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城的執事府,就相當於州府的衙門,四大派轄區都一樣,雖然還是按照大盛律法,但更多,是要看執事們。在修靈者的世界,掌握力量,往往便具有一切權利,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因此麻城的捕快,變成了懸空外圍弟子,麻城的衙門成了執事府。


    一路走來,算不上蕭條,但也絕對沒有大盛舊都和如今星城的繁華。青石板路幹淨光潔,卻也隻是張明晨的刻意安排。


    剛到了執事府不久,便有兩名弟子將那些逃過來的懸空弟子中的話事人給叫了過來。若是往日,懸空弟子可不會隨周哲的意差遣,但此刻,人人麵有悲戚。


    打量了一會,周哲便問道:“我是周哲,前來救援的,馬上就要去懸空的山門了。現在,我想多了解一些情況。比如,你們是怎麽逃出來的?還有,程洛洛。不。有程掌門的消息麽?”


    說道懸空的山門時,兩人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肩膀,好歹是穿著青花瓷精銳修士服,這番姿態,讓天書的弟子們有些不屑。


    兩人有些膽怯的眼神互視一番後才開口道


    “一路上都被那些龍屍追殺,還有穿著白衣的劍宗來的行屍。我們幾個運氣好,在山門數十裏恰好鄭勇師兄遭遇了龍屍襲擊,我們趁亂跑了出來,隨後。。。。隨後便一路過來到了麻城。”


    “小的也是。”


    楊覺嗤之以鼻,他當過內衛統領,這話看起一切都沒什麽問題,但是,看他們兩個這流利的說辭,恐怕早就想過怎麽應對別人的詢問了。


    “啪!”楊覺將桌子一拍,兩人明顯的一抖肩膀,顯然被這陣勢嚇壞了。沒了山門的弟子不如狗,這話一直流傳,而大門派的弟子,會更慘。


    “我問你們,程掌門呢?還有,鄭勇是你們的師兄,他遭遇了襲擊,你們卻趁亂逃跑,算什麽師兄?”


    楊覺說話擲地有聲,加之他那九階強者的威壓,著實讓人膽寒。


    “啪!”又是手拍在桌子上,楊覺緊接著問道:“抬起頭看著我們說話。”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在心裏防線不穩的情況下,說沒說謊一看便知。


    周哲樂見其成,反正楊覺問也是一樣。他唯一覺得感覺不對的是,為什麽鄭勇出現了,卻沒出現程洛洛,照理說,懸空山丟的那麽快,憑借著戰力高,她們應該有一起逃出來的機會。


    那兩人勉強的抬起頭,其中一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一言不發臉色不善的周哲,再瞅瞅楊覺才說道


    “沒。。。我們當時嚇怕了。”


    “所以。。所以就直接逃了。。”


    楊覺一聽,不滿的往後一依:“特麽的。我問不下去了。小師弟你來。”


    楊覺的性格就是如此,最見不得這種丟下戰友不顧,隻管自己逃命的人。還是大名鼎鼎的懸空山精銳裏的執事,丟人就不說了,反正山門都丟了,就光這管中窺豹,就可見一斑,懸空丟的不冤枉。


    周哲看著兩人的眼睛:“我問你們。你們的掌門去哪了?”


    兩個人原先,還以為能糊弄過去,還相互準備使眼色,但隨即周哲便淡淡的說道


    “你們不說,是不是要我去問其他弟子?難道就你們知道?現在說,是給你們機會,若是不說,我也不強求我會用虛空傳送陣把你們丟迴懸空山,讓你們親手為你們的山門兄弟報仇。”


    周哲的威脅比什麽手段都有效。


    兩人當即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隨後拜倒在地


    “攝政王,我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掌門她。。。。掌門她殉難了。。。”


    “嗡!”周哲一聽這個消息感覺腦子嗡嗡好半晌才迴過了神。他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問道


    “怎麽可能?她是掌門怎麽就?”


    現實就是現實,兩個人把當時的情況一說,周哲無奈的閉上眼睛,雙手捂著臉。


    程洛洛不像白山水那樣讓周哲有敬佩,甚至,中間和她鬧過許多不愉快。他本以為,自己對程洛洛很了解,認為她會趨利避害,在九州星主攻過來,山門不可守的時候,會帶著人撤離。卻萬萬沒想到。程洛洛以這種方式詮釋了她對於懸空的情感。


    君王死社稷。周哲能想到的,就是這個詞。


    楊覺拍了拍周哲的肩膀,隻是一聲可惜:“她是掌門。”


    是啊!她如今是掌門。天書被攻破的時候,孫國柱殉派。劍宗被攻破的時候,劍宗殉派。無數山門被攻破,掌門都沒能活。不是他們不能走,或者走不了,而是需要這種精神。該死的時候,就死給你看,是給天下人看,死給山門的弟子看。


    下一個會是誰?嚴寒?還是葉山城?還是楊覺?


    周哲咬著牙,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隨後問道


    “你們山門陷落,逃出來的弟子有多少?”


    “當時山上大概總共兩萬多,山下的,基本都逃了,現在還活多少。。。我。。。我我不知道。。。”


    “嘿!”周哲一聽這數字,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桌案應聲而裂。


    懸空山這幾年發展迅速,得益於朝廷變亂,河南道幾乎成了懸空山的附屬之地。穿著青花瓷的精銳弟子號稱上萬,其餘五階以上弟子不下兩萬,而能住在懸空山下麵的,也足足有兩萬。這麽多人,竟然隻守了半天。他不知道是該怪程洛洛不夠努力,還是怪懸空弟子戰力低下。


    其實周哲也是錯怪了程洛洛,外有強敵,內有掣肘,她這個掌門登位不過月餘,能有什麽建樹?


    現在,情況真的不容樂觀了,逃到這裏的不過兩千多,其他方向呢?他們可是知道劍宗的地界,九州星主的手段,絕不會放過這些人,會把這些懸空弟子的每一分價值都壓榨出來。靈魂被吸收,屍體被煉製成修靈者行屍,甚至,還會有屍心衛。


    “滾!滾!都給我滾。”周哲咆哮過後,兩名懸空弟子落荒而逃。


    張明晨不知道周哲為何發這麽大的脾氣,戰戰兢兢的站在一邊不敢說話。


    此刻,站在這個議事廳內的,辛追,楊覺,藍田羽,魏藍等人,以及淩霄閣的二叔三叔兩名執事。他們自然明白周哲的發怒是什麽,懸空這個結果,無異於給九州星主的鍋灶裏麵添了柴火。未來,會出多少屍心衛?會出多少修靈者靈屍?


    如今,有了神對手,而豬隊友,懸空徹底實力擔當。


    就在眾人還在氣氛之時,門外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出現,聽起來像個中年人,更像是此地的主人一般


    “攝政王好大的威風。這裏可是懸空地界,不是你北原的一畝三分地。”


    張明晨一聽這個聲音,忽然有些緊張,此刻大門口,走進來一個一身幹淨修士服的中年胖子,而他身後跟著的,恰是之前被周哲攆走的懸空弟子。


    周哲看著來人,本就心情不好,現在他這麽說,是完全把援兵往外攆的架勢,都這個程度了,竟然還有人執迷不悟,懸空亡的不冤枉。


    “你是何人?”


    張明晨此刻站了出來,正要抱拳介紹。確實那名懸空長老一揮手打斷


    “待會再收拾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老夫鄭宏,乃是先掌門鄭星河胞弟,懸空九名長老之一。攝政王,我敬你以天下為己任,但可不要喧賓奪主。這裏可是我懸空的執事府議事廳。”


    周哲被氣笑了,程洛洛都殉派了,懸空山也丟了,懸空的弟子如今正在亡命各處,竟然有人還以為他們是如日中天的懸空,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長老。


    說他愚昧愚蠢都死對這兩個詞的誤解。


    “懸空都快被滅門了,還懸空的長老?沒聽說。”辛追撇撇嘴,滿臉不屑。


    “你。。。口出狂言,即使掌門在,也得喊我一聲長老族叔。”中年胖子依舊擺著他的架子。


    臉苗小萌都忍不住了:“你們的掌門都殉派了,要擺譜也不選個時機。”


    辛追頓時抓住了苗小萌的耳朵:“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麽嘴。”


    “哎呦。”苗小萌求饒,馬小寶和宣諾捂住嘴偷笑,還是師娘厲害,能治這個無法無天的師姐。


    楊覺此刻不想事情搞的太僵,畢竟,還是要一些懸空弟子去協同救助的,於是出來打圓場


    “鄭宏長老,眼下的情況想必你也知道,救助災民和懸空弟子,乃是當務之急,我等已經修整了片刻,希望鄭宏長老能派出些精銳為我等帶路,前去救助。時不我待,我們在這裏多爭論片刻,懸空便多流一份血,九州星主的實力便膨脹一分。”


    鄭宏看著楊覺,抱拳道:“嗯!楊掌門這話在理。隻是我有個不情之請。”


    鄭宏說完,還撇了周哲一眼,大有把周哲排除在交談之外的樣子。


    “但說無妨。”


    鄭宏道:“可否先行救助我懸空的弟子,至於百姓,無非是野草,割了再生,不缺那些泥腿子,而且人多了,不也浪費糧食麽?”


    話到這裏,整個場麵都僵住了,鄭宏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隻是看著臉色鐵青的眾人疑惑。


    周哲點著頭,歎了口氣,隨後對苗小萌和在場的天書弟子說道:“徒兒們,我以前和你們講過何不食肉糜的故事,現在,你們懂了麽?”


    誰能不懂,天書弟子大多是苦出身,他們也曾經疑惑過,明明天下的門派可以和百姓共存,卻為何,總是在各門各派被爆出一些慘絕人寰的事?


    原因有了,他們認為百姓不是人。


    不是人,他們便可以像對待牛羊一樣對待他們,限製他們的一切,規定他們的一切。生殺予奪,在關鍵的時刻,毫無心理負擔的拋棄。


    “我們是修靈者,我們是強者,因此我們該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這便是強者思維,但這,真的對麽?


    鄭宏此刻完全不自知,還在勸說楊覺


    “楊掌門,我是認真說的,懸空弟子救迴來至少於防守有利。其他人。。。我真的。。。”


    楊覺聽了直接擺手,指著周哲道:“你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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