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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兩個人各自暗藏心事的時候,時間一撥就到了八點。


    白唐隨手將自己疊的不堪入目的黃紙扔一邊,伸著懶腰,舒活了下筋骨,“我去去就迴,你在家好好調養。”


    “恩,盡快。”江複庭叮囑道。


    白唐擺了擺手,結果才一拉開窗戶,就突然從窗上掉下來一個渾身是血的女鬼!


    她沒有雙手,隻靠兩條斷了的腿倒懸著身體,長發像拖把一樣垂到窗沿,用那雙泡得眼球都要漲出來的眼睛,死死地注視他們。


    白唐爬上窗戶沒好氣的一腳將她踹下去,“擋道了。”


    他不走大門就是顧慮著今夜鬼物太多,萬一一不留神讓他們鑽到什麽空子進了屋,那阿敏和他老公估計也得嚇沒命。


    沒想到一開窗,外麵已經有等著他們的了。


    江複庭就見他剛踹完一個,後麵又立馬來一個吊著舌頭,腦袋在脖子上搖搖欲墜的男鬼。


    隻是那男鬼都還沒趕到窗前,四麵八方又湧來不少,光是趕走它們都讓人心力交瘁。


    江複庭攥著拳頭,就算心知白唐的實力,在這麽龐大的群鬼數量前,也不由有些擔心,“你小心行事。”


    白唐跳下窗,隨手一揮,便趕走要挨上他的那群惡鬼屍傀。


    他迴頭漫不經心挑眉道,“你怎麽婆婆媽媽的了,你就乖乖在家放心好了,都是些螞蟻,爬不到我身上。”


    緊要關頭還嬉皮笑臉的,江複庭正開口,白唐猜到他要說什麽,立馬把窗關上。


    隨後,隔著窗戶傳來他毫無正經的打趣:“像什麽想我啊,舍不得的話,等你迴來再說我聽啊!我去救人了!”


    說到後麵,聲音隨著他的遠去越來越小,隻剩下模糊不清又不耐煩的嚷嚷,“來!讓一讓,讓一讓啊!別擋道,都別擋我道。”


    他那隨和散漫的態度硬是把一個兇險萬分的事情,給拗成了出門買菜一樣輕鬆。


    有一瞬間,江複庭甚至有一種自己迴到福德巷的錯覺,早起的小攤將來往的道路堵得嚴嚴實實,那時的白唐就是這樣嚷嚷的。


    等那不修邊幅的吆喝聲徹底銷聲匿跡了,江複庭才迴到桌邊,目光突然留意到剛才被白唐隨手丟棄的黃紙上。


    他拿起來看了看。


    黃紙被疊的奇奇怪怪,又硬又厚,沒比搓成團的廢紙好看到哪去。有些地方還被來來迴迴反複疊了好多次,沒有爛掉已然都是奇跡了。


    紙團在他指尖的操控下,非常聽話的來迴滾動。


    江複庭琢磨了半天,靠著一個夾角裏突出來的小尖角,然後靈光一現,又細細將這紙團從頭到尾看了遍,終於猜到白唐折的是一隻鳥。


    忽而心裏感慨,這東西折的四不像,頭不是頭,尾不是尾的,連翅膀都沒,也就自己能認出


    來。


    如果說雕塑家的手是被神吻過的,那白唐的手很可能就是神喝醉的時候,把腳當他的手安了。


    他光猜謎一樣的猜折疊的是什麽,都快花了將近十分鍾的時間。


    但白唐花半小時疊一隻鳥出來,就真的隻是疊著玩,還是······有其他用意?


    指腹在粗糙的黃紙上摩挲了兩下,琢磨不透,索性先踹進兜裏。


    他迴到窗前,隔著一層朦朧的窗紙看向屋外,筆直得脊背像一把長槍佇立在狂風暴雨裏,那雙眉眼如同曆經浮沉的長鉤不留餘地的穿向外麵。


    剛才被白唐驅走的鬼物,在屋外安靜了不到片刻,又開始窸窸窣窣地往這邊聚集。


    窗紙上突然垂下一個黑影在他眼前麵條似的來迴晃動,江複庭稍微開了點窗縫,瀑布般的黑發再次垂下來。


    倒掛著的腦袋,如擺鍾左右搖晃,眼角的鮮血不斷溢出,順著她兩邊的額角倒淌下來,滲進發絲裏,再緩緩滴落到窗沿,將窗邊染得一片猩紅。


    是剛剛被白唐踹過的女鬼。


    江複庭麵無表情的看著被弄髒的窗戶,禮貌提醒道:“你弄髒了。”


    晃蕩的女鬼顯然沒有料到他這句話,左搖右晃的節奏都被打亂。


    接著,那張血跡斑斑的臉忽然擠出瘮人的笑容,臉頰上的肉不知道被泡了多久,浮腫到連原有的模樣都看不出。


    隨便動一動,連皮帶肉的掛在那,要掉不掉的樣子。


    五官淌出的血流動的也更加迅速,沒過一會,窗台上就全染成了一片紅色。


    江複庭一門心思都在被血水泡的髒兮兮的窗台上,聲音不由冷了幾分:“我說,你弄髒了。”


    聲音裏的不耐和寒意差點把女鬼給凝固住,那女鬼搖擺的身子突然一僵,臉上堆著的兇狠表情瞬間沒了氣勢,看起來詭異的有些不倫不類。


    連著嚇了兩次,都和她預想中的結果不太一樣,她差點有些懷疑鬼生了。


    但她這錯愕沒有持續太久,後麵的援兵已經靠了過來,炙熱的夏夜裏氣溫陡然下降,四周全是森冷的涼意。


    女鬼的底氣立馬恢複了不少,轉而委屈一般低低哭泣著。


    哭聲如奔喪一般,又低又沉,帶著說不出的哀怨,綿長得繚繞開,勾著每個人害怕的情緒。


    時間久了,她仿佛不知何時越過了窗戶,飄到身後,趴在江複庭耳根邊上,不斷的啜泣。


    江複庭中過一次招,這會自然沒那麽容易輕易上當,他一凝神,心神一轉,就將這淒厲又怨念的蠱惑給震散了。


    這山林裏的鬼魂確實和外頭的鬼魂不太一樣,蠱引人心的能力還真是個頂個的好。


    女鬼沒有得手,剛剛還戚戚哀哀的眼神頓時變得怨毒無比,迫不及待的想要衝進房間裏生


    撕了他。


    江複庭依仗著她進不來,直接將凳子拖了過來,惡意滿滿的故意大開著窗,就坐在窗口一邊啃著瓜子,一邊欣賞著外麵千姿百態的鬼。


    從剛剛女鬼的表現來看,這些鬼魂不完全是沒有自己的意識的,隻是被人控製了而已,但還有一點的自主概念,不然就會像在寧遠家裏的那些屍傀一樣,連危機是什麽都不知道,隻會像個木偶一樣做個殺人機器。


    外麵擠在一堆的鬼魂猶如被他挑釁一般,頓時變得更加暴躁,爭先恐後一下子狂湧過來,遠處不明狀況的鬼魂還以為這邊出現了突破口,見狀也紮堆往這裏擠。


    浩浩蕩蕩的隊伍越來越多,這座平房直接被圍堵的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連鬼都擠不下。


    江複庭也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待在自己屋子裏的阿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自己家怎麽突然變成了鬼物眼裏的香餑餑,全都紮堆在這裏,她嚇得隻能緊緊窩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外麵的嗚嚎就像緊緊圍攏在她的四周,裹著她打轉一般。


    江複庭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放下手裏的瓜子,又看了眼時間,掐著白唐大概迴來的時間點。


    已經十五分鍾了,應該也快了。


    何況離窗最近的那幾個鬼魂嚎了大半天也要嚎累了,使了渾身解數都拐不出人,開始想要另尋目標。


    他拍了下手,翹起二郎腿,狹長的眼尾漫不經心的將就近幾個鬼魂一眼掃過。


    看似隨意的一眼,卻仿佛能將它們一瞬間盡數凍結掉。


    漆黑的眼裏忽閃過渾濁的灰氣,充斥著上位者氣息的碾壓。


    這個感覺它們經曆過,每一個漫漫長夜裏,那高高在上的神台上。


    可這人身上怎麽也會有這種味道!


    江複庭沒管這些鬼物打的什麽主意,他也隻是稍稍試探一下,從上午看到那個大火,他就一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既然他可以借助體內的碎片看到點什麽,那是不是說明這兩者真的多少有點關係。


    沒想到這誤打誤撞的一試,就真試出什麽名堂了。不管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興許和神器還真有什麽關係。


    他抓準了這些鬼物趨於本能的忌憚和害怕,不慌不忙的問道:“房子有這麽嚇人嗎?”


    剛剛最愛現的女鬼,聽了他這個問題直接嚇得從上麵掉了下來,本來就沾了一臉血,再爬起來的時候又是血又是泥的,真的是蓬頭垢麵,狼狽無比。


    “嚇成這樣?”江複庭故作誇張的語氣歎道。


    幾個被他震懾過的鬼,又懼又畏的麵麵相覷著,剛才還盛氣淩人要奪命的可怕模樣好像不是他們似的,這會扭扭捏捏,相互東拉西扯。


    “好東西大


    家一起分享。”江複庭一本正經地說道。


    它們越是這樣,就說明這些房子可能越有問題。


    這裏的房子挨家挨戶幾乎造的完全一模一樣,外形也好,方向也好,除了村長那邊的中心點,其他門戶之間的間距也好,基本都相差無幾。


    他逼問得越緊,那幾個鬼魂卻愈發忌憚,畏畏縮縮。


    他眼尖的揪住落在地上的倒掛女鬼,對方神情明顯欲言又止,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江複庭好心地幫它們排除煩惱,直截了當的點名:“你那麽想說,就你了。”


    他說著,鬆散的抬了下手指,指尖湧出小小的灰色氣體,如一小撮正在翻騰的火焰飄到女鬼跟前。


    女鬼臉上的鮮血差點被他給嚇幹,似乎對這個氣息頗為害怕,她想溜掉,但奈何鬼擠鬼,壓得她想跑都跑不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外麵那些烏合之眾興奮地鬼哭狼嚎,還迫不及待的想著法子往這裏麵鑽。


    她真的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女鬼很有可能是像寧秋雨一樣,被長生派煉化過,隻不過是個失敗品,力量比較薄弱,所以隻能在這山林裏當炮灰。


    江複庭不急著她迴話,另一隻手慢慢蹭著自己的下巴,反複求證著自己心裏的疑點。


    這樣來看,這山上的鬼魂很可能大部分都是失敗品,但那些屍傀呢?


    從鬼物橫行開始到現在,他卻並沒有看見過,是時間還沒到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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