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驚雲先前魔刀招數斷了,此時威力遠不如之前厲害,拿刀未抵擋一招,被那人單手將刀拂去,一把掐在脖子裏。


    隻聽耳側破空聲襲來,那聲音詭異至極,趙四郎不敢怠慢,死死抓住李驚雲,連手帶人一起甩到一邊,身子騰空而起,四枚石子兩枚在上,兩枚在下,分別是薑萌和蔣老大打出。


    趙四郎不敢小覷了蔣老大拋出的那兩枚,反倒低身硬接薑萌打過來的石子,薑萌早在很久前便能用石子打死野獸,此時心神定了不少,與之前打出去的石子大有不同,趙四郎還沒接住那兩枚石子,心中一頓,心道:不好,半空裏打了個唿哨,使了一個鷂子翻身,抓著李驚雲那手立時鬆開,兩人一左一右滾倒在地。


    耳邊銅鈴聲響起,蔣老大從腰間結下那兩隻鎮魂鈴,分別從左右兩麵拋出,一枚堵住趙四郎,一枚隔在他與李驚雲之間,那兩枚鈴鐺來勢兇猛,趙四郎暗恨自己沒有帶上碧血槍,聽到鈴聲,隻有逃命的分。


    匆匆躍起,朝海岸邊逃去。


    蔣老大深知若是被他逃到船上,必然會找更多的幫手,手下發了狠,整個人騰空而起,口中輕嘯,無數鈴鐺從身上湧出,像是一隻蜘蛛趴在大網上。


    趙四郎猛然聽見身後萬千鈴聲,心中一沉,暗道:新月教秘術,便知那瘋婆娘起了殺心,更是不顧一切往海岸邊逃去,遠遠看到被自己殺了的那幾個弟子,懊悔不已,本來是為了防止別人看見自己殺了蔣老大,卻不曾想到如今這番地步。


    那身後萬千銅鈴須臾間便趕至身後,隻覺後心一涼,不得已施展秘術,身形頓時再次暴漲一半,從背後伸出另外四隻手來,可惜他不曾將碧血槍帶在身上否則便是三頭六臂手執金槍的模樣,六隻臂膀一起運功,眼花繚亂,將襲來的萬千鈴鐺打落一小部分,卻依舊是被大部分鈴鐺打中,一陣綠色煙霧霎時間將他圍住,隻聽見那一團煙霧中傳來恐怖的嘶吼。


    薑萌渾身汗毛倒立,將昏迷的李驚雲拍醒,這裏可不是睡覺的地方。


    蔣老大長籲一口氣。臉色發白,不再去管被毒煙籠罩的趙四郎。


    迴頭去找李驚雲問清楚這魔刀是從哪裏學來的。


    李驚雲迷迷糊糊剛醒,一隻白皙的手托著他的下巴看了一眼,隻聽耳邊那女人道:“無事,不過氣息暫斷,休息休息便好”。


    又聽那女人道:“我問你,你這刀招是誰教你的功夫?”。


    李驚雲一呆,隻好老老實實說出了那日在森林中發生的事情。


    卻見蔣老大如同被電擊一般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我本以為他丟下我自己一個人跑了”。


    這般念叨了數次,卻不想身後那趙四郎沒有死絕,趁三人不注意,彌留之際,將一塊腦袋大的石頭朝蔣老大後心砸來。


    拚死一擊,何以剛猛。


    蔣老大依舊沉浸在迴憶中,等到巨石砸來時已經躲避不及,後心正中石頭。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將李驚雲噴的滿臉是血,氣息微微。


    薑萌大驚,拾起地上那柄黑刀,使出擲石頭的法門,朝趙四郎插去,從前胸穿透到後背,登時死絕。


    蔣老大經此變故,神智不清。口中喃喃說著什麽。


    薑萌貼近了,方才聽見幾個字:“帶我去……”,餘下的卻聽不見了。


    薑萌立時會意,蔣老大是要他們帶她去見那石洞中的人。


    當即對李驚雲道:“帶她去石坑”。


    李驚雲早已經清醒過來,眼前發生的事,還不足以讓他簡單的大腦迅速處理一遍,聽到薑萌說話,二話不說,背起蔣老大朝那森林走去。


    等到了那石洞前,卻不知如何把身負重傷的蔣老大帶下去,薑萌用樹皮結成繩子,係在蔣老大腰間,二人合力將她吊入洞窟,李驚雲順著繩子先爬了下去,薑萌迴頭帶了一些幹柴,朝底下道:“小心點,我扔些火把下來”。


    李驚雲聽了,急忙將蔣老大拖到一邊。


    頭頂掉下來許多木棍。


    薑萌順著那樹繩爬下來,用李驚雲懷中的火石點燃了火把,李驚雲抱著薑萌一步一步往石坑深處走。


    蔣老大依稀睜開眼,看到了沿著石壁畫的那些畫,到了兩個小人對舞之處,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登時一大口鮮血從嘴中噴出。


    薑萌大叫到:“你快別看啦”。


    催促著李驚雲走快點,李驚雲腳下不敢怠慢,穿過長長的廊道,至那石階前,這次火把照的四周通明,這才看清楚了石窟的全貌,那石階上的屍骨早已被他葬在石椅下。


    李驚雲帶著蔣老大爬上石梯,叫她躺在石椅上。


    “人呢?他人在哪?”。


    蔣老大掙紮著坐起來,急問道。


    李驚雲道:“我見前輩死後沒有安葬,便把他葬在了石椅這裏”,說著指著地麵上還有些許痕跡的地方。


    蔣老大忽覺身下有什麽東西,伸手抽出來,原來是一塊鴛鴦玉佩。


    李驚雲那日沒有發現,此時依舊在石椅上。


    蔣老大突然輕輕一笑,低聲道:“與君便是鴛鴦侶,休向人間覓往還”。話音才落,咳出一大片血。


    許久搖搖頭,將那鴛鴦玉佩捂在胸口,低聲道:“他從來沒有忘了我”,低頭看那地,隻見地質鬆軟,苦笑道:“這地本是石頭做成,你知道為何成了散沙嗎?”。


    薑萌道:“怕是此地用化屍水澆過,將石頭也一並化了”。


    蔣老大微微點頭,道:“鶴郎練了魔刀,怕魔性發作傷我,故意離我而去,卻獨自在此試製解藥,不曾想連化屍水都用過了”。說著一聲慘笑,抬頭盯著李驚雲看了好久,小聲道:“鶴郎偷了教主秘籍,必是死罪,可你既從石壁上偷了這功夫,那也概算他一個弟子,本來我是要殺了你的,可如今你是鶴郎的弟子,我又怎麽肯殺你”。


    她一連說了許多話,此時氣息不穩,緩了緩又道:“新月教魔刀秘典從不外傳,一向都是爹爹傳給兒子,如今你既是學了這功夫,那就要認鶴郎為父,你肯嗎?”。


    李驚雲搖了搖頭道:“我有爹爹了”。


    蔣老大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伸手至李驚雲頭頂,卻又軟了下來,歎氣道:“那你認鶴郎為義父吧,但是往後出去不準向人提起,你自己心裏記得就行”。


    李驚雲聽她說的懇切,道:“這個行”。


    當即跪在地上,朝埋了屍骨那裏磕了九個頭,低聲道:“今日李驚雲在此認鶴郎為義父,往後便以父子相認,蒼天在上,厚土為證”。說罷,又磕了三個頭。


    蔣老大笑道:“你應該說聞一鶴,不是鶴郎”。


    李驚雲撓撓頭,把那名字改了,按照先前的禮數又來了一遍。


    蔣老大輕聲道:“我被他用大石擊中後心,又有化骨散的毒,定是活不成了,我死了之後,你們把我和鶴郎葬在一起,走時要把這洞窟毀了,免得我們死後不得安寧”。


    薑萌聞言,驚唿一聲道:“你要死了?”。


    蔣老大一聲喟歎,許久道:“你聰明是聰明,可是性子活潑,不夠低調,往後沒有我在,少不了要吃苦頭”。


    薑萌聞言,想起這幾年與蔣老大日日相伴,一時間眼淚在眼中打轉。


    “我大限將至,你……你還是不肯叫我師傅嗎?”。


    薑萌一呆,平日裏的聰明勁兒全沒了,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怎麽說出口。


    蔣老大氣息漸弱,幾乎聽不到唿吸聲了。


    薑萌突然渾身如遭雷擊,哇一聲哭出聲來,口中喊著師傅,趴在蔣老大身上。


    蔣老大右手微動,想去摸她臉頰,升到一半,突然下垂,竟就這樣死了。


    李驚雲不知怎麽安慰薑萌,又想起之前已經認了聞一鶴做義父,那眼前的女人,可不是自己幹娘?


    想到此處,突然咧聲大哭。


    兩人在石洞中哭成一團。


    薑萌漸漸止住了悲傷,道:“我哭我師傅,你哭什麽?”。


    李驚雲擦了擦眼淚道:“我自小沒娘,好不容易有娘了,現在又沒了”。


    薑萌聞他慘狀,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反倒過來安慰他。


    李驚雲忍者悲痛挖開埋葬了聞一鶴的沙土,將蔣老大屍身放進去,又把聞一鶴骨架放在蔣老大懷中,埋上沙土。


    薑萌從身上取了一小瓶不知什麽毒藥,灑到石窟頂上。


    兩人順著樹繩迴到地麵,朝海灘那邊的茅屋走去。


    不多時,這裏的石坑轟然崩塌,層層樹葉將那裏埋得嚴嚴實實。


    迴去的路上,薑萌心中已經有了迴到中原得法子。


    茅屋前亂象依舊,趙四郎屍體軟成一灘肉泥,骨頭一根也無,李驚雲從那攤肉泥中撿了自己的刀。薑萌要過刀,在那灘肉泥中翻找著什麽,片刻,挑出一枚刻著新月教三個字的牌子。


    喜道:“果真還在”。


    轉身對李驚雲道:“我們去用這塊牌子騙了那船上的人都下來,留幾個開船的,帶我們迴中原去”。


    李驚雲正要細問,又聽薑萌道:“待會兒你什麽都別說,就跟著我就行了”。


    李驚雲點點頭。兩人跳上那一夥人帶來的小木船,朝遠處大船慢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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