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沒有一點兒反應的蘇遠朝,方茹又想起很多事。


    她這些年,一直遊走在各種各樣的名利場,抽煙喝酒她都會,可從來沒有像蘇遠朝一樣一個人在外醉酒,就像現在這樣,因為她深知這個社會的黑暗,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光明坦蕩。


    這家酒吧是她無意之中在朋友圈裏刷到,和大多數人一樣,無聊時她也會刷刷朋友圈


    她的圈子裏都是些生意上的合作夥伴,也就是偶然的一次,她看見一組圖片裏有蘇遠朝的身影,她點進去看了好久,終於她確定那張側臉就是他。


    當時她也從來沒想過會來這些地方,酒吧是她第一次除去生意場外靠近蘇遠朝私生活的地方,她興奮又膽怯。


    嚐過一次甜頭的她,後來也開始有些瘋狂的搜尋那些關於蘇遠朝常去的地方,他每去一個地方,她都去,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在那些別人都不知道的時光裏,方茹偷得了一段隻屬於她和蘇遠朝的記憶,她在無數個他不知道的角落裏,成了那段時光裏的贏家。


    此刻蘇遠朝就坐在自己麵前,她甚至知道喊蘇遠朝名字的下一秒,蘇遠朝會分給她幾分眼色,她太清楚了。


    就比如此刻,她繼續喊了喊趴在吧台的蘇遠朝,他隻是抬起頭看了她幾眼,確認了什麽事情後又失望地繼續趴著。


    “蘇遠朝,都說男人喝酒後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可為什麽你偏偏不一樣。”方茹嘴角帶著些無奈。


    跟在蘇遠朝身後的這些年,她方茹怎麽會不知道他眼裏想看到的人是誰,就是第一次,第二次不知道,第三次當他喊出那個人名字的那刻,她就知道。


    蘇遠朝的眼裏沒有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她不認命。她也明白這輩子除了那個人,或許都沒有人能再走進他心裏,所以她覺得這樣也好,至少不用擔心他的身邊會有其他人。


    隻要那個人永遠不迴來,那麽她就算這輩子在他身邊當個影子,她也無所謂,她可以自我欺騙,因為她習慣了。


    她看著那樣的蘇遠朝,等了這麽多年還不死心,內心有些苦澀,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喜歡他,在這個社會濫情的人到處都是,可蘇遠朝不一樣。


    在她還在癡迷地看著他,想要再次觸碰他的時候,趙律走了過來,攔住了她想要觸碰蘇遠朝的手。


    “你在幹什麽,他不是你能碰的人。”趙律眼神嫌惡地看著她。


    方茹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覺得自己這麽多年似乎像垃圾一樣,被人扔來扔去,棄如敝屣,尤其是這樣的眼神,她最恨。


    她時常能想起那些年蘇遠朝為了周晚枝來找她那次,他記不住她的名字,隻有嫌惡地看著她,警告她,這麽多年,她從不曾有哪一刻忘記過。


    “你有什麽資格這樣看著我,我和你有什麽仇還是有什麽怨,你到底憑什麽這樣看著我?”方茹看著趙律的眼神裏有些崩潰。


    “趙律你以為你是誰,你就活該沒有人愛你,活該蘇顏離開你,你就該孤獨一輩子。”


    方茹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


    趙律看著眼前的人眼神冰冷,他很清楚方茹是什麽人,這些年,她沒少在蘇遠朝身邊晃,什麽手段都使了,卻從來沒有在蘇遠朝那兒討到任何好處,或者說蘇遠朝從來沒看過她一眼。


    “方茹,我奉勸你不要再在蘇遠朝身上浪費時間,他的心不在你那兒,也永遠不會在你那兒,你得不到他的心的。”


    “哈哈哈哈。”


    方茹聽完趙律的話突然大笑,“趙律呀趙律,你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你不也是蘇遠朝的跟屁蟲嗎,你以為就憑你一個一無是處的公子哥,蘇遠朝為什麽要跟你玩在一起?”


    “趙律,我們就都承認吧!蘇遠朝允許我們的靠近,最大的原因不就是因為我們有用,為了時刻提醒他自己,不能忘記過去的人,不能忘記那個人嗎?”


    “我們都是被蘇遠朝利用的人,可還不是甘心被他利用,我為了得到他可以付出一切,區區這點利用對我來說算得了什麽?”


    “可是你呢趙律,你又是為什麽甘心被他利用?”方茹嘲諷地看著他。


    “你以為蘇遠朝對你真的把你當兄弟,真的對你有什麽同學情誼嗎?”


    “趙律你自己都很清楚吧,蘇遠朝不會把任何人放在心裏,除了那個人,所以,你不用在我麵前擺出那副高高在上與眾不同的姿態,我們都一樣可憐。”


    “趙律被方茹的話說中,臉上神色出現裂痕,很快又恢複正常。”


    “方茹,你不用刺激我,更不用在我這兒訴苦,你對蘇遠朝是什麽感情,有多受折磨,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和蘇遠朝更沒有關係。”


    “這些年蘇遠朝對我如何,我自己看得見,不用你在這兒提醒,所以,你自己清醒清醒吧!”


    “蘇遠朝怎麽看待我們,我不在意,但我奉勸你,不要惹他,也不要惹我,否則我不會讓你好過。”趙律說完扶著蘇遠朝就要離開。


    方茹看著漸漸離開自己視線的人,視線漸漸模糊,為什麽,為什麽都要這樣對她,為什麽?


    她崩潰地癱倒在地,眼淚不斷往外湧,她不認命,她絕不認命,她總有一天會站在蘇遠朝身邊。


    吧台的調酒師看著剛才的一幕心裏不免唏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感情糾葛最難講,酒吧裏來來往往的過客,這種場合虛情假意的人數不勝數,這是第一次看見有這麽深執念的人。


    方茹是在趙律走後很久才離開的。


    繁華的城市燈火輝煌,車水馬龍,高樓林立,到處閃著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這座城市如今越來越好,有人想走出這座城市,也有人想走進這座城市。


    道路兩旁的燈光閃爍著橘黃色,把周圍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柔和的燈光,兩旁的樹木高大粗壯,為這樣的夜晚增添了一抹獨特的色彩。


    趙律看著後視鏡裏車後座的人,腦海裏不禁想起方茹剛才說的話,當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竟然無從反駁。


    蘇遠朝這些年對他,或者說所有那些過去的人,都有利用,他也不知道蘇遠朝心裏對他們這群人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利用,他不想去計算也不想去計較。


    他很清楚自己和蘇遠朝的情分其實並沒有多少,甚至畢業後都沒有聯係,他們的接觸還要從趙富強去世,他接手公司開始。


    他的夢想從來不是商業方麵,所以剛開始接手公司時 ,公司裏那些年長的董事都對他抱有不滿,甚至一心想把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他是恨趙富強,可趙富強卻依舊是他血緣關係上的父親,他做不到看他的心血付之東流。


    後來生意上處處求合作也屢次碰壁,就在他無能為力走投無路公司也即將被鳩占鵲巢時,蘇遠朝出現了,他幫了他。


    那時候的蘇遠朝早已經是商圈內的佼佼者,他出現在各大財經新聞頭條,他看見過很多次,心裏很羨慕也很替他高興,可他從沒想到會再次和他有交集。


    趙律起先對於蘇遠朝的幫助是拒絕的,他不願意在他麵前展現自己不堪無能的一麵,他還在逞強,抱著他那可悲的自尊心,可蘇遠朝的一句話點醒了他。


    趙律直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當時蘇遠朝對他說的那句話:“趙律,真正強大的人隻有站在頂峰時,才會有說話的資格。”


    後來趙律和蘇遠朝漸漸熟絡,他也曾問過蘇遠朝為什麽要幫他,蘇遠朝當時給他的迴答是:“每個人都有想留住的東西。”


    當時聽見這句話時,趙律其實沒聽懂,後來慢慢相處後,他開始明白,原來蘇遠朝當時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始終還忘不了那個人,和他一樣,他們都是留在記憶過去的人。


    這些年蘇遠朝幫了他很多,方茹說的那些話他也承認,不管蘇遠朝怎麽看待他,可他對蘇遠朝是感激的,感激他這些年所有無私的幫助。


    趙律將蘇遠朝送到住處後就迴了家,迴到家裏空蕩蕩的,他疲憊地倒在沙發上,書桌一角放著一張合照,畫麵裏是他和蘇顏兩人在高中畢業那天拍的。


    他家裏有很多很多照片,小時候的,長大後的,他們人生中每一個重要階段的照片他都有,可他把這張放在自己隨處就能看見的地方,對他而言是提醒。


    趙律從包裏摸出手機,手指顫抖著按下一串手機號碼,他鄭重地按下一個一個數字,最後停在那個綠色的按鍵上,遲遲沒有按下去。


    最後,他還是將電話撥了過去,他躺在沙發上閉著眼,聽著電話裏傳來的一陣陣忙音,他早知道的,這串爛熟於心的號碼,他在無數個夜裏撥過無數次,每次都是像今天一樣的結果。


    “趙律呀趙律,你他媽就是活該。”


    在這深邃的夜裏,所有一切都染著厚重的墨,城市裏的人即使在這樣的黑夜也有人在各自忙碌。


    大洋彼岸一端,一個孤獨,曼妙的身姿靜靜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天空中寥寥的幾顆星宿,夜晚的風吹過她耳畔,似乎要將整個人吹倒。


    蘇顏眼睛裏仿佛有化不盡的濃稠,“今晚的星星怎麽會這麽少,不知道國內的星星會不會比這裏的更多更亮。


    這是她來到陌生國度的第三年,高考那年,她為了不出國拚盡全力,得知成績的那刻,她立刻將消息告訴了吳玥和蘇海舟。


    她到現在還記得他們兩人的表情,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高興,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憂愁,到現在才知道,那些憂愁從何而來。


    他們依舊給了她選擇留在國內的權利,可也同時告訴了她一個她不得不離開的理由,原來,她在國外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和她一樣大的弟弟。


    她明白了父母這些年來頻繁出國的原因,她當時不知是該慶幸還是難過,或許是慶幸,因為他們給了她選擇的機會。


    後來,她還是選擇了出國,畢竟當時她也沒有選擇,她做不到為了自己一己私心,就拋棄那麽多年來疼愛自己的父母,她做不到,於他而言,沒有什麽比親情更加重要。


    來到國外那天,吳玥和蘇海舟帶她去見了那個從未謀麵的弟弟,推開病房,他已經醒了,好像知道他們要來似的,微笑著迎接他們的到來。


    他的臉色很蒼白,但臉上還是微笑著,他喊她姐姐,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血液的連結……


    蘇遠朝在半夜醒來過一次,這些來,每每午夜夢迴,夢裏都是那些被埋藏在歲月裏的故事,屬於他和她的故事。


    這些年,為了能讓她看見自己,他努力往上爬,就這樣一直爬一直爬,他終於爬到了頂峰,可隨之而來的寂寞讓他無所遁形。


    後來喝酒抽煙他樣樣都學,甚至學得很好,她想,等她迴來,他就要讓她看見自己這副樣子,她要她的憐憫,這樣,他才不會再拋下他。


    他守著這座她生活過的城市,守著那些被她丟在過去的人,他以為總有一天她會迴來,會迴來看看他,哪怕一眼,可是並沒有,一次都沒有。


    他不止無數次的想過,或許她早已在大洋彼岸另一端有了更好的生活,身邊也有了很好的人,她早就已經忘了他,早已經不記得他是誰。


    每次隻要有這些想法他都會自欺欺人,並沒有,她不會,靠著過去那些念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一步一步活到今天。


    周晚枝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一個人,眼神裏沒有一點光彩。


    她的記憶一次次湧入腦海,一點一點,一滴一滴,就好像刀割般侵蝕著她,她都想起來了,她在那段時光裏丟了一個很喜歡她的人。


    她想起他們並沒有道別,是她自己自私地沒有說一聲就來了國外,是她先拋開了他,可為什麽她也會覺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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