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齊玉旺得意洋洋地迴到家裏,走進父親的書房,大大咧咧的坐下來,說道:“父親,那事成了,做得天衣無縫。周家就是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是咱們做的,就是想到他也沒證據。”


    “吳二狗他們呢?”


    “給了他二百兩銀子,讓去沂州了。”


    “沒出人命吧?”


    “沒有,周緒海那個老東西和李掌櫃,聽到風聲不對,早就跑了。就打傷了幾個夥計。”


    “好,這次幹得不錯。三兒,以後和你兩個哥哥學學,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就是打殺也要動腦子,別幹那些傷了別人,也把自己搭進去的傻事。”齊鴻烈誇讚道。


    有這樣的老爹,能教出好兒子的那才是怪事呢。


    接著,齊鴻烈安排家人,去請劉記、張記兩家的老板來家裏議事。


    不一會,劉記的劉漢東,張記的張洪全兩人一起來到齊府的客廳。


    三個都是滿麵春風,比娶了房小妾還要高興。一陣寒暄之後,齊鴻烈說道:“劉老板,張老板,聽說晌午的事了嗎?”


    兩人幸災樂禍地說:“聽說了,聽說了!周記被砸了!現在輪到咱們三家登場了。”


    三人都得意的齊聲大笑起來。


    “咱三家可要聯合起來共進退。”齊鴻烈說道。


    “當然,當然。一切聽齊老板的安排。”


    “明天上午繼續造勢,下午未時開門。老規矩,十摻一,二兩銀子一石,愛買不買,沒二價。咱三家誰也不許降價。”


    “那是,這次聲勢造得足,保證咱們都有賺頭。”


    “發財!”


    “發財!”


    “哈哈哈……”


    那笑聲,如吃人的狼在嚎叫,穿透客廳,傳到外麵。齊家的下人們聽到這笑聲,就知道又有百姓要遭殃了。都在心裏暗暗的罵著,但也隻能在心裏暗罵,無可奈何。


    周記糧店被搶的第二天上午,城內再次謠言四起。


    “聽說了嗎?周家的糧車半道上被災民搶了,一下子損失了六百石糧食。”


    “不對,是一千石。”


    “昨天不是周記被搶了嗎?”


    “是啊,說是米裏摻了一半的沙子。太黑了,掌櫃的沒被打死就算走運了。”


    “這可怎麽辦啊,我家裏的米隻夠七八天的。”


    “那你家可慘了,聽說七八個月不會有糧食進城。”


    “城外到處都是災民,誰敢再運糧進城啊,弄不好半道上被搶了,血本無歸。”


    “不對,不對。我聽說那三家運了一批糧食進城呢?”


    “沒聽說啊,沒看見有糧車進城啊。”


    “不是從城外運的,是從城內大戶手中高價買來的,聽說一兩八錢一石呢。”


    “一兩八錢?那些大戶可真黑。”


    “得了吧,能有糧食買就不錯了。我得快去糧店看看,說不定今天能買到米。”


    這些謠言在城內到處流傳。不到晌午,齊記、劉記、張記三家糧店再次擠滿了人,很多人都是推著獨輪車、趕著驢拉車來買米。


    下午未時,三家糧店同時開門,買米的人群紛紛湧進店內。這次再也沒有人嫌米裏有沙子,絲毫不抱怨米貴,能買多少就就買多少。


    整個下午,齊家糧店八個櫃台全部開放,都在全力賣米。到了下午一匯總,郭掌櫃也嚇了跳,整整賣了一千石多米!店裏存米隻剩不足兩千石。


    同樣,劉記、張記也都所剩無幾。


    郭掌櫃還沒關店門,就急匆匆地去了齊府。


    “東家,店裏各種糧食加起來也不足兩千石了,再不補貨,明天就賣完了。”


    “你今天晚上就去常平倉,找庫管王平甲,向他借六千石糧食。”


    郭掌櫃嚇了一跳,這常平倉存的是備荒糧,哪能說借就借的?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這哪是借啊,這明明就是挪用啊。這要是讓官府知道了,他就是長八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心說:東家,沒有這樣吭人,我出麵去借,到時候出了事,你一個不知情,砍得是我的腦袋,你最多就是個禦下不嚴,花點銀子,屁事沒有。我砍了不要緊,可我上有八十歲的孩子,下有吃奶的老母,誰來照顧啊。


    可這些牢騷話,打死他,也不敢當麵說。隻能苦著臉說:“東家,我去能行嗎?”


    “能行,我和大少爺都不適合出麵,隻有你最合適。這事都已經打好招唿了。你隻管去借就行。你去他那裏後這樣說。”說著齊鴻烈湊到郭掌櫃的耳邊低聲嘀咕起來,然後又拿出一疊銀票:“這是一千兩銀票,他要是不答應,你都送給他,這事保證能成。”


    郭掌櫃的仍然不放心,就問:“東家,咱們真能一個月內就能從江南運來一萬石上等大米?”


    “這還有假?我早就安排好了,不用一個月準能到。”齊鴻烈信誓旦旦地說。


    “那行,我今晚就去找他。”郭掌櫃隻得答應下來。


    郭掌櫃不敢怠慢,匆匆吃了兩口飯,就去了城西的常平倉。


    “王庫管,齊記糧店庫存不多,而城內又鬧糧荒,買糧的百姓太多。所以東家讓我來向王庫管先暫借六千石糧食救急。請王庫管務必幫這個忙。”


    郭掌櫃與王甲平早就認識,以前也曾經幹過一些暫借糧食,或低價買進,再高價賣出,或是用陳糧黴變糧食換新糧的勾當。王甲平也從中得到不少好處。俗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王甲平靠著一個偌大的常平倉,當然要當糧耗子。


    郭掌櫃也不用和他客套,直接就開門山,這事大家都有好處,再說有東家鋪路。他隻是來執行而已,何必過多的客套。


    “這件事,齊司吏已經讓人打過招唿了。這次準備借多少?”


    “六千石。”


    剛喝了一口茶的王甲平,一口茶沒咽下去,全部噴了出來,瞬間就變成了一個大個的人形噴壺。坐在對麵的郭掌櫃,被全身上下噴了個遍,雨露全沾。


    “多少?六千石?!”王甲平高聲尖叫道。


    “你小點聲!”郭掌櫃尷尬地一邊擦拭,一邊小聲說道。


    “你知道現在常平倉還有多少新糧?”


    “多少?”


    “八千石!”王甲平伸出手作了一個八的手勢,激動地說道。


    “八千石?!怎麽這麽少?糧食呢?”


    “齊大人知道!這些年,你們糧店從這裏借走了多少糧食,他不知道?”


    “可我們糧店都還了呀?”


    “還的都是陳糧,黴糧。那個能吃嗎?喂狗狗都不吃!”


    “這次不一樣,今年糧價到了這個數。”郭掌櫃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著。


    “可六千石太多了,這麽多我都捂不住蓋子了。”


    “王庫管,這次抽頭也大,說著拿出一疊銀票,這是八百兩,比往常多了兩百兩。足頂得上你四十年的奉銀了。”


    “可那也得有命花啊。”


    “你不用擔心,我們東家說了,他在江南買了一萬石新米,不出一個月準備能運到,到時候再補上就是了。這事神不知鬼不覺,還有抽頭。再者說,大少爺掌管戶房這麽多年,能讓自己翻船?能不幫你捂蓋子?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能有多大風險?”


    “聽說梁知州馬上來上任了,那梁知州在河南為官時就官聲很好,現在城外災民那麽多,他要是馬上開倉賑災,這常平倉的蓋子就捂不住了。”


    “你這就外行了,常平倉雖說是州裏的備荒糧,但也不是知州大人說開倉賑災就立即開倉的,他也需要上奏折,等折子批下來,一個月也止,一個月後糧食早就補上了。你還怕啥?”


    “可我心裏還是不踏實,要是知州大人,一上任就來常平倉檢查,到時候我就真的捂不住了。那兩千石糧食隻能蓋薄薄的一層啊……”


    “不會,那知州到任之後,千頭萬緒,事情肯定會非常多,不用說別的,隻是城內大戶的拜訪吃請,沒有個十來天完不成。再加上六房政務匯報,熟悉州內民情,那會這麽快輪到這裏?再說還有大少爺從中周旋,拖上那麽幾天,肯定出不了問題!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安心的掙銀子就行。這事過了,你就是不幹這個庫管,這輩子吃喝也夠了。”


    “少借點行不行?三千石可不可以?我覺得這樣最保險?萬一大人來查,或是開倉賑災,也能應付十天半月,到時再補上,也出不了問題。”


    “不行啊,三千石太少了。你知道今天下午兩個時辰的時間賣了多少石?一千多石!”郭掌櫃繼續勸道。


    “我知道社倉裏還有差不多二萬石左右的存糧,你可以讓齊大人打個招唿,從社倉裏借些出來。”


    “哎呀,王庫管,你怎麽糊塗了呢。社倉是季九德的人在管庫,大少爺一向與他不對付,怎麽可能去那裏借糧呢?那不是授人以柄嗎?”


    “對對對,我是糊塗了。”


    “那就這樣定了?”郭掌櫃再次問。


    王甲平考慮了一會,長舒了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說道:“行,你們趁著天黑,趕快找人來拉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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