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有過朋友。


    也從未感受過溫暖。


    夏澈的出現,很好的彌補了這些。


    在這種即將放棄世界,對一切喪失希望的關鍵時刻,薑瑜本該繼續迴想那些讓她感到悲痛的往事,比如父母的離世,被霸淩的經曆,以及因為自己的過失,導致唯一一個關心自己的親人,奶奶的離去……等等等等。


    唯有對這個世界徹底失去希望,自己才能更加堅定的告別不是嗎?


    那為什麽又會想起來夏澈?


    “……真可笑啊,在我細數我所經曆的一切之時,居然是這個剛認識沒多久的朋友,讓我有點舍不得離開了。”


    薑瑜抿了抿唇,自嘲一笑。


    笑自己居然過去這麽多年了,才遇到第一位真心朋友。


    笑自己這些年來,居然僅僅隻有一位朋友。


    笑容苦澀,像一杯苦茶,苦透了。


    “我這樣的人,能擁有一段時間的友情便已足夠,不能再奢望太多。”


    薑瑜那雙漂亮到世所罕有的眸子裏,名為希望的火焰剛剛複燃便又再次熄滅,空洞麻木。


    她用力,輪椅帶著她,繼續向著更深處的海域行去。


    ……


    叮咚——


    隨著地鐵門的打開,夏澈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在周圍人宛如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下,夏澈從地鐵站出來,直至沙灘的這段路上的每一處地方,他都在找,生怕遺漏。


    “能趕上,絕對能趕上……”


    夏澈按照上次帶薑瑜來時所走的路,重新走了一遍,可卻連薑瑜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按理來說,因為有輪椅的存在,薑瑜應該很有辨識度才對,如果真的在,自己不可能看不到她。


    沒有,哪裏都沒有。


    夏澈從地鐵站一路找過來,前方就已經是沙灘區域了,沙灘上一覽無餘,別說薑瑜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浩浩蕩蕩的區域,自己要去哪兒找?


    夏澈深舒一口長氣,注意到一個工作人員提著水桶拖把從麵前經過,趕忙走上去問道:“你好,請問有沒有看到一個坐著輪椅的女孩子?”


    “坐著輪椅的女孩子?”


    工作人員在夏澈期待的眼神下想了想,一拍腦門,指著左邊道:“還真有一個,我本來還在想,行動不便的殘疾人一個人來看海,是不是會不方便,然後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她還沒理我……”


    “看起來脾氣挺古怪的,喏,往礫石灘方向去了。”


    “多謝!”


    終於得到了薑瑜的線索,夏澈不敢耽擱,匆匆丟下一句謝謝後快步奔著礫石灘跑去。


    此時全力提速下,夏澈爆發出來的速度,連他自己都感到驚愕。


    可眼前的一幕卻讓夏澈的唿吸驟然一滯,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在了手裏。


    工作人員沒有說謊,薑瑜也確實來到了這裏,夏澈無比確定。


    ——礫石灘上,一架輪椅隨著海水飄了起來,搖搖晃晃即將沉底。


    可卻看不到薑瑜的身影。


    “薑……薑瑜?”


    夏澈摸索著走下,嗓音不自覺幹澀起來。


    他不知道薑瑜是多久之前來的。


    輪椅在海水裏泡著,那……人呢?


    “薑瑜!”


    夏澈怒喊,可礫石灘卻靜悄悄的,沒有一人迴應。


    像一塊死域,找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


    ……


    黑暗,無邊的黑暗。


    薑瑜感覺自己正在不停向下墜落,周圍黑暗且冰冷,但這種環境,恰恰最適合她這種人。


    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將別人的努力棄之不顧的自己,這種人一定爛透了。


    靜悄悄的黑暗之中,薑瑜的腦海裏再次浮現出夏澈的那張臉,正在朝著她痞痞笑著,周圍仿佛有一幕幕景象,化作碎片朝著自己襲來。


    每一片上,都有一處畫麵。


    或許是因為人的意識在即將死亡的時候,過往的經曆會變成走馬燈,一幕幕的在眼前浮現,但也有著另外一種可能。


    那便是……


    出現的走馬燈,不再是過往的經曆,而是未來的,自己並未接觸過的,那些隻存在於之前的幻想當中的畫麵。


    亦或者……


    是人的潛意識裏,最想做的事情。


    經過瀕死的刺激的推演,從而出現新的畫麵。


    “這是……我?”


    薑瑜被吸引的看去,隻見其中一幕畫麵上,自己的腿居然沒有問題,在開心的奔跑著,一頭橘色長發在太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亮。


    身後好像有人沒好氣的嘟囔一聲:“又在裝作沒聽到啊?還吃不吃飯了啊我說?”


    薑瑜看到了說話的那人,正是看起來很像長大了幾歲的夏澈。


    五官變得更加硬朗,但相對應的,頭發也更黃。


    看起來的氣質更猥瑣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是未來的嗎?”


    薑瑜完全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段經曆。


    很陌生,但下意識卻覺得很熟悉。


    可她明明前不久才剛認識的人,怎麽會給自己一種早就遇到過的感覺?


    好像這個人已經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現過相當一段長的時間,這種想想都覺得不可能的事,此時卻無比真實的成為了記憶,一段段的湧入自己的腦海。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一抹玄奧的力量遊走在自己的四肢百骸,通體的暖意,瞬間驅散了周圍的寒冷。


    身體在求生的本能下,昨晚的藥浴的藥力,在此刻被充分的催發,晶瑩小巧的腳趾,居然開始了微微的顫抖。


    隻是這種幅度太過微小,連正主都沒發現。


    薑瑜對這一切恍若未聞,依舊觀看著這些記憶,漸漸的,她的胸中仿佛被一塊棉花給堵住了,一股酸澀的感覺讓她難以形容。


    “好像……突然有點不甘心就這麽去死了呢。”


    “如果我能以正常人的身份在陽光下生活的話,那麽我……那麽我……”


    薑瑜的情緒逐漸變得激動,死亡的陰霾似乎在此刻被驅散了不少,一股名為求生的能量重新變得充盈。


    在海水裏不停下墜的身體,止住了。


    “薑瑜!”


    忽然,一道焦急的聲音從上麵傳來,緊接著,薑瑜感覺到一雙有力的大手抱住了自己,隨即整個人不受控製的被對方抱著,下墜的身體就此止住,開始向上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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