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翰池的書房裏今日堆滿了書卷,東柏入門時已經沒了下腳的地方。


    “如何?”蕭翰池正蹲著身子在地上翻找著什麽,聽見東柏進來的聲音,便抬眼朝著東柏看去,隨即問道。


    東柏見狀連忙小心翼翼趟過了一堆書卷,到了蕭翰池跟前便將其扶了起來,道:“沒有鬧騰,聽彩環說,隻是問起此地為何處。”


    蕭翰池聞言驀地一笑,點頭道:“不愧是奚家之女,倒有些教養。”


    東柏卻心道,這被無緣無故地給綁了來,又身處一個自己全然不知是何境地的地方,還能不鬧將起來,那可不是一般的教養了。


    蕭翰池又問:“給她備好膳食了嗎?”


    東柏扶著蕭翰池坐下後迴道:“早已經吩咐好了,做的也都是江黎的飯菜,該是合奚家小姐胃口的。”


    蕭翰池又點點頭,“不過,到底還是得再瞧瞧。”


    東柏應聲稱是。


    這畢竟將來要做的是蕭家的嫡孫長媳,若是個無才無德之人,恐怕家主也不會看得上了。


    再者,如今家主利用的,便是奚家早年在大禹舉國攢下的威望,如今這奚家小姐在府中這麽待著,也不知是好是壞。


    ————————————


    李盡一行最終還是決定到了青陵郡。


    一夜風起,原本在樹上掛了一整個冬日的枯葉盡數落去。


    這幾日風大,不僅海上風大,下船之後也能感到陣陣大風刮來,吹亂了李盡的鬢發。


    這時候,身後忽然伸出一雙手來,眼看著就要抓住李盡的袖口,李盡卻驀地一挪步,那雙手便抓了個空。


    這時候,初語跟在陸觀瀾身後瞧見這一幕,忽然有些心疼自家小姐。


    也不知這長孫殿下到底是軍中待慣了,男子習性,還是近來一心想著迴皇都,對陸觀瀾也少了關切,更是沒了心疼。


    前來青陵郡的這兩日在海上陸觀瀾有些暈船,時不時就想見見長孫殿下,可長孫殿下倒好,這日日睡起來就是沒完。


    就連張三枝都看不下去,去了李盡房中喊了他好幾次,可也不見什麽動靜。


    於是,陸觀瀾也隻得自己待在房裏,隻是偶爾上甲板透透氣,卻也見不著李盡幾迴。


    這裏眼看著下船了,能同李盡親近幾番,可瞧著李盡像是對那青陵城更為感興趣,反倒忽視了身後的陸觀瀾。


    初語這樣想著,卻也不好多嘴。


    那畢竟是這二人的事,就算是長孫殿下移情別戀了,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一行人剛從碼頭離開,忽然見著一人跌跌撞撞就朝著這邊而來,衝撞了李盡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跟在李盡身旁的張三枝這時候眉頭一皺,喝道:“你這小子眼睛不大好是不是,走路都不看看人的?”


    那人聞言迴頭,臉上有些歉意,對著李盡道:“這位仁兄失禮了,隻是我這好容易瞧見有船,便想著趕去船上罷了。”


    李盡一聽這話,扭頭朝著那人看去,見那人奔去的方向是自己那艘船,便道:“這位公子想要登船?”


    那人點頭,臉上的焦急之色難掩。


    李盡道:“實不相瞞,那並非客船,而是鄙人包下的一艘,是想沿路領略大禹風光。”


    那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問:“仁兄不是大禹的人?”


    李盡倒也大方點頭,道:“來看望親人的。”


    那人眼神稍稍一變,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迴頭衝著李盡拱手,道:“那恕在下冒犯了。”


    說罷,就轉頭又奔著離開了。


    張三枝看得莫名其妙,道:“這人好生奇怪,看樣子倒像是焦急尋人的。”


    說著,也想去自己如今還在尋人,心中不免又是一陣難過。


    李盡曉得張三枝心中在想什麽,卻並未開口安慰。


    當初在邵渭郡尋了不少日子,翻遍了整個邵渭城也沒能將阿梨和小菊找出來。


    今次前來青陵城,不過也是想著能否在青陵城尋著二人的消息。


    畢竟他還聽說,青陵城抓到了一夥兒海寇,若阿梨和小菊當真是被賣了出去,說不定會在這群海寇手中,也說不定如今已被解救出來。


    想到此,李盡的餘光瞥向了陸觀瀾。


    見著陸觀瀾的目光卻朝著先前那人看去,久久沒有收迴。


    “咱們先去吃些東西吧,”李盡忽然道。


    陸觀瀾這才迴過神,連忙微微一笑點頭道:“都聽你的。”


    初語在一旁見了,不由心中一歎。


    也不知怎的,近來越發覺著,陸觀瀾好似沒什麽主見了,也總是聽從長孫殿下的。


    這倒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隻是無論怎麽看,陸觀瀾還是陸觀瀾,不過是性子變得順從了些。


    興許是那日同長孫殿下吵了一番,才轉變了性子?


    此時天色尚早,從碼頭離開入青陵城還有段不短的距離。


    待一行人到了城外的樹林裏時,李盡的腳步忽然變得有些慢了。


    就在這時,忽然就見頭頂樹枝上頭“噌噌噌”躥下好幾個身影。


    李盡並未慌張,隻是扭頭衝張三枝點點頭。


    初語立刻護在陸觀瀾身前,皺著眉瞧著麵前忽然跳出來的人。


    為首之人一襲黑衣,一眼便能瞧出是個做人命買賣的殺手。


    為首的黑衣人看著李盡,蒙著的麵上,那雙眼睛泛著寒光,就像見了待宰的羔羊一般,“李將軍,不,如今可該稱唿您一聲長孫殿下了。”


    李盡臉色沒有變化,聽見此人的聲音不由便是一笑。


    “那你呢?我又該如何稱唿你?還是說,同從前一樣,叫你一聲——三皇子殿下?”


    為首之人當即便身軀一震,半晌,才忽然一笑,索性取下了臉上蒙著的黑布,就那麽坦坦蕩蕩地看著李盡。


    “李將軍,果真是好耳力。”


    成野如今的嗓子已經不知何故嘶啞得不成樣子,可李盡還是聽出來了。


    見著成野,張三枝和初語也是一愣。


    這大成的三皇子,何時竟跑來了大禹,況且,此人不是已經被流放荒漠了?


    成野瞧著其餘二人的眼神神情,不由又是一笑,道:“莫說是你們,我也覺著一切不可思議。”


    李盡在剛認出眼前之人乃是成野時的確頗有些詫異,可如今聽見成野如此一說,倒沒了先前那般的吃驚。


    反倒是靜靜看著成野,道:“三殿下是覺著,你一番籌謀都是敗在我手,想找我尋仇來了?”


    成野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晦暗不明,也隻是抬眼看著李盡,緩緩道:“我自己做了什麽我當然清楚,成王敗寇沒什麽可說的,可是,就算我不想讓你死,也有人想讓你死。”


    成野這番話一說,李盡也忽然笑了。


    看了看周遭的人,李盡道:“三皇子此番前來,該不會就隻帶了這幾個人吧?”


    成野微微垂眸,道:“李將軍並非旁的什麽無名小卒,這區區幾個人,又豈能將李將軍輕易製服。”


    說著,一拍手,伸手的林子裏頓時又出現許多人,看樣子,的確是早已埋伏在此了。


    李盡這時候似乎看清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臉上的笑容未減,道:“三皇子背後之人恐怕未曾想到,三皇子本人對我並無那麽大的仇恨,反倒是心灰意冷,心思如斯,若非如此,此番倒也不必同我說那麽多,更不必暴露自己的身份。”


    實則一開始李盡也很奇怪,這無論是賊寇也好,旁人花錢請來的殺手也罷,犯不著開口。


    可是成野方才開口,便是故意為之。


    雖說嗓子有異,但就算他不能憑借聲音立馬認出,想必這三皇子也會尋個機會露出身份。


    至於他背後之人······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或許,打從他入了這大禹之境,便身處那背後之人所設的局了。


    一個一個的局,都縈繞在他周圍,等著他入了一個又一個。


    這一路的坑也從未停過,或許是想著,他總有栽跟頭的一天。


    所以阿梨小菊失蹤並非巧合,也壓根兒不是什麽人口買賣,是從那個時候便給他設好了今日的局。


    所以他才會聽見海寇的消息,所以才會來此青陵郡。


    也才會,見到成野。


    隻是那人的確沒想到,成野會如此輕易便將其身份暴露給他。


    也或許就算躲了今日之劫,接下來他還會遇到旁的。


    成野似乎看明白了李盡臉上的神色,如今的眸中也沒了先前的寒光閃爍,反倒是默默往後退了退,直到身影再度隱入人群。


    就聽一聲“上!”


    一群人便蜂擁而來。


    初語麵色一變,迴頭看向李盡。


    奇怪的是,李盡並未第一時間吩咐她帶著陸觀瀾先走,此時也像是毫不在意陸觀瀾的安危一般。


    就在初語眼神變得越發狐疑時,這才聽見李盡朝自己道:“帶著你家小姐先走。”


    終於得了吩咐的初語連忙伸手一拽陸觀瀾的手,就要拉著離開。


    陸觀瀾這時候卻將初語的手一甩,道:“不,我要同他在一起。”


    初語眉頭頓時一皺,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


    她怎麽忽然覺著,如今的陸觀瀾像是變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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