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從前,遇上此等危險的情況,還沒等長孫殿下開口,陸觀瀾便會讓自己帶著她離開,不成為李盡的累贅。


    如今倒好,李盡此刻本就顧不上她,她反而要上趕著留下,如此,豈非是給李盡留下軟肋供人拿捏。


    這就連初語都能看出來的所在,陸觀瀾又豈會看不出來。


    還是說,她如今當真是一個“愛”字當頭,便顧不得許多了?


    李盡此時卻並未朝著此處看來,隻是與一旁其圍困自己之人周旋。


    初語便顧不得許多,沒等陸觀瀾再度奔向李盡身旁,便一掌朝著陸觀瀾的脖頸處拍去。


    陸觀瀾頓時被打昏,身子一軟眼看著就要倒下。


    初語立即上前將人扶住,趁著人都團團圍著李盡,便立刻解決完橫在身前的幾個嘍囉,背著陸觀瀾便走。


    成野實則也瞧見了陸觀瀾離開,卻並未吩咐人去追,隻是靜靜在人群後頭看著李盡。


    張三枝此刻陪在李盡身旁,遠遠瞧見初語已然帶著陸觀瀾離開,不由鬆了口氣,湊近李盡耳畔輕聲道:“咱們得快些解決這些人跟上才是,否則若是她們之後再遇上什麽,恐怕不好對付。”


    李盡卻像是沒聽見,隻是從腰間抽出匕首來。


    麵前圍困他們的人人數不少,且都配有刀劍,如今李盡身上隻有一把匕首也就罷了,這匕首又豈能與刀劍相搏。


    可見著李盡一臉無懼的模樣,麵前的人也有些膽怯起來。


    畢竟,這可是大成有名的上將軍。


    這年紀輕輕便做了上將軍的,古往今來也就隻此一人了。


    就在眾人僵持不下,眼看著就要動手之際。


    驀地,卻聽身後的成野忽然輕聲咳嗽了一聲,用他那嘶啞的嗓子道:“給他劍。”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都不明白成野這究竟何意。


    就見成野又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像是方才那般的隱退是在給旁的什麽人離開的機會。


    李盡麵色平靜地望著成野,一言不發。


    一旁的張三枝忙上前一步護在李盡身前,一臉仇視地看著成野,“你如今已經被廢了這皇子之位,不過是個庶人罷了。”


    成野聞言一笑,卻隻是看向李盡。


    李盡扭頭衝張三枝示意,讓張三枝退開。


    張三枝有些不服氣,卻還是遵命行事,退到李盡身後。


    這時,成野從一旁人的手裏搶過一柄劍,朝著李盡扔了去。


    李盡淩空便一把接住,隨即也是一笑,道:“不知,三皇子究竟想要如何。”


    這時,就見成野也提劍上前,道:“想與李將軍切磋一番。”


    成野此時說出這等不合時宜的話,又哪裏是什麽真的切磋,不過是一場你死我亡的較量罷了。


    李盡明白成野的意思,也看懂了方才混亂之下放陸觀瀾和初語離開的舉動。


    正想著,一陣勁風過,成野片刻間便奔至李盡身旁。


    一劍刺了過來,李盡反應敏捷迅速,立刻變側身躲過。


    周圍人看得傻了,竟就這般毫無動作地看著二人比劍。


    “嗖”地一聲,其中一人的胸膛猛然被刺穿。


    接著,成野便睜著雙眼,麵帶微笑的,緩慢地,倒下。


    李盡的下顎染了絲絲血跡,麵上的神色還如剛來時那般平靜。


    “殿下!”眾人頓時擁了上來。


    成野倒在人群之中,望著天,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些人,都是從前追隨他的舊部,他帶著這些人來此,並非真的想帶著這些人赴死。


    至於母妃——


    他想,她應該早已經死了吧。


    或許父皇能好心給她厚葬,又或許,她能在死後得到活著時這輩子都得不到的殊榮。


    終於,不用隻做一個小小的雲嬪了。


    成野忽然笑了,笑著笑著,口中湧出的鮮血越發多了起來。


    終於,他眼睛緩慢地閉上。


    再也不會睜開了。


    這時候,就有一人上前,對著李盡拱手,“李將軍,殿下交待過,若他身死,我等,便在大禹隱沒,就當今日再沒見過您。”


    李盡不語,看著躺在地上已然閉上眼睛的成野。


    成野的身手本就不在他之上,可若是殊死一搏,道也不至於三兩下便中了他的劍。


    成野在求死。


    陣風過,地上的落葉又被卷了起來。


    就這樣安靜了半晌,李盡轉身,對張三枝道:“走。”


    ————————————


    初語將陸觀瀾帶入了青陵城中,便立刻找了城門口的一家客棧住下。


    待到入夜,陸觀瀾才從床上醒來。


    醒來後便瞧見初語正守在床沿望著自己,見她醒了,初語便要立刻轉頭去倒水。


    卻聽“啪!”地一聲。


    初語臉上被甩了一個重重的耳光。


    初語似乎有些難以置信,頓時愣在原地,癡癡望著陸觀瀾。


    就見陸觀瀾冷著一張臉,眼中滿是怨恨,臉色也黑沉沉地,冷聲道:“是你打昏我將我帶走的是不是?”


    初語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陸觀瀾,實在不知道為何陸觀瀾會發這樣大的脾氣。


    就因為自己沒讓她留下?


    見初語不說話,陸觀瀾又道:“若是長孫殿下有個好歹,我看你拿什麽交待!”


    就在初語發愣之際,忽然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


    接著,便是張三枝的聲音,“陸小姐可是在裏頭?俺同將軍瞧見初語一路留下的印記了。”


    陸觀瀾聞言立刻從床上起身,趕忙便到了門前將門打開。


    卻隻瞧見張三枝而並未看見李盡的身影。


    陸觀瀾的臉色頓時便黯了下來,問:“長孫殿下如何了?”


    張三枝聽見陸觀瀾如此稱唿,先是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道:“您是問將軍啊,他說累了,便先行迴房歇息,讓俺來同您報個平安。”


    陸觀瀾這才鬆了口氣般,衝著張三枝微微一笑,“那便讓他好生歇息吧。”


    剛要關上門,門外的張三枝卻瞧見愣愣站著不動的初語,有些奇怪,但沒有多問,隻是頷首離開。


    待迴房之後,張三枝便有些奇怪地念叨,“這初語今日有些不大對勁,莫不是路上遇上什麽了?”


    李盡此時已經在床上躺下,聞言扭頭看向正在桌前坐下喝茶的張三枝,“什麽意思?”


    張三枝原本自言自語,當真以為李盡睡著了,這會兒聽見李盡驀地開口,不由嚇了一跳,捂著胸口道:“您當真是嚇俺一跳!”


    李盡沒有理會張三枝的矯情,隻是問:“你說初語有些不大對勁,是怎麽迴事?”


    張三枝便將方才瞧見的情形同李盡說了一番,在說起初語那神情呆滯的模樣時,張三枝更加疑惑,“說起來她們主仆的情份倒是很好,可瞧著初語那模樣,卻像是被陸大小姐給訓斥了。”


    李盡眉頭一皺,卻並未再說什麽,隻是又迴過頭閉上了眼睛。


    張三枝見狀更加奇怪。


    這一天天的,怎的一個比一個奇怪。


    ————————————


    陸觀瀾在蕭府待的兩日也算安枕無憂,每日衣食住都尚好,還有一個侍婢彩環時刻在身旁伺候著。


    隻是那蕭家家主似乎還沒有打算見她,她也不急。


    那日同蕭懷在青陵城中,她出門那趟除了曉得沈定被抓以外,實則為的是打聽李盡之事。


    在海上的時日她沒法子得知消息,既然到了城中,再如何也該有堂堂大禹長孫的消息傳出才是。


    於是,她便趁著此機會上街打聽了一番。


    也曉得了李盡如今還未迴宮,也並未見到那大禹皇帝。


    既然還未迴宮,那她如今便也不急,在蕭府待著且再看看便是。


    對於陸觀瀾這幾日不聞不問吃好喝好的現狀,蕭翰池似乎終於有些看不下去了。


    東柏見著家主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也曉得究竟是因為何事。


    隻不過,這一日沒尋著公子,也不好放了這奚家小姐。


    “東柏,”蕭翰池這時候放下手中的書卷,看向東柏,“那奚家小姐,還沒提出說要見我?”


    東柏頷首,“是,家主。”


    蕭翰池臉上頓時一片惱火之色。


    原以為這丫頭到底還算是個懂事的,如今看來,倒不知奚家究竟教養出了個什麽樣的女兒,如此的不知眼色。


    蕭翰池似乎有些等不住,便徑直起身,一伸手。


    東柏見狀立刻遞過拐杖,又走到另一邊攙扶起蕭翰池,隨即疑惑道:“老爺您這是······”


    蕭翰池冷哼一聲,道:“既然那丫頭沒曾提出見我,我便去見見將來這個重孫媳婦兒。”


    東柏頷首,“是。”


    ————————————


    夢陽殿。


    “到何處了?”皇帝眼神裏的光彩好似比頭一日的要黯淡許多。


    孟高道:“已經到青陵城了,離皇都已然不遠矣。”


    皇帝點點頭,道:“初語呢?”


    孟高頷首,“初語同行,一路保護長孫殿下安危,陛下且安心便是。”


    “既然他還不那麽著急迴來見我,你便讓初語先行迴宮。”


    孟高聞言有些詫異,“陛下的意思是?”


    “朕有些話想要問她。”


    順帶,也有些事該交待交待了。


    皇帝如此想著,一抬手間,一旁的茶幾上卻並未摸到茶盞。


    皇帝放下手,輕輕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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