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簡雍,思量了一會兒,然後輕聲敘述道:“古之聖人有雲,世間之事皆難全,複興大事也是如此。若是完完全全按照姬濤的布局來完成的話,說不定吳盟複興的確能指日可待,但是這漫長的計劃讓吳盟一些急躁難耐的人感到了一絲不安。


    這些人主要實在是過於心急,他們嚴重低估了這件事情的難度。在經曆重大挫折之後,好不容易將士氣再度提了上來,有很大一部分人擔心的認為現在趁我們吳盟上下如此團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起義,從而準備一舉複興吳國。


    隨後在一場例行的吳盟大會上,一位同樣是吳國宗親子弟的人站了出來,名曰,姬奮。他是一個堅定好戰派的人,團結了一批主戰意誌的吳盟人員。在莊重嚴肅的烏蒙大會上,對第二位吳盟之主的政策發起了嚴厲的衝擊。他號召應該稱越王勾踐身體垂危之際,發動突襲,他言曰,如果再過了幾年,吳之民被越國同化,那複國的可能性將幾乎喪失。


    這句深入人心的呐喊,得到了在座諸位弟兄的支持。


    可姬濤對此舉堅決反對,他深知如今姑蘇一帶,仍然有大量越軍活動,這些越軍的駐紮目的正是吳盟,而且吳盟現在正在實行長遠的發展計劃,對這種幾乎是傾盡全力的突襲,沒有製定絲毫的戰略準備。姬濤當場否決了。第二任盟主堅定的態度,贏得了部分人的支持,當然也包括你的父親,孫馳。


    但是姬濤反對的聲音越響,那些主戰的人的情緒就是越高漲。他們私底下團結在一起,製定了作戰方案,從吳盟到昔日吳國各地,各方麵的人都接到了來自主戰派的略帶警示的文書。


    姬濤終於忍無可忍,決定以先遣吳盟之法來懲處這些人。這姬奮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他利用大多數人數的支持,成功的在吳盟大會上彈劾了姬濤,姬濤無可奈何,隻能放任下去,在他卸任吳盟之主的那一刻,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我至今依然記憶猶新:諸位不聽我之言,終將敗北,吳盟不在我之手終,將一事無成!


    很顯然,這句話會激怒那時情緒亢奮的吳盟之人當然也包括姬奮,隨後姬奮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第三任吳盟之主,作為盟主的他做事還算比較仔細。明確了自己的最終目標,開始著手計劃起義之事。眾人便開始熱情高漲的討論起起義的詳細步驟,同時將那個一手將吳盟帶出陰影,並再次走向輝煌的姬濤給丟棄到一邊。最終又因為語言不合,直接將他驅逐出去。孫馳先生,在姬濤臨走的時候,竟是痛哭流涕的說道:你這一走,吳盟將何去何從?


    之後的事情你們也有所了解,十二年之前,冬季,那是一個下著鵝毛大雪的一天,姑蘇城外,驚天一戰!


    同時,包括昔日吳國境內大小城邑全部揭竿而起,一時間天下為之震動。


    那時的我作為重要的情報傳遞人,並沒有直接的參加戰鬥。可是等我迴到戰場上的時候,我看到的是這番景象:空中雪花依舊在飄揚著,地上的屍體以極快的速度冰冷著,那炙熱的鮮血,緩緩的流淌,最終凝結成冰。


    帶著吳盟希望的那團火也被這鵝毛大雪深深覆蓋。


    越王勾踐是何等之人?即使在自己為病重時,依然心係吳國逆反他的人。駐紮在我們吳國領地長達20多年的越軍,終於在此刻爆發出最為強大的戰鬥力!吳盟損失殆盡,並非準備不夠充分,而是越軍亦有所準備。


    這後果是極為慘重的,非但沒有達成目標,還幾乎葬送了吳盟的前程。姬奮在這場大戰中,僥幸存活了下來。


    那時吳盟上下的氣氛可謂是達到了死一般的寂靜,一批忠義姬濤的人,看見了這種慘狀後,憤憤離開了。同時也包括你的父親孫馳,也在那個時候,他開始隻身前往北方遊曆諸國。而那些曾經積極支持姬奮的人,此時也像個牆頭草一般掉轉矛頭來指人姬奮。對他可謂是比筆墨盡伐,人人得而誅之。


    姬奮實際上也是為吳盟著想,眼睜睜看著這麽多兄弟的死去,他也十分內疚。遂自刎,未成,被人攔下,攔下他的正是我,那時我對他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由此鍛爐在,何愁無吳勾。


    於是他當眾謝罪,辭去了吳盟之主的身份,在眾人的破口大罵之中,離開了。


    隨後的吳盟開始有些支離破碎,不過好在仍然有幾位不甘命運的人留了下來,團結了仍然心存希望的吳盟之人。我也因為幾次鼓舞人心的話和做事能力強的特點被推舉為第四任吳盟之主。


    之後我在泰禾,爾田等人輔佐之下,慢慢地恢複吳盟,時至今日,我依舊在為吳盟的未來考慮。”


    這一曲堪稱蕩氣迴腸的史詩之歌,就這樣在簡雍的口中,落幕了。世間本無悲情,亦是人有情。


    魏子衡,聽完之後突然有股強烈的惋惜之意,湧上心頭,他也同樣的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腦中突然迴憶起剛剛看台上那群充滿朝氣蓬勃的吳國子弟們,他們大多都很年輕,似乎是昔日吳國遺民的後代。


    魏子衡,很動情地說道:“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寒窗十年書。我魏子衡在此對昔日奮戰的吳盟無名之人,表示深深的尊敬。這世間本無英雄,隻不過身為己任而已。英雄二字,昔日吳盟勇士當之無愧。”


    孫奇,目光有些呆滯的坐在椅子上,自己居住姑蘇,卻對自己身邊發生的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絲毫不知,他默默的坐在那裏,頭有些低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萬燕至,當時一旁似乎有些無所謂的說道:“這都是些過去的事了,無論成敗與否,現如今這也是我們吳盟之人必須要麵對的事情。若沒有勇氣去麵對曆史,何來的能力去挑戰未來?”


    姬簡雍,聽見這話,竟然有些樂觀的笑了笑:“萬燕至,你倒是好心情呀,這轉眼十二年就過去了。吳盟雖然已經再一次的在江湖上立足了根本。但幾乎沒什麽實力,去再去談複興之事了。除非………”


    魏子衡,很敏銳的洞察到了這個細節,隨即脫口而出:“對於現在的吳盟來說,創造機會已經不可能,若依舊想有一番大事,可用唯一的方式就是等待,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


    現如今越王勾踐已逝,勾踐之子,鹿郢,繼承王位僅六年,便離世,鹿郢之子,不壽立刻繼位,現如今已三年有餘。”


    萬燕至,邊笑邊罵道:“勾踐這老賊病重了三年才死,人活六十已是極致,這老賊居然活了七十有餘。真可謂天意弄人呀。”


    姬簡雍,終於站起身來,雙手置於背後,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十二年過得還真不容易啊!勾踐之死人,對姑蘇一帶的我們仍然心存警惕,其子,雖然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但是依舊對我們懷有戒心,姑蘇一帶的越軍雖然已減少,但是其數量依舊不是現在的吳盟能夠對抗的。到了越王不壽,本以為權力交替之時,會是吳盟的一個好機會,但不想不壽此人,頗有他祖父的風範,做事雷厲風行,當斷之事絕不拖延。吳盟雖沒有往日的銳氣,但是他也絲毫沒有放下警惕。


    不過以他這上位來的三年,不難看出,他想進一步擴大越國的實力,目前越國正處於一個積極向上的姿態,以現在我們所掌握的情報,越國計劃的下一個行動,恐怕將會繼續染指中原,北上稱霸。”


    孫奇,坐直了身體語言有些平靜的說道:“如此說來,吳盟之主,要效仿昔日越王勾踐之作為,待不壽率重兵北上稱霸之時,再度揭竿而起。”


    姬簡雍,先是一驚,隨後又笑了笑,摸了摸他那有些頗長的胡須,說道:“實際上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若真是有那樣的機會,我願意再嚐試一下。哪怕再次失敗,背上罵名,我也將會以死謝罪。”


    萬燕至,作為吳盟的臣子,歎息了一聲,說道:“這等機會也不是何時才能到來。即使到來,吳盟是否能把握這次良機呢?盟主大人在上,燕至願意赴湯蹈火,與吳盟共進退共生死。”


    “燕至兄,此話言重了。”姬簡雍,你一個主人的身份安撫他自己的手下:“俗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天不注定,我們便逆天!”


    魏子衡,聽聞此言,表情有些複雜,他內心暗自的尷尬地笑了一下:逆天,可又是那麽容易的事嗎?


    隨後便是幾句寒暄的問候,姬簡雍,也敘述完畢,和萬燕至一同離開了,四人的心理皆有一些對吳盟惋惜之意。


    “恭送盟主大人。”魏子衡和孫奇,立於房門外,恭敬地送別了二位。


    姬簡雍,臨走前吩咐萬燕至道:“今日孫奇小友,受傷不淺,命人多備一些上等佳肴送過去。”


    孫奇,聽聞此言後,立刻上前鞠躬拜謝道:“多謝盟主厚愛。”


    隨後,二人便離開了。


    青石板上,姬簡雍輕聲的對著萬燕至說:“萬燕至,這可是你出的主意,如果這兩人對我吳盟依舊毫無意向的話,你要擔不小的責任哦。”


    萬燕至,微微的笑了一下,說道:“孫馳並未透露當年吳盟的消息給他這兩位徒弟,盟主大人,你剛才所言的是確確實實的過往。那魏子衡,雖有些頭腦,但畢竟年紀尚輕,這種事情他考慮必然會小心翼翼。但是他師兄孫奇,就意義不同了。


    他父親昔日也是吳盟之人,他加入與道義上講是繼承父親昔日未完成的一件事情,同時也是作為一個吳國遺民而為複國大業盡忠的一件事情。我想他沒有理由拒絕,他手上握著的奇洪,可正是昔日吳國能工巧匠鑄造的寶劍。連通劍上的銘刻都是昔日吳國特有紋絡。


    在加上,近日恰逢赤峰出手,孫奇此子,好鬥,日後定會再找赤峰討教一番,不是學習便是較量。


    此番諸多因果,我不信孫奇會不加入。孫奇一加入,他的師弟魏子衡也必然會隨行。今日此番所遇這兩人,學問皆不小,若是能得此二人的相助,日後吳盟若想進行不小的舉動,這二人必然會提供不小的裨益。”


    姬簡雍,臉上又漸漸浮現出了一股,老謀深算的模樣:“今日我已按照你的建議敘述一番,至於這日後招納之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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