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聲令下,轉眼瞧見成野看向成墨的眼神,裏頭似乎帶著些許不滿。


    如此一見,便越發覺著是成野做了什麽,或者說,是成野利用了成墨什麽。


    成墨此時也微微有些詫異。


    方才瞧出了父皇的意思,便想著做個順水人情,卻是沒曾想,父皇竟又改變了主意。


    如此一來,倒像是他不說還好,這樣一開口,反倒致使陸秉言丟了官位。


    陸家的事朝中眾臣雖早有耳聞,可到底如今皇帝陛下都已經發話,也隻是一個貶為書令史、罰俸半年的懲處,旁人自然就不好再多說什麽。


    陸秉言得了“大赦”,便忙不迭行禮後轉頭又迴到角落處。


    隻是再迴到原處時,身邊人對他卻俱是白眼相看。


    從前自己雖算不得什麽高官,可到底在皇帝跟前受看重,旁人對自己自然也要禮讓三分,就是這幾位殿下對他也要給上幾分麵子。


    可如今,就是連當初自己看都不看一眼的小官,對自己都能冷眼。


    陸秉言越想越覺得憋屈,更是忍不住朝另一處的成野看去。


    若非三皇子,興許陸觀瀾將來能順利嫁給二皇子。


    封王禮後,待二皇子被立儲,陸觀瀾再在這個時候嫁入東宮,那便是太子妃,將來,也就是皇後。


    饒是他這些時日縱容著陸經竹,可他如今倒覺著,唯一的希望便是陸觀瀾了。


    隻要陸觀瀾的鳳命在身,皇帝就算再不喜陸家,也要顧及幾分的。


    況且,之前那件事,他便讓這個消息傳遍了滿京,如今人人都覺陸觀瀾有鳳命,是要母儀天下的。


    對了,陸觀瀾容貌恢複一事還未公之於眾,此番迴去,他定要想個法子讓世人知曉,也讓皇帝和二皇子知曉。


    想到此,陸秉言便立刻打定了主意。


    陸秉言的事情剛處理完,忽聽外頭有人通報。


    眾人扭頭,就見一個侍衛匆匆跑了進來,到大殿中跪下後,這才對著皇帝叩首道:“啟稟陛下,張副尉的隊伍人馬已經快到城郊了。”


    皇帝聞言眉頭微微一皺,揚手道:“知道了。”


    那通報的侍衛便頷首又退下。


    成野在聽見稟報時,眼神也忍不住閃了閃。


    成墨則微微垂眸,似乎沒有聽見方才侍衛的稟報之聲。


    居然······這麽快就迴來了······


    不知,她可會想法子見李盡一麵,又是否會因見到李盡的屍首而傷心難過。


    皇帝此刻卻並未注意殿中眾人的神色各異,隻是苦惱。


    李盡死了對他來說既算不得壞事,也算不得好事。


    為今之計,便是該想想如何安撫遠在邊地的李國公。


    他還記得從前賜死李牧時,他還是個不甚沉穩的皇帝,彼時有些心慌,很怕李國公因此發怒,繼而動兵反叛。


    好在最後安撫過去,李國公也沒有追究,更沒有怨恨怪罪過他。


    他卻並不覺得歉疚,畢竟於他而言,李牧在當初那種境地,的確是該死的。


    隻是李國公留著還有用。


    比起一個年輕氣盛的鎮國世家將軍,他更願意選擇年邁一心為國忠君的大帥。


    畢竟李國公效忠多年,骨子裏的為國為民少不了。


    而李牧,就不一樣的了。


    誠如雲嬪所言,隻要李牧願意,如此得民心的一位將軍,若朝廷有一絲讓百姓不滿意的地方,百姓們便會支持他起義。


    屆時,手握重兵,兵權都在李牧手上,他又如何能與之抗衡。


    所以,那時候與其說是他想要李牧的命,不如說,他是不得不要了李牧的命,更可以說,是李牧那時候逼得他要了自己的命。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他看著李盡一點兒一點兒長大,也一天一天的有些擔心。


    他怕李盡成為第二個李牧。


    沒想,李盡還真成了第二個李牧。


    他也想過要不要動李盡,可有時候又會起了一絲惻隱之心。


    覺著國公府如今隻剩下一個年邁的李國公和年幼的李盡,便在早前放棄了這個念頭。


    現下李盡已死,也算是除掉了他的一個心腹大患。


    隻是,當初李牧死後,還能留下李盡這樣一個慰藉給李國公。


    如今李盡死了,那國公府便剩不下什麽了。


    皇後自然是不會有子嗣的,也好在沒有讓皇後有子嗣,否則這個時候,李家就該全力扶持皇後的兒子了。


    這些年來,他對著皇後不鹹不淡,沒有給過恩寵,也沒有徹底地冷待。


    於他而言,讓皇後入宮,隻是當初為了穩固帝位。


    他對皇後沒有情,更沒有眷顧,也不想國公府將來因皇後得子而更為壯大。


    於是,他一早就給皇後的膳食裏入了藥,為的,就是讓皇後萬無一失地無法有孕。


    為了牽製朝堂,他有時候不得不犧牲未來子嗣。


    畢竟這個天下是先祖拚命打下的,他不能因自己的軟弱而讓這江山易了主。


    這時候,成墨忽然道:“父皇,李國公喪子後如今又喪孫,這樣大的事,還是先修書一封得好。”


    皇帝這時候迴過神,眉頭卻依舊緊皺。


    “如此大的打擊,朕也怕李國公年邁吃不消,”皇帝語氣裏忽然多了一絲擔憂。


    旁人看來皇帝是在憂心李國公的身子,可成野似乎因為和自己這位父皇太過相像,頓時便聽出了皇帝語氣裏的擔憂,不過是擔憂若是讓李國公知曉此事,會不會嚷嚷著要迴京。


    李盡此番死訊遍京,本就容易惹得他國蠢蠢欲動。


    加之如今的西蕘使臣還在京中,若是讓西蕘頭一個知曉,難保不會迴去報信。


    而李國公若是這個時候趕著迴京,那無疑是讓邊地軍心渙散,這時候敵國若要動大成,那可就危及邊地了。


    所以皇帝擔心的,從來都不是別人喪子喪孫的痛,而是自己這江山罷了。


    他從前也以為,他這位父皇多麽喜歡成墨,對成墨是多麽的看重。


    可到後來他才明白,對成墨的所謂看重,不過也僅僅是因為成墨出生時的那個天命之說。


    他的這位父皇最愛的,恐怕還是自己的江山。


    又或許,在這江山之後,能有他母妃的一席之地。


    隻是有時候就連他都不明白,父皇究竟喜歡母妃什麽。


    想到此,他忽然有些好奇。


    這麽些年來,母妃究竟是用什麽法子,留住了父皇的心。


    若非看在母妃的麵子上,恐怕他更被父皇厭棄了吧。


    “給國公府的撫恤,就由陸書令來準備吧,”這時候,成墨忽然又開口。


    陸秉言在一旁好容易安下心來,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二皇子口中的“陸書令”便是如今被貶的自己,也隻是垂著眼不說話。


    皇帝眉梢一抬,看向角落的陸秉言,“陸書令以為如何?”


    陸秉言依舊沒主意到這是在喊自己,依舊垂著頭看著地上。


    皇帝忍不住皺起眉頭,輕咳一聲,“陸尚書!”


    陸秉言這才猛地迴過神,抬眼看向上座的皇帝。


    這時身旁頓時傳來哄笑聲,更有人小聲說:“陸大人怕是還沒適應,覺著自己還是尚書大人,故此才不搭理二皇子和陛下呢。”


    陸秉言臉上頓時一片窘色,慌張地朝前幾步走到殿中跪下。


    “陛下贖罪,微臣微臣方才有些恍惚,許是······許是······”


    話還沒說完,就聽成墨道:“許是陸大人還沒從方才的打擊中迴過神來,父皇也不用太過於怪罪,畢竟陸大人剛被貶,如今不僅要忙著封王禮之事,還要為安撫國公府想法子,也實在勞心勞力。”


    成野對於今日成墨三番兩次地為著陸秉言說話實在有些費解。


    方才安撫李國公也是,原本也不用非得由禮部的人前來操持,可成墨偏偏就提了陸秉言。


    陸秉言明明剛被貶官,如今卻依舊做著重要之事,這無疑是在告訴旁人,如今給陸秉言的隻是小懲大戒,官複原位那是遲早的事,好讓人不會看輕了陸秉言。


    所以成墨今日所為,是這個意思?


    方才是他想錯了,成墨今日的意思,就隻是想討好陸秉言?


    皇帝倒沒覺有什麽不妥,畢竟從前的確是有讓陸秉言扶持成墨的打算。


    如今陸秉言雖一時失了尚書之位,可到底根基還在,也依舊在禮部任職,隻是換了個名頭罷了。


    若是成墨有心想要拉攏,也不是不可。


    隻是······陸經竹一事,陸家名聲敗壞,陸觀瀾這個時候,恐怕就不再適宜嫁入天家了。


    這陸秉言如今受了懲處,那麽——成野他······是否真的放任不管呢?


    想到此,皇帝的目光忽然又落到成野身上。


    禍事畢竟是他惹出來的,若陸經竹真的身懷有孕,懷的真是成野的孩子,那陸經竹肚子裏,便也是天家的孩子。


    此事若放在私底下,他瞧不上的人家,不認也可,畢竟也不是誰人都有資格做天家子孫。


    可偏巧此事傳得滿京皆知,他就是想不認也不行了。


    想到此,皇帝忽然扭頭衝趙全低聲道:“下朝後,你隨著陸秉言一道去陸府,就說是去取尚書服的。”


    被貶了官的陸秉言自然要把尚書的官服交出來,這原本也是宮中內官去做的事,皇帝今日卻讓趙全前去。


    趙全也明白皇帝的意思,便是特意讓自己去探一探那陸家二小姐的虛實。


    當即便輕輕頷首,小聲道:“奴才明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嫡長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知魚之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知魚之樂並收藏重生嫡長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