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珩盯著她的目光愈發冷沉,“怎麽?你想救他?”


    虞歡直覺他威懾力四起,心裏莫名有些失落,掀開簾子瞧了眼天色,聲音微不可聞:


    “他與我又沒有任何關係,我為何要救他?”


    她放下簾子,眼波微動,“陛下似乎很怕我知道他下獄的原因。”


    裴君珩斂眸幾瞬,沉聲嗓音道:“趙臨此事牽涉甚廣,朕現在無法告知你實情。”


    “那他是死罪嗎?”虞歡問。


    “暫時不能下定論。”裴君珩道,“此案需交給慎刑司審理。”


    虞歡突然沒了要說話的興致,迴宮的路上全程意興闌珊。


    她若是提出去見趙臨一麵,裴君珩定然不肯。


    看了太醫再說吧。


    未幾,虞歡被裴君珩抱迴養心殿。


    太醫也拎著醫藥箱趕了過來,“臣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速給皇後處理傷口。”裴君珩冷聲吩咐道。


    “是。”太醫不敢怠慢,速去檢查虞歡的傷口。


    虞歡眼神空洞,裏頭摻雜著太多複雜的情緒。


    沒過多久,耳畔傳來太醫叮囑的聲音。


    虞歡左耳進右耳出。


    就在太醫即將退下時,虞歡喊住了他,“本宮覺得身子不適,你給本宮把把脈吧。”


    “是,皇後娘娘。”太醫重新跪在榻邊,取出一方手帕放置她嫩白的手腕上,開始把脈。


    裴君珩立在一側,神色是一貫的冷峻。


    虞歡抿唇不語,既然她不打算親自告訴裴君珩。


    那就由太醫告訴裴君珩吧。


    須臾,太醫收迴手帕,額角沁出一抹薄汗,哆哆嗦嗦道:“皇後娘娘,您身子無礙啊。”


    他沒有診出任何異樣,可娘娘卻說身子不適。


    陛下該不會要罵他是庸醫吧?


    虞歡烏眸忽然掠過一絲愕然。


    怎麽迴事?


    趙臨不是給她喂了一枚毒藥嗎?


    太醫怎會把不出來脈象呢?


    難道趙臨是騙她的?可他沒有理由騙她啊。


    若她是趙臨,她在臨死之前也會拉上一個墊背的,不會故作玄虛。


    虞歡思緒萬千,怎麽也理不斷。


    裴君珩揮了揮手,示意太醫退下。


    他幽深的眼眸劃過她的麵容,淡聲道:“皇後是想自己有點什麽?”


    虞歡斂眸輕笑,“自然不是。”


    她把擔心都放迴了肚子裏。


    裴君珩因政務繁忙,無暇與她多言便匆匆離開。


    虞歡脖子隻是一道很淺的傷痕,並不是很痛。


    她倒沒把這個傷口放在心上,喚來落落與晨星一起打葉子牌。


    幾輪下來,虞歡與落落臉上貼了不少紙條。


    唯獨晨星臉上一張沒有。


    “晨星,你是不是出老千了?”落落戲謔道。


    晨星性子較為安靜,說話也溫順恭敬,“許是我運氣比較好吧。”


    虞歡把葉子牌往桌案一放,悶悶道:“不玩了,找點有趣的事情幹吧。”


    倘若她如今在現代,早就找幾個男模陪同她喝酒了。


    還可以讓極品帥哥把她摟在懷裏,手把手教她打桌球!


    花樣多的都數不清。


    來到這古代反而被限製了自由,不能找伶人,當真是無趣極了。


    落落沉思片刻,提議道:“不如把九公主喊來吧?”


    “別了。”虞歡緩緩站起,“我還是盡早歇下吧。”


    若阿綰來了,恐怕要讓她喝酒。


    她這副樣子還是別沾酒了,把傷養好再說吧。


    落落與晨星出去之後,虞歡躺在榻上醞釀睡意。


    片刻之後,虞歡卻無一絲睡意,體內反倒泛起錐心刺骨的疼痛,似要把她的骨頭都撕裂般。


    她疼到在榻上翻來覆去,額間儼然沁出一層薄汗。


    瓷白的臉龐饒是沒有一絲血色,看著憔悴不已。


    虞歡想發出聲音施救,喉間似是被死死堵住,如鯁在喉。


    疼痛絲毫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重。


    寢殿的門忽然被推開,裴君珩繞過屏風來至榻沿,瞧見她痛不欲生的模樣,立刻沉聲道:“快去傳太醫。”


    “是,陛下。”守在寢殿門口的劉公公迅速派人去請太醫。


    虞歡聽到裴君珩的聲音,吃力地掀眸看他。


    隻見他眉宇間盡是擔憂之色,下顎線緊繃,唇角溢出一句:“太醫很快就來,你且忍一忍。”


    虞歡眸裏沁出水花,眼尾也泛起薄紅。


    她檀口微張,硬是說不出一句話。


    裴君珩瞧出她的焦慮,伸手將她攬入懷裏,輕撫背後安穩道:“有我在,沒事的。”


    虞歡還是頭一迴聽他稱‘我’,而不是‘朕’。


    她眼睫輕顫,倏然很想說一句破壞氣氛的話。


    那便是:疼的是我,你當然沒事了。


    奈何她無能為力,唯有作罷。


    太醫一直都是在太醫院十二時辰待命的。


    可今夜卻格外的慢。


    裴君珩眉心漸攏,嗓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斥責,“太醫為何還不到?”


    劉公公疾步入殿,站在屏風後道:“陛下,奴才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想必太醫稍後就到。”


    裴君珩眉峰斂著薄怒,“若一盞茶的功夫還不到,便讓他們下去領罰!”


    “是。”劉公公顫顫巍巍道。


    裴君珩目光移至虞歡的臉上,她疼到嘴唇微抖,臉色隱隱泛白。


    就連她的身體都是異常冰冷,他貼著她的肌膚,如同墜入冰川。


    他神色微沉,扯過衾被裹住她冰冷的身軀。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多名太醫提著醫藥箱跑了進來。


    剛跪在地上準備行禮,裴君珩便冷眼掃了過去,“廢話少說,速速過來。”


    太醫們連爬帶滾地來到榻沿。


    把完脈後,多名太醫對視一眼,臉上皆露出錯愕的神色。


    最後還是跪在首位的太醫說道:“迴陛下,臣等並無診出任何病情。”


    裴君珩肅聲道:“那為何皇後如此痛苦?”


    “臣等也不知。”太醫齊齊低下頭。


    “連個病情都診斷不出。”裴君珩怒道,“朕要你們有何用?”


    太醫身形微頓,忙道:“臣可以給皇後娘娘開藥抑製疼痛。”


    裴君珩:“還不快開!”


    直至虞歡咽下藥物,疼痛才得以緩解。


    裴君珩眼神緊鎖著她,聲音喑啞地問她,“趙臨對你做什麽了?”


    “他喂我吃了毒藥。”虞歡聲線微弱,“太醫申時給我把脈並無診出異樣,我以為趙臨是騙我的,所以沒跟你說。”


    裴君珩神色逐漸往下沉,眉峰斂著慍怒,“我命人去逼他交出解藥!”


    “他不會給你的。”虞歡不帶一絲猶豫。


    畢竟趙臨想要的是裴君珩的性命。


    又怎會輕易把解藥交出來?


    她不會選擇殺裴君珩。


    所以她得不到解藥。


    未等裴君珩開口,虞歡目光已經落在太醫身上,緩聲道:“你們不知我中了毒,那你們可知誰擅長解毒?”


    天下之大,定會有人能解她的毒。


    太醫道:“臣聽聞西國有一名神醫可解天下奇毒,但他是萍蹤浪跡之人,四海為家,想找到他不是一件易事。”


    西國……


    若是她可以離開北國前往西國,那不就可以一路遊山玩水了?


    虞歡眼眸微亮,“你所言的神醫是誰?”


    “世人喚他雲隱神醫。”太醫說,“他特征是白發蒼蒼,常與仙鶴為伴。”


    虞歡默默記下,再次抬眸看向裴君珩時,發現他也在看她。


    她默了一瞬,莫名心虛地垂下了腦袋。


    屏退眾人,寢殿裏隻餘他們二人。


    虞歡展開一抹笑顏,言簡意賅:“我要去西國。”


    她看到裴君珩眸底的幽光,又道:“你不用跟我去,我帶著落落晨星去就行。”


    裴君珩是一國之君,不可能跟著她一起玩鬧。


    她帶兩個丫鬟去正合適。


    裴君珩眉峰往下一壓,凜聲道:“你何必親自跑一趟?朕派人去尋雲隱神醫。”


    “趙臨說我隻有一月期限。”虞歡說,“他不會給我解藥的,與其等神醫來救我,還不如我明日就出發去尋神醫。”


    裴君珩語氣決然,“朕不同意!”


    “我不奢望你與我一起,你也不能剝奪我的權利啊!”虞歡聲線格外冷清,黛眉不由自主蹙起。


    ……


    西國。


    沈翩枝覺得待在破廟不安全 ,攙扶著蕭沉淵去了附近的客棧。


    並且讓小二幫忙雇了一輛馬車。


    但沈翩枝考慮到蕭沉淵傷勢過重,還是選擇在客棧休息一晚,翌日再趕路。


    廂房的門剛關上沒多久就被敲響了。


    蕭沉淵趴在榻上休息,沈翩枝坐在榻沿。


    聽到敲門聲,沈翩枝下意識站起,手腕卻被蕭沉淵扣住,“去哪兒?”


    沈翩枝:“開門。”


    蕭沉淵神色微冷,語氣捎上幾分肅意,“你知道對方是誰嗎?你就開門。”


    沈翩枝無言以對。


    她的確不知道敲門的是誰。


    蕭沉淵目光劃過緊閉的大門,冷然道:“來者何人?”


    “奴家是一路逃難至此,身上的盤纏用盡了,公子可否收留奴家一晚?”一道脆若銀鈴的女聲傳了進來。


    蕭沉淵揚起手臂將沈翩枝圈入懷裏,指尖把玩著她的柔順發尾,語氣冷銳如利刃:


    “在下已經娶妻,不便收留旁的女子。”


    沈翩枝微愣須臾,緩緩扭頭看向蕭沉淵。


    蕭沉淵眉目疏淡,此刻正輕挑眉梢看她,蝶翼般的睫毛在臉上投出淡淡的陰影。


    他湊近她的耳畔,開口的語氣有道不清的蠱惑,“夫人一直盯著為夫作甚?是為夫太過於俊逸了?”


    沈翩枝心弦一顫,指尖不由蜷起,穩著語調道:“你太自作多情了。”


    “夫人怎還臉紅了?”蕭沉淵輕咬了她淺紅的耳根,唇角溢出笑意,“怎這般不經逗?”


    沈翩枝登時紅溫了,宛如剛從熱油裏撈出來的蝦。


    “蕭沉淵,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她目光躲閃,不去看蕭沉淵那雙魅惑人心的眼睛。


    蕭沉淵聳了聳肩,“本王哪裏不正經了?”


    “別人還在門外呢,你就在這撩我?”沈翩枝故意說,“一點都不尊重別人。”


    蕭沉淵目光劃過她纖細的腰身,涼涼道:


    “我為何要尊重別人?別人一個勁往我身上湊,可有尊重我了?”


    沈翩枝頓時噤了聲。


    此時,門外忽而傳來女子的聲音,“無意叨擾,還請見諒。”


    若不是外頭的女子再次說話。


    沈翩枝都以為她走了。


    蕭沉淵的嘴到底是可饒過對方,“嘴上說著無意叨擾,不還是叨擾了?”


    女子嗓音透出幾分窘迫,“奴家實在走投無路才會來敲門,若是你妻子不在,可否讓奴家留宿一晚?”


    沈翩枝本以為她是真的走投無路。


    卻未曾想她說出這番話。


    她不讓蕭沉淵給點銀子去開個廂房,卻要委身與蕭沉淵共住一屋。


    饒是傻子也能明白其中意味。


    沈翩枝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蕭沉淵身上,內心卻極為好奇他會如何迴答。


    蕭沉淵視線片刻都沒離開沈翩枝,意有所指道:“夫人,你可願意讓她進來?”


    “你問我作甚?”沈翩枝糾正道,“她是在問你。”


    “我倒是想知道,我的夫人是否會大度到讓別的女人進來。”蕭沉淵拖腔帶調地開口。


    他的視線卻緊緊黏著沈翩枝,眸裏還露出幾許探究與期待。


    其實他想知道,沈翩枝是否會在意他。


    哪怕是一點點。


    沈翩枝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試探自己。


    她不想與陌生人共處一室,抿唇道:“我沒那麽大度。”


    蕭沉淵唇角泛起不易察覺的弧度,目光落在緊閉的大門,冷淡的嗓音響起——


    “我夫人滿心滿眼都是我,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


    沈翩枝竟在他話裏讀出了幾分炫耀,檀口微張,“蕭沉淵,我哪裏是這個意思?”


    “我說你是你就是。”蕭沉淵口吻極為霸道。


    沈翩枝:“……”


    門外沒有傳來女子的聲音,想來是離開了。


    蕭沉淵握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手臂微用力,把她往懷裏帶。


    沈翩枝撞到他結實的胸膛,感到幾分疼意,倒吸一口涼氣,“蕭沉淵,你屬鐵板的啊?”


    “與我待在一起不久,好的沒寫壞,嘴巴倒是淬了不少毒。”蕭沉淵語氣幽涼。


    沈翩枝瞥他一眼,“要不還是說你教得好呢?”


    “那為夫可有獎勵?”蕭沉淵佯裝聽不懂她的諷刺,厚著臉皮求賞賜。


    沈翩枝被他的不要臉驚到失語。


    “王妃不給,本王可自己要了。”蕭沉淵眯了眯眼,嗓音隱隱透著威脅。


    沈翩枝下意識起身,細腰卻被他大掌緊緊扣住,耳廓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往哪逃呢?”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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