霜劍的侵蝕,為大廈的子民,為他心愛的燕晨撐起朗朗晴天。


    李煦迴到王府,太子將李孝傑、何成喚來道:“太子妃遇刺,絕非小事。然朝務繁雜,不容久曠。孤明日即要返京,李愛卿留下些人,與何卿共同勘察此案。太子妃隨孤迴京。”


    李孝傑與何成跪下領令後退了出去。


    權公公小心地問:“那睿王、原王和其他九寺隨行朝臣是否按原計劃隨行?”


    太子揉著眉頭道:“自然不變。父皇身子弱,太後母後都切盼睿王迴京。”


    權公公自下去傳話。


    鄧彥明進來,與權公公擦肩而過。


    他剛要稟報,太子搖搖手,道:“孤去看看太子妃,邊走邊說罷。”


    鄧彥明點頭,落後一步,與太子一前一後朝文懿閣而去。


    太子命其他人離遠些,鄧彥明才說:“據查,太子妃身邊的宮人嬤嬤全部喪命,其中孫嬤嬤不見了。太子妃說被刺客踢到了雁蕩湖中。下官查看了事發地,確有人滾下湖的痕跡。”


    太子沉吟不語。


    鄧彥明再接著說:“還有,下官查到,今兒早上,睿王和晨娘子似乎在雁蕩湖遊曆。”


    太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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