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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唐從桌子上躍下,按照他說的數字順著櫃子上的編碼找了找,“啊,就這。”


    他拉開屍體,一具全身泛著青紫的屍體赫然暴露在空氣裏,緊接著,一股淡淡的惡臭彌漫開來,是屍體腐爛的味道。江複庭走過來看著躺在屍櫃上的冷冰冰的屍體,這個味道在許平的記憶裏他聞了太久太久。


    一開始聞到這個味道,他第一反應是生理性的想吐,可困在記憶力的他隻能單純的惡心,這些味道甚至根本不給他適應的時間。


    從起初的一點,到後麵是一片區域,然後是一座城,糜爛的味道和殘破的城市,漫長的幾個月。


    江複庭的睫毛輕顫了下,從這些灰暗的記憶裏迅速脫離出。


    眼前的張統,整個上半身的正麵都是皸裂的大大小小的刀傷。


    有些傷口的邊緣結了一些不均勻的痂但依舊透著身體裏的肌理,有一些刀口甚至直接翻出了裏麵的肉,部分傷口邊緣還有潰爛的跡象。


    有些潰爛的地方還蓋著一層淡淡的黃褐色,和他們之前在照片裏看到的肩上的壓痕一樣。


    “發現不一樣的地方了?”白唐對著邊上神色認真的人問道。


    “恩。這裏一片,還有這個。”江複庭在張統身上的那一片指了指。


    白唐對著他指的地方比劃了一下:“這個就是鬼魂接觸過留下的印記。正常魂魄接觸人體會直接留下黑色的印記,那是鬼魂本身具備的陰氣在接觸人體的時候,殘留在上麵的。”


    “就跟人類摸了什麽,就會留下指紋一樣。”


    江複庭繼續觀察著張統身上的痕跡,“所以現在是指紋沒了,那現在的?”


    “人按東西會有壓痕,鬼觸碰上的也有壓痕,就跟這些刀傷一樣,生前傷和死後傷按照生活反應來辨別,那同樣的。”白唐直接趴在屍櫃邊上,仿佛眼前的隻是一個普通的木偶一樣。


    “鬼碰過人,也會有一定的受力現象,表現出來的這個就是觸碰過的痕跡,接觸的輕重不同,體現的深淺不同。”


    江複庭順著他的話仔細去觀察了下張統肩上的痕跡,有點像手印拽著的感覺。


    而且這上麵的痕跡是顯眼的,說明受力的時間比較長,才會留下那麽明顯的痕跡,而且顏色很清楚,那個鬼抓的力度應該比較大。


    等他再仔細又慢的將上麵的痕跡細看了遍之後,不徐不疾的開口:“事發地距離工廠有一定的距離。”


    白唐挑著眉給了一個讚賞的眼神,伸出手指的瞬間,屍體上漂浮出一小滴血液,雙手快速的結著印,“引魂!”


    漂浮著的血液突然顫了顫,沒過幾秒轟然一炸,四分五裂,然後泯滅成了塵埃。


    江複庭被剛剛突然爆裂的紅色液體引的心裏一沉,白唐的表情


    看起來也不太好:“怎麽了?”


    白唐揮了下自己的長袖,袖袍裏抖出一陣罡風:“魂沒了。”


    江複庭雙目一淩,明淨的眸子裏透出些微的詫異,不太確定的開口:“藏起來了。”


    白唐沒有馬上迴答他,而是再次取了一小滴血液探查了一番。


    表現出來的結果還是和剛才一樣,暗紅色的血液再次炸開,化成了無數的粒子融進空氣裏。


    江複庭這次再看到這個現象已經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剛剛已經見到過一次,現在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血液炸開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意外。


    但看白唐愈發認真的臉龐,事情大概沒那麽簡單。


    看著血液湮滅的空氣,白唐攆了攆手指,聲音輕緩卻透著一絲歎息:“是沒有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了。”


    江複庭雖然心裏隱隱有了答案,但從白唐嘴裏親耳聽到確認的迴答,心底還是泛起一點漣漪。


    他垂眸看著白唐的手掌隔空蓋在張統的身上,從頭部慢慢的撫過去,掌心湧出的鬼氣猶如一層輕紗附著在上麵跟隨他的掌心飄過。


    直到那隻白皙的掌心停留在帶著青紫的腳掌上方,白唐收迴手,從裏麵又凝出一滴比剛剛大了些許的血液。


    江複庭從這滴血液裏麵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如畫般的眉宇輕皺了一下:“味道不一樣。”


    白唐拿出布袋取了一小點,“很有可能是嫌疑人的,這個血液是從他後背滲進去的組織裏分離出來的。”


    “那屍檢的人也能查到。”江複庭看著空中的液體開口道。


    白唐收起袋子點點頭:“恩,看起來這個鬼是為了掩蓋原兇手的殺人痕跡,故意破壞了屍體,但是背部細節疏忽了。”


    江複庭思索了下,但是不論是從周嶽身上還是張統的身上,都看不到絲毫的鬼氣。


    他關迴了屍櫃,思量了一下:“掩蓋殺人痕跡的鬼和嚇周嶽的,是同一個?”


    “可能性很大。”白唐說道:“不出意外的話,基本就是。還有這個鬼既然願意替兇手遮掩殺人痕跡的話,就說明兇手和鬼魂可能有一點關係。”


    江複庭在靜謐的停屍房裏走了一圈,確定屋子裏的細節和他們來之前一樣,才打開太平間的門。


    檢查的時候他的腦海裏不斷迴閃過周嶽在車子裏驚恐得瞪著一雙眼睛,嘴裏念的那個沒有來得及說完的名字。


    他也能清晰的迴憶起周嶽眼裏透著的懼意,那雙緊緊抓著自己胳膊的雙手,哆嗦的嘴唇艱難的吐著字。


    王,王。


    姓王。


    這兩天看過的所有資料和信息,


    “嘩嘩!”得在他的記憶裏如同翻著書頁,不停得劃過。


    就在大腦裏浮現出一個電腦文件的時候,他思維裏的鏡頭瞬間聚焦到表格裏閃現出來的名字上。


    江複庭扶著太平間的門,突然頓住腳步,看向身邊的白唐:“我應該知道那個鬼魂是誰了。”


    白唐從裏麵出來,不解的對上他的視線。


    “王休。”江複庭冷冷的吐出這個名字,合上發灰的大門。


    白唐本來還在奇怪他是怎麽知道的,轉而想起江複庭給他看過的傷亡名單,詫異的看著他:“你不會把那個名單裏的人全都記住了吧?”


    “順便記住了。”江複庭的口氣很淡然,是真的很順便,說完話仿若沒看到站在一邊的白唐羨慕嫉妒恨的表情。


    不甘心的冷哼一下,白唐率先邁步走在他前麵,擦身而過的時候揚起陰冷的清風。


    江複庭挑了下眉,默默地跟上去。


    走出太平間的刹那,冬日的暖光輕柔地灑在了他的身上,剛剛還緊緊包裹著陰沉都在觸碰陽光的瞬間,一消而散。


    “對了,你迴去查一下那個張統。”白唐忽然開口道:“最好趕在兇手被抓之前,我們提前查到他們之間的關係,這樣才有辦法引出那個鬼。”


    “恩。”江複庭閉了下眼睛,享受著映在臉龐上暖暖的熱度,點著頭。


    白唐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問題不大吧?”


    “沒事,就沒想到還會來這。”江複庭掀開眼皮,將剛剛湧上心頭的酸楚和沉鬱斂藏的一幹二淨。


    “那就好,要是不行的話,稍微晚一天查也沒事,挨著年關,警察那邊的速度應該也沒那麽快。”白唐擔心給他的壓力太大,安慰道。


    江複庭跟上他的腳步,看著邊上慢慢後移的綠化帶:“不用,我也是托人,不費神。”


    白唐聽到他不是自己查,頓了頓,“靠譜嗎?”


    江複庭腦子裏情不自禁浮現出林子青那張幹淨又清秀的麵龐,但又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情,臉上有些不大好看,“還行吧。”


    “你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勉強啊。”白唐插著兜,歪過腦袋來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著他,“明顯是別人幹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你托的那個人不會把我們賣了吧?”


    江複庭沒有馬上迴他,林子青一直誠心誠意道歉,誠懇的樣子他確實有些動容的,但真的完全去諒解,也不可能,他也做不到。


    但也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他緩緩開口:“不至於。”


    白唐懶洋洋的踢著小腿走路,雙手插在寬大的袖袍裏卷著玩:“反正你自己看著弄,你怎麽著我都相信你,你相信你朋友,我也順便相信你朋友好了。”


    後麵‘好了’兩個字,一聽就是說得相當勉強。


    但是白唐總是無條件的信任,會讓他心裏有種綿軟的感覺,他不是缺愛的家庭,在此之前人生就是一條毫無起伏的水平線。


    簡單枯燥,沒有任何一絲的波瀾,水杯裏的那杯水永遠都是半分滿。


    可現在總會有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跌落進去,伴隨著濺起的水花,水平麵也在緩緩的上升。


    兩個人走的是他家裏的方向。


    一直到過了半個小時,快走到他家的小區門口了,江複庭停下腳步問他:“你不迴去?”


    “哦,送完你就迴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白唐百無聊賴的說著,嗬著嘴裏的氣,跟吐煙霧一樣,變著花樣的吐出各種形狀。


    盡管最後吐出來的都是一大團毫無形狀的氣體。


    “最近單子不多?”江複庭問道,白唐最近看起來確實挺閑的,連下麵都跑得少了。


    “正常的,挨著過年嘛,我們這一行入夏的時候生意就好起來了,一直到下半年。大過年的誰家願意碰上死人的事情,就算真有也壓著了。”白唐步子有些輕快。


    “下麵這會壓力也輕了不少,雖然不是人間,過年的過場還是要走走的。”


    江複庭順著他的話浮想了一下,“下麵是,怎樣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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