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好一陣兒不得閑的陸秉言剛迴府,卻瞧見路過門口的幾個婦人指指點點不知道在小聲嘀咕些什麽。


    趙管家這時候從門外出來迎接,見狀連忙招唿了兩聲,讓府門的家仆將外頭的人給驅趕了。


    陸秉言頗有些奇怪,一邊摘下官帽往書房走一邊問趙管家:“那幾個無知婦人是怎的了?今日我不在,家裏頭可是出了什麽事?”


    這段時日陸秉言忙得昏天黑地,為的全是那封王禮的籌備。


    前些日子陸觀瀾給他爭取來的賜婚,他也無暇顧及。


    畢竟比起自己的婚事來,陛下給這幾個兒子的封位才最重要,這可關乎著未來儲君究竟是何人選。


    說起來,他這個主持典禮的禮部尚書倒也算不得什麽,最頭疼的該是他們這位陛下才是。


    原本他還以為二殿下成墨最有希望成為儲君,可近來他在皇帝跟前所見,皇帝的意思也好似有了些許變化。


    從前總是在他麵前提起要往後要多多幫扶二殿下,如今卻是隻字未提了。


    陛下這態度玩味,他這個做臣子的,便也更加不敢多行多言。


    趙管家見陸秉言問起,輕輕咳嗽一聲,頷首道:“倒也沒什麽,就是昨夜來了位大夫,在府上待了一夜才走,想必是這幾個婦人以為咱們家裏頭什麽人病了吧。”


    陸秉言聞言迴過神,皺起眉頭道:“大夫?”


    趙管家點頭,“前夜裏大小姐染了風寒,昏迷不醒,院子裏的丫頭這才請了大夫來,可不知怎的,聽說後半夜二小姐也將那大夫請去瞧病。”


    陸秉言一聽陸經竹病了,便問:“二小姐又是怎麽病了?”


    趙管家道:“這個就不知道了,那大夫從二小姐院兒裏出來後,便被送迴家,也不知二小姐究竟生的是什麽病,大夫都走了,小的也不好出去追問。”


    陸秉言好似壓根兒沒聽見陸觀瀾染了風寒昏迷不醒,隻想著是否要去瞧瞧陸經竹。


    這時候,忽聽得外頭傳來家仆的通報聲,說是陳家大小姐求見大小姐。


    陸秉言聞言又是眉頭一皺。


    這都什麽時辰了,還上門叨擾?


    心裏頭雖這樣想,可想到陳老夫人和陳將軍的麵子,自然不會拉下臉,便立刻吩咐趙管家帶著陳大小姐去桃園,自己則先迴書房,待用過晚膳再去瞧瞧二小姐。


    趙管家應聲轉頭。


    陸觀瀾瞧見陳若萱匆忙而來的時候,還是有些意外的。


    阿梨見自家小姐的閨中密友來了,立刻上前迎道:“陳大小姐可用過晚膳了?奴婢給您添副碗筷吧。”


    說著,就要轉頭去取碗碟來。


    陳若萱卻一擺手,脫下狐氅,在陸觀瀾身旁徑直坐下。


    “陸姐姐,你這平日裏消息最是靈通的,怎的如今卻是渾然不知一般,你知不知道你們家可是出事兒了,”陳若萱秀眉蹙著,一臉的焦急憂心。


    自己在府中聽聞這個消息時,還沒來得及用晚膳便趕來了,這會兒見著自己這位陸姐姐還在漫不經心地用著晚膳,不由更加焦急。


    陸觀瀾見狀卻是微微一笑,“晚膳可用了?再吃些吧。”


    說著,夾了塊酥皮脆肉就要給陳若萱喂去。


    陳若萱輕輕咳嗽一聲,側頭躲過陸觀瀾送來的那一筷子,繼而道:“哎呀!你就不能上點兒心嘛,這畢竟關乎著你的聲譽。”


    陸觀瀾將被陳若萱拒絕的那塊酥皮肉放入口中,待細細咀嚼了咽下,一臉滿足地一笑後,這才放下筷子道:“那你說說,我家中究竟出了何事啊?”


    陳若萱沒好氣地瞪著陸觀瀾,道:“你還問我?你那個好二妹可快弄得人盡皆知了。”


    陸觀瀾眉梢一挑,“你說說。”


    陳若萱輕哼一聲,將自己所知一一道來。


    原來陳若萱今日陪著大夫人去寺中上香,從寺廟出來的時候,聽見走在前麵的兩個夫人在聊起什麽。


    原本以為不過是夫人們之間的閑話,誰知耳朵靈的陳若萱卻聽見了“陸經竹”三個字。


    而後,她便讓大夫人先迴馬車,借口自己想迴頭去許段兒姻緣,便等大夫人走後追上前去詢問那二位夫人所言何事。


    這二位夫人都是京中員外的夫人,聽說陳若萱是陳將軍的嫡女,自然好言相待。


    便將事情同陳若萱說了。


    說是京中有名的田大夫前夜裏去了陸家,翌日才迴了自己家中,陸家的丫鬟把田大夫送到家門口的時候,還囑咐田大夫不要將給陸家二小姐看診的事兒說出去,之後便走了。


    有耳朵好使的聽了這麽一嘴,本也沒什麽。


    誰知,那田大夫是個素愛飲酒的,晚些時候去了酒肆,一喝高便將此事同酒友們抖落了出來。


    這酒肆的人本就不少,田大夫又在堂中。


    說起自己給一位官家閨秀看診,卻看出了喜脈,要知道,這官家閨秀可還未成婚呐,當時沒把自己給嚇死,還以為活不出人家府邸宅院兒呢,如今能這樣命大地活著,真算是好運氣了。


    此話一出,便有人想起早些時候陸家丫鬟送田大夫迴來時所言,便立時明白過來,這田大夫口中所言的官家閨秀,定然是那陸家二小姐。


    這不,禮部尚書家出了這樣一樁醜事,哪兒能不叫人說道說道。


    陳若萱卻在聽完這番話後驚呆了。


    也來不及多想,便轉頭將大夫人送迴將軍府,也來不及給陸家下拜帖,便趕了來。


    “我知道我來得倉促,是有些不知禮數了些,興許還惹得你父親討厭,可這畢竟······”陳若萱看著陸觀瀾,臉上的擔憂之色顯露無遺。


    陸觀瀾去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隻是道:“她陸經竹出了事,又與我何幹呢?”


    陳若萱一愣,隨即道:“話是這樣說,可畢竟她是陸家的女兒,此事被人盡數知曉,外頭真是傳什麽的都有,定然也會影響你們陸家的其餘女眷呐,陸經竹是死是活是好是壞與我何幹,我隻是擔心影響你······”


    陸觀瀾心頭一暖,抬手遞給陳若萱一杯茶,“說了半晌想必也口渴了,方才燒好的水太燙了,估摸著這會兒喝正好。”


    陳若萱頓了頓,輕笑著搖頭接過。


    便聽陸觀瀾接著道:“外頭都傳了些什麽呀?”


    陳若萱剛咽下幾口茶,聽陸觀瀾這樣一問,又是沒好氣地冷哼一聲,道:“說什麽,陸經竹肚子裏的孩子是三殿下的。我就奇了怪了,陸經竹怎會高攀了三殿下,也不知外頭那群人怎麽傳出來的。”


    陸觀瀾扭頭,同阿梨相視一笑,隨即迴頭道:“若真要說起來,上迴竹林一見,我倒瞧著三殿下好似真對我那二妹妹有意啊。”


    陳若萱聞言一頓,也迴想起當日。


    那日她對陸經竹原本不甚客氣,可三殿下一來便給陸經竹解圍,還處處維護著陸經竹,甚至明著暗著的喝斥了她。


    如今想來,倒的確是有些不一般。


    陸觀瀾在旁瞧著陳若萱神色間的變化,心頭不禁一笑。


    要說她還真沒想過讓陳若萱摻合此事。


    昨日讓阿梨送田大夫迴去後的故意為之,加之田大夫這平日裏愛飲酒的習慣,便成了最好的引子。


    田大夫那喝醉了往外吐真言的舉動自然是裝的,而散播流言這種事,讓初語一人去辦即可。


    於是,這不過一夜之間,陸經竹同成野的流言,可要比當初陸蓮青失貞那事兒傳得要廣得多了。


    畢竟陸蓮青那事到底是陸家自己的事兒,隻消待時日稍稍過去些,便可風平浪靜,頂多算是陸家的一個宅邸秘聞。


    可陸經竹這事兒不僅關乎天家,更有田大夫這樣的“人證”在。


    就是背後有人想壓,也壓不下來啊。


    況且,田大夫這樣的“人證”一開始沒有處置,再到這個時候想動手,便實在是晚了。


    這樣人盡皆知的境況下,無論是哪一方動手,無疑都是坐實了陸經竹和成野這事。


    想到秋獵之時,她還幫了陸經竹一把,讓陸經竹與成野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誰知這陸經竹實在是不爭氣,倒枉費了她一番“美意”。


    如今好了,這事兒恐怕就連雲嬪也無法阻止了吧。


    再想到陸秉言得知此事後的反應,她便覺著好笑。


    可不知為何,饒是此事辦得如此順利,眼看自己的目的近在眼前,她卻依舊開心不起來。


    陳若萱這時候瞧見陸觀瀾眼底的一絲落寞,便問:“陸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陸觀瀾抬眼一笑,就好似方才的陰霾從未有過。


    “那你這會兒前來,便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消息?”陸觀瀾問。


    陳若萱點點頭,又搖搖頭,“就是想來瞧瞧你了,畢竟此事放在哪家都是大事,如今你們家攀扯上三殿下,還不知道宮裏頭那位如何呢。”


    陳若萱說的自然就是成野的母妃雲嬪了,在陳若萱看來,上迴宮宴一事後,她對那個雲嬪娘娘可是一萬個小心。


    如今陸經竹惹上的,可是這位主兒的親兒子,還不知道接下來是何下場。


    想著,陳若萱搖搖頭,卻忽然想起什麽,對陸觀瀾道:“也不知這三殿下認不認陸經竹肚子裏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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