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微涼,但若是淋了一天的雨,被一路追殺,則真的是透心涼。


    鄭勇此刻,便是這種感覺,他一身的青花瓷修士服被雨水泥土和血跡沾染成了寒冬雪梅圖。在一處民居,他終於喘了口氣。


    民居是百姓的居所,人早就逃了。鄭勇帶著幾個一路跟著他的懸空弟子二話不說直接進了屋子。


    “特麽的,這麽窮。找找有沒有食物。”鄭勇進了屋子,四下打量了一下,真正的家徒四壁,不爽的罵出了口。


    那名弟子被罵的一愣,隨後在屋子房梁上的幾個籃子裏搜尋,其他幾個,也在其他幾個屋子裏搜尋可能的食物。約莫半刻鍾,幾人迴來,卻是手中空空如也。


    “沒找到?”鄭勇皺起眉頭。隨後他想到了一個可能:“肯定是這群泥腿子把糧食藏起來了。”


    那名先前被嗬斥的弟子穿的隻是普通的修士服,自然不是懸空精銳,他唯唯諾諾道:“可能,可能被帶走了。”


    鄭勇一愣隨後道:“不可能!現在是九月,怎麽可能帶走那麽多糧食?”


    何不食肉糜,這便是此刻跟隨鄭勇的弟子們心裏的想法,隻是臉上,誰也不敢表露出來。


    “你們說話啊!都啞巴了?是不是那些百姓帶走了糧食?”


    終於,一個弟子唯唯諾諾道:“鄭師兄,這一片種植的都是靈草。剛才在另一件屋子看到了那一堆收割下來的靈草堆。”


    鄭勇不爽的一拍泥床:“特麽的,種什麽靈草。這玩意又不能吃。”說完,他自己就愣住了,是啊!種了那麽多年靈草,又不能吃。


    屋子內的氣氛很壓抑,眾人見鄭勇沒有說話,也都跟著不說話了。鄭勇的頭腦陷入了混亂,他想不通,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他當然想不通這個深奧的問題,很多門派的弟子也想不通。思維的僵化和階層的嚴格劃分讓他們根本想不通,為何北原會有那麽糧食,為何北原還能有那麽強的戰力。為何他們懸空千年積累,卻在星主降臨時,和劍宗一樣不堪一擊,甚至,更為狼狽。


    懸空陷落的第二日,懸空弟子已經因為連續的逃亡和應對追殺的行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沒有食物,沒有補給,有浮遊子的人,也隻敢將浮遊子當鴕鳥騎,根本不敢講浮遊子升入高空。這一天來他們看了太多血的教訓,一旦被那些巡遊的巨龍發現,立刻會被擊殺當場,而且,巨龍幾乎不單獨行動,少則三頭,多則六頭。


    此刻懸空山門周圍區域還未出現大量的普通行屍,多是精銳,但懸空弟子,已經被追的隻剩逃跑的念頭,比之劍宗弟子還不如。


    這怪不得程洛洛,她以權謀上位,懸空山便成了懸空幾姓長老共和共治的結果,懸空的弟子和長老們隨心隨性慣了,而且一直沒有太大的波折,哪經曆過這個陣仗,早就嚇的三魂七魄丟了一半。至於程洛洛悉心培養,曾經在困龍淵和魔龍騎並肩作戰的那些,也陪著她一同殉難。


    沒有主心骨,長老們隻知道帶頭逃竄,鄭勇更是深得逃竄的精髓,九州星主的追殺部隊幾乎是閉著眼睛驅趕著懸空弟子繞圈子。


    而懸空弟子根本不知道,等那些他們同門師兄弟被轉化成行屍,他們再無逃跑能力的時候,便是他們的大限。溫水煮青蛙,和劍宗一樣如法炮製,他們身在局中,卻讀不懂。


    河南道的洛城府,原本一片燈紅酒綠的繁華場景因為前段時間劍宗的陷落而不再。但依舊保留著那些紅色的燈籠和妓院門口的彩帶牌匾。


    或許是應景,在這妓院一條街的隔壁街,便是河南各家門派的駐地。小門派,往來商貿或者活動都要有個落腳點,在這一點,程洛洛做的很不錯,給了他們安生的地方。


    此刻,懸空陷落的消息並未傳出,這裏依舊往來頻繁,直到懸空的王執事收到了懸空山門告急的消息後,便立刻趕往了這些門派駐地。


    “星主帶著行屍來襲,掌門請諸位的門派出山相助。”


    王執事說話很客氣,大概是在京城待慣了,一直都保持著謙和低調。


    幾家門派的負責人沒有敢怠慢,懸空和他們達成了協議在前,此刻,正是出力的時候。


    雖然傳聞行屍有多兇猛,但也有不少人從山東道逃亡出來的人那裏聽說,行屍也不是都兇猛,普通行屍一刀就能斷了脖子。幾家門派的管事們立刻組織起了人馬,同樣,自北而南,向著懸空山門的方向而去。


    同樣是第二日,周哲以及帶著三千餘淩霄精銳弟子,和風暴騎兵團的成員到了淩霄和懸空的交界處。


    甚至,為了不打草驚蛇,周哲還用金水給每人做了一個欺天陣放在了身上,就是為了不讓神器的器靈顯形顯露在高空被九州星主發現。


    淩霄閣帶隊的,是兩名中年強者。在星城和山東道一直跟著葉山城屠戮行屍,聽葉山城叫他們二叔三叔,周哲等人也就這麽跟著叫,還鬧的葉子瑜兄妹滿臉鬱悶,因為他們平白低了一輩。反正是江湖兒女各叫各。


    葉二叔很健談,沒事就和周哲等人說道兩句,當然也有介紹的成分在。


    “前麵就是麻城。麻子的麻。”


    “嗯!麻城?這個名字。。嘖嘖!”


    葉二叔笑道:“想必攝政王學富五車也不知道這麻城的來由。”


    周哲一聽,疑惑:“這麻城盛產麻線?”


    “哈哈哈哈!”葉二叔笑著,隨後顯擺似的說道:“那倒不是。這麻城是懸空邊境的一座州府,其實還有個名字,叫東洲府。隻是,這二百多年前,出過一次瘟疫,滿城封閉,活著的人,臉上都長了麻子,於是就被稱之為麻城了,後來,也就那麽叫喚開來了。我們和懸空往來貿易,多走這條道,所以知道。”


    “咦~~”聽到滿城的麻子,苗小萌和馬小寶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葉二叔更是被逗得樂不可支。


    周哲等人卻笑不出來,瘟疫,滿城封閉,哪有那麽好笑。


    葉二叔看著周哲和楊覺沒笑,也就不再說有關麻城稱唿的這個冷笑話了,轉而說道著前些日子在山東道河東道碰見的事。


    “以前,我們出門都愛帶金銀這些東西,但現在,世道變了。出門像出海。”


    宣諾好奇道:“二爺爺,為什麽怎麽說?”


    “以前,身上有金銀,走路心不慌。但河東道都打成什麽樣了?百姓們拖家帶口的走了,行屍跟著一路去,帶著金銀買不到東西,換不到情報,不如帶糧食,特別是山東大烙餅,實誠。隻要有這個,問老百姓話,問什麽答什麽。和我們在海上和海靈族貿易一樣。”


    “原來是這樣。那二爺爺,你也出過海麽?。。。”


    周哲聽著葉二叔和葉三叔的言語,便到了麻城的門口。


    黑漆漆的城牆很厚實,這麽厚實的城牆作用不言而喻,就是原來用於防備淩霄閣的。各派邊境的州府一般城牆都不差,比之大盛的省城還要好。


    看著周哲一行人過來,打著風暴騎兵的戰旗,負責麻城的懸空執事一早就出來迎候:“攝政王。諸位。。有失遠迎。”


    周哲皺眉看著眼前中年執事問道:“你認得我?”


    “小的張明晨,在京城時有緣得見過一次。攝政王這樣的風雲人物自然不記得在下。”


    周哲了然,說他是風雲人物,一點不假:“說說情況,現在收容了多少災民。多少懸空弟子,城裏的糧食儲備夠多少,城防的守城器械如何。有沒有密道。”


    一係列問題甩了出來,這名執事頭上冒汗,懸空沒了,他從之前逃過來的弟子口中知道了這個消息。又聽說攝政王要來救援,他第一時間打定的注意,便是換個東家,可未曾想,他的目標人物果然像傳言一般,是個務實派。還好,自己做了些準備。


    “嗯!”


    “慢慢說。”


    張明晨咽了口唾沫:“現在收容了兩萬餘災民,懸空普通弟子兩千餘人,精銳弟子二百餘人。城內的糧食儲備夠十萬人吃三個月。隻是本城就有十萬居民,至於守城器械,多半是老舊的弩車,已經不堪大用。至於密道,也早就年久失修毀於大水。。”


    這些數據,得出的結論就是,情況不容樂觀,周哲鐵青著臉。


    張明晨小心翼翼的看著周哲,抱著拳頭沒敢說話。


    半晌,周哲迴過神,才點頭:“先進城休息一個時辰。你做的不錯,另外,把那些懸空弟子裏領頭的幾個給我叫過來,我有事要問。”


    張明晨一聽,送了口氣,自己做的沒白費,顯然在周哲心裏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周哲無所謂一些蛇鼠兩端的人,隻要能辦事,哪怕他們是牆頭草也不可怕,就怕那種頂著忠臣義士,名望如天,卻什麽也不能幹的二愣子。


    張明晨在前麵帶路,葉二叔很不爽的罵罵咧咧:“這個馬屁精。牆頭草。”


    苗小萌笑道:“二爺爺,沒事,師傅不怕拍馬屁和牆頭草。你沒見陸鬥崖都當了首輔了麽?隻要能辦事,為百姓辦事,不管黑貓白貓,師傅照收不誤。”


    葉二叔搖頭:“那是碰上攝政王他老人家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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