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正事,梁文盛邀請何誌遠和王之學去食堂用餐。梁月鬆以昨晚熬夜讀書身體不適為由沒有去食堂用餐,其實他是怕何誌遠看出他的破綻,而梁文盛則以為他是嫌食堂飯菜不好,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席間話題就輕鬆了許多,文人在一起所聊最多的話題就是風花雪月和詩詞歌賦。何誌遠的前世是中國名牌大學理科類專業畢業的高材生,對於文人這些酸詞並不感冒,而王之學更是廢柴。所以所謂的聊其實就是梁文盛一個人在說,他們兩個一邊附和,一邊聆聽。


    聊到興起,梁文盛想起了兒子送給他的那首詠梅的詩句,但這個時候,他還不想讓世人知道他的兒子這麽有才。因為他知道自己兒子的性格,怕他被人一誇,得意忘形而飄了,畢竟唐寅的例子就在眼前。


    所以梁文盛絲毫不提是兒子所做的詩,隻是說昨日偶得一絕句,邀請他們共賞。於是他命下人去書房將自己寫好的詩稿取來。


    打開詩稿,何誌遠口中念道:“小院栽梅一兩行,畫空疏影滿衣裳。冰華化雪月添白,一日東風一日香。”


    “好詩好詩!梁大人好文才。世人皆說文必秦漢,詩必盛唐,我朝以小說盛行,而大人的這首絕句堪比唐之李杜。”何誌遠胡亂的吹捧著。雖說他不善詩詞,但欣賞水平還是有的。實事求是的說這首詩雖說比不上李杜,但也超出當今讀書人的水平一大截。


    何誌遠前世讀的詩句不多,當然不知道這是清代揚州八怪的詩作。


    梁文盛聽得何誌遠一通誇獎,臉色有些尷尬,不過這尷尬之色旋即消失,轉而就是喜笑顏開,仿佛他就是那詩的作者一樣。但假的就是假的,時間長了,世人自然知道真相。所以他並沒有明確表示是自己所作,隻是含糊的說:“這是本官意外得之,此詩怎能與李杜比肩,何公子謬讚了。”


    “梁大人過謙了,自梁大人上任以來,懲治奸商,賑濟災民,解決糧荒,剿除剿寇,使我州內百姓安居樂業,市場秩序井然,社會安全穩定,我州在大人的治理下欣欣向榮,蒸蒸日上。這詩中的‘冰華化雪月添白,一日東風一日香’不正是我州現在最好的寫照嗎?同時,梁大人政聲斐然,名聲大起,以後必定仕途順利,青雲直上,再進一步已是必然。這不正是‘一日東風一日香’嗎?”


    梁文盛聽後,更是受用。何誌遠的解讀比他理解的更深一層,他越發對何誌遠刮目相看了。接著他對何誌遠說道:“本官上任以來,有幸結識何公子這樣的賢良誌士,又得到周老板還有何糧長這樣的良商、賢者的幫助,才有此政績。還請公子繼續輔佐本官,本官自會對公子投桃報李,大開方便之門。”


    接著盛文盛又轉移話題說道:“可惜本官不善丹青,要是有善丹青者為我作一幅梅花畫作,再配上此詩就完美了。”


    “要說當今丹青高手,最負盛名的就是吳中四才子。大人請他們中的任何一位揮毫,都是一段佳話。”何誌遠隨口說道。


    梁文盛搖頭道:“吳中四才子名聲太盛,本官一區區知州,如何請得動他們。隻要有靈性的善於畫梅的丹青畫者即可,名聲不太重要。”


    何誌遠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馬上想到了周拂柳。於是說道:“周世伯家的拂柳小姐現在就住我村,我們兩家相熟,如若大人不嫌,我可以請周小姐為大人作畫。”


    “如此甚好,本官先謝過何公子了!”梁文盛拱手道。


    這時梁文盛第一次對何誌遠行禮,作為父母官,對治下的一位生員無須言謝,更無須拱手行禮。但此時,梁文盛已經把他當成重要的朋友。他早有預感,此人一旦科舉得中,以他現在見識和功績,必然簡在帝心,日後飛黃騰達,封侯拜相,決非妄想。所以現在與他搞好關係,以後必然受益。


    用過午餐,已是未時四刻。辭別梁文盛後,何誌遠帶著王之學來到自己的宅院。


    此時正是八月初十,雖然已過三伏,到了立秋時節,但依然很熱。而且未時也就是後世的中午一到三點的時間,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何誌遠坐在車裏又悶又熱,汗流浹背,到下車時衣服已經濕透。


    月季看到何誌遠熱得渾身衣服濕透,心疼不已。連忙讓何誌遠去了臥房,月季拿來早已準備好的幹淨衣服,紅著臉準備給何誌遠更衣。經過今天上午在車廂中的意亂情迷,兩人的關係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


    何誌遠見月季要給自己更衣,心中怦然心動,但隨後想到了周拂柳,有種愧疚感襲上心頭。雖然少女的體香讓他心動不已,但這種愧疚感促使他連忙阻止了月季,他怕再這樣下去,自己把持不住,會發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於是,月季便紅著臉離開了臥房,去了外麵。


    何誌遠換好衣服沒過一會,月季又帶著兩個仆人過來。兩人一個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另一個人竟然端來了一盆冰塊!


    月季指揮著兩個仆人放好東西後,便讓他們兩個離開。隨後便對何誌遠說:“少爺,吃片西瓜消消暑吧。”那樣子儼然成了這個宅院的女主人。


    何誌遠拿起一片瓜邊吃邊問月季:“這冰是哪裏來的?”


    月季迴答說:“今天在收拾宅院的時候,有人發現了一個地窖,裏麵有很多冰,這可能是以前的主人存在這裏麵的。”


    這處宅院是齊鴻福偷養小妾的外宅,自然這冰就是齊鴻福存的。看來這個土豪還挺會享受的。不過,這一次卻便宜了何誌遠,在牢中的齊鴻福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其實明代很多有錢人家都建有冰窖,冬天的時候鑿來冰塊存在裏麵,到夏天時就可以拿來放在房間降溫消暑。而且還有冰箱,不過那時叫冰釜,所謂的冰釜就是一個四方的鑄鐵盒子,盒子內四周放上冰塊,中間放上需要保存的食物。在夏季這樣可以將食物保存很長時間而不變質,其功能相當於現在的冰箱。


    何誌遠心想,既然有冰窖,想必也會有火牆或是暖閣。本來他打算中午小憩一會,但現在睡意全無,他走出屋外,開始檢看這間屋子,果然在這間房屋的邊上地下部分找到了燒煤爐灶。


    看來齊鴻福在這個宅院上很舍得花銀子,用料講究、設施齊全,甚至到了奢侈的地步。要知道在莒州這個小地方沒有多少人家會將房子建得如此奢華。


    他們兩家在何家村剛建的宅院雖說是五進的大宅,但卻沒有如此奢華,用料一般,設施普通。說白了就是鄉下土財主家的宅院而已。雖說齊鴻福也是鄉下土豪,但顯然是受他高人指導,才將房子建得如此豪華奢侈。


    何誌遠將這個宅院裏裏外外,前前後後,全部看了一遍。覺得這院子雖小些但十幾個房間足夠用了,不禁有些喜歡這套院子了。心裏想著以後要在城內建好幾個作坊,以後有好多事情要忙,還是住在這裏方便些。


    啊呸!喜歡這套宅院就來住就是了,還找什麽理由!何誌遠自己都開始鄙視剛才有這樣的想法了。


    不過,今天不能在這裏住。他還趕在天黑之前迴到何家村,要是讓周拂柳知道他帶著月季在城內留宿,必然醋意大發,胡亂猜疑。


    於是在傍晚時分,他們一行三人就迴到了何家村。還沒有到肥皂作坊,在外麵駕車的王之學說道:“師傅,周小姐站在路邊一直在張望,估計是在等你。”


    何誌遠打開布簾,果然看到是周拂柳在向這裏張望。他趕忙下車,讓王之學駕車帶月季迴家。


    剛走到周拂柳近前就聽酸溜溜地她說:“大忙人終於迴來了,怎麽不和那丫頭在城裏住下,兩人在一個車廂裏想必挺美吧。”


    完了,她全知道了,聽這口氣,醋味還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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