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全在一旁聽了皇帝這話,心下也是歎了口氣。


    這舉國皆知,他們這位大成皇帝陛下格外偏愛雲嬪。從前還都說皇帝昏庸,隻知貪戀美色。


    他在皇帝身邊跟了這樣久,在他看來,他們這位皇帝陛下可不是什麽一心隻受美色所惑的主兒。


    對著雲嬪,那是真的放在心尖兒上捧著的。


    可再偏愛,到底為了大成的將來,為了下一任的一國之君,還是得狠心冷落一番。


    “你覺著,朕這些日子對她是否太過分了些?”皇帝扭頭,看向趙全忽然問道。


    趙全哪兒敢迴這樣的話,隻得頷首不語。


    皇帝見狀幽幽歎了口氣,“罷了,擺駕吧。”


    趙全便立馬又出去吩咐擺駕。


    殿中,皇帝看著放在茶幾上的參湯,終是上前端起,如酒一般一飲而盡。


    賢妃等來皇帝儀駕時,讓薑嬤嬤備好的晚膳已經涼了。


    將皇帝迎進門後,賢妃便吩咐薑嬤嬤去把晚膳給熱一熱。


    皇帝卻坐下擺手,“無礙,方才朕在勤政殿用了碗參湯,這會兒稍稍用些便是,用不著如此麻煩。”


    賢妃聞言不語,隻是點頭讓薑嬤嬤退下。


    這時候,便聽皇帝道:“年節時候,便是朕幾個皇子的封王禮了,你瞧著,咱們的墨兒是不是也該······”


    賢妃沒等皇帝說完,便打斷道:“幾位殿下的封王,自有陛下為其打算,何必問臣妾這麽一個後宮婦人。”


    皇帝雖早已習慣賢妃的漠然,可不知為何,這迴從皇寺迴來後,他卻覺著賢妃好似變得越發不近人情了,對著他更是越發的生疏。


    想到此,皇帝不禁皺眉,“你是墨兒的母妃,豈能說這等話。”


    話音剛落,賢妃忽然扭頭,直直看著皇帝的眼睛。


    皇帝一愣。這許多年來,饒是雲嬪被自己寵愛最盛,也未曾如此直視過他。


    此刻被賢妃這樣瞧著,他這心裏卻沒由來地“咯噔”了一下。


    “若陛下真的念臣妾是二殿下母妃,想聽聽臣妾心中究竟做何感想,那便容臣妾說一句,”說著,賢妃驀地起身朝著皇帝屈膝頷首,“還請陛下,不要立二殿下為儲。”


    皇帝一聽這話,剛拿起的銀筷又落下。


    “你說什麽?”


    皇帝似乎有些難以置信,自己耳朵裏方才聽見了什麽。


    卻聽賢妃又道:“臣妾是說,望陛下改立儲君人選。”


    話落,賢妃抬首又看向皇帝。


    皇帝實在想不到賢妃會對自己說出這等話,立時喝道:“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賢妃神色淡定,目光堅定,“臣妾知道。”


    “知道你還······”


    “正因臣妾知道,所以臣妾不想自己孩兒在這世上過得不好,”賢妃好似真的鐵了心一般,看向皇帝的目光絲毫不懼。


    皇帝一聽這話仿佛氣得發笑,將手中的銀筷猛地一扔,“賢妃,你的意思是說,讓墨兒成為儲君,是朕對他不好?”


    皇帝此刻已然是在壓抑自己的怒氣。


    賢妃自然曉得皇帝此刻心中有怒,卻還是毫無顧忌一般,“陛下,這儲君之位,再到今後的帝位,有多少人手裏染過多少血,又有多少人踩踏了多少人的屍骨,您應該比旁人都更清楚吧。”


    “放肆!”皇帝怒喝一聲,頓時站起身來。


    看著皇帝此時是真怒了,賢妃卻忽然輕輕一笑,“臣妾不過說了實話,陛下就這般著急了嗎?您既那樣看重墨兒,可有想過這些,可有為墨兒思慮過?您何時真正的庇佑過他呢?”


    皇帝身子一頓。


    賢妃這話倒真的把他問住。


    當即道:“他既是天命之子,那便是有上天的庇佑,這些年來朕看著他長大,你又豈知朕不是在磨練他??”


    賢妃一聽這話,臉上笑容更甚,“陛下,當真是自欺欺人呢。”


    “賢妃!”皇帝頓時一聲暴喝,“你莫不是失心瘋了!”


    說罷,也不想在同賢妃多說一句,立馬喊來門外的趙全。


    趙全在殿外聽見裏頭皇帝的幾聲怒喝,雖聽不真切究竟發生了何事,可一進殿便瞧見皇帝滿臉怒容,便曉得賢妃娘娘恐怕這迴得完了。


    這許多年來,他還從未見過陛下同賢妃發這樣大的脾氣。


    都說他們這位陛下脾氣本不算大,可瞧著如今這模樣,也不知這賢妃娘娘是犯了多大的錯,才能把陛下惹成這模樣。


    “去錦華宮!”皇帝一聲令下,當即扭頭就走。


    趙全迴頭瞥了眼賢妃,見賢妃忽然站直了身子,正冷冷望著這邊。


    “陛下,賢妃娘娘這兒······”趙全被這眼神看得發怵,隨即輕聲問皇帝。


    皇帝此時顯然還在怒氣中,當即道:“賢妃德行有失,即日起幽閉朱華宮,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準見!”


    隨著皇帝的離去,朱華宮的大門也登時合上。


    聽見宮門關上的聲音,賢妃才好似終於鬆了口氣般,在桌前複又坐下。


    薑嬤嬤此時進來,“娘娘這又是何必?”


    薑嬤嬤年邁渾濁的眼眸裏盡是漠然,可語氣卻甚是不解。


    賢妃笑了笑,“依照陛下的脾氣,此時不論是麗妃還是雲嬪,隻要在他麵前攛掇一番,我這賢妃的位份,怕是就沒了。”


    薑嬤嬤眉頭皺起,“所以,您便是想用這個法子,讓皇帝放棄立二殿下為儲?”


    賢妃點點頭,“一個位份不高,如此頂撞且對皇帝不敬的妃子,又豈能讓這樣的人的兒子做儲君。”


    “可是您今日惹怒皇帝,就不怕皇帝遷怒二殿下?”薑嬤嬤上前,為賢妃倒上一盞茶。


    賢妃並未端起茶盞,隻是道:“不會,他既信了墨兒的天命,便不會輕易動墨兒。隻是這份看重的心思,恐怕要因我今日之失而再行考慮。”


    “娘娘此番舉動,就不怕被齊家知曉,到時丞相怪罪於娘娘?”


    賢妃搖搖頭,端過茶盞,“他自己做了什麽,心中自然清楚。本宮隻是惹怒了皇帝,以此斷送墨兒的儲君之路,而不是將天命之子一事和盤托出,繼而毀了齊家,他便該慶幸才是。”


    薑嬤嬤靜靜看著賢妃。


    半晌,才道:“娘娘的事,娘娘自己好生打算便是,隻是······”


    “答應你們的事,本宮會做,”沒等薑嬤嬤說話,賢妃便道。


    薑嬤嬤微微頷首,眼睛裏卻沒有光采,“如此便好。”


    “你們答應本宮的,也請務必做到,”賢妃斜睨了薑嬤嬤一眼,輕啜了口茶。


    賢妃被幽禁的消息,翌日一早便傳遍滿宮。


    雲嬪得知此事時,正在麗妃的長樂殿裏給麗妃請安。


    二人剛坐下,便聽得內官進來稟報。


    麗妃聞言當即一笑,“原以為,這賢妃好不容易迴宮了,也該收斂些,哪兒知,昨兒陛下剛去瞧了一眼,這就落了個幽閉的下場。”


    雲嬪也笑著道:“還是麗妃瞧得明白,臣妾還以為,賢妃此番迴宮,定然恩寵盛起呢。隻是,好在麗妃姐姐身邊有個淑嬪。”


    一聽這話,麗妃的眉梢微微一挑,“聽雲嬪你這話的意思,好似對淑嬪很是不滿?”


    雲嬪立馬道:“麗妃姐姐莫要誤會了,臣妾豈敢對麗妃姐姐身邊之人不滿。再說了,如今淑嬪恩寵正盛,想來將來若誕下個皇子,麗妃姐姐也是無比欣喜的,對吧?”


    麗妃冷笑一聲,“雲嬪莫不是覺著,本宮小肚雞腸,連淑嬪將來肚子裏的孩子也容不得吧?”說著,抬手拿起一塊點心,輕輕一掰,“本宮可比誰都盼著淑嬪肚子裏快些有消息呢,若能誕下皇子,本宮也定會好好待他們母子,絕容不得旁人算計。”


    說罷,將手裏掰了一半兒的點心遞給雲嬪。


    雲嬪笑了笑,接過點心,輕輕咬了一口,又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道:“麗妃姐姐宮裏的點心,真是越發可口了。”


    麗妃聞言白了一眼,起身道:“今兒你來得早,說了這些話,本宮倒有些困乏,這就不陪妹妹你了,妹妹也還是迴宮歇息吧。”


    雲嬪見狀,起身朝著麗妃行禮笑道:“謝麗妃姐姐關懷。”


    迴了內殿,麗妃這才忍不住怒道:“這個賤人,真以為自己還似從前那般受寵,還敢來當麵嘲諷本宮!”


    燕微在一旁扶著麗妃在榻椅上坐下,道:“總歸娘娘您寬宏大量,既曉得雲嬪是個什麽樣的人,往後隻要不上她的當便是。”


    “上當?”麗妃眉頭皺了皺,“上什麽當?”


    燕微低眉順眼地頷首,“今日雲嬪這番話,一則嘛,如娘娘所想,是在挖苦諷刺娘娘。這二則,還不是為了挑撥您和淑嬪娘娘的關係。”


    麗妃瞥了眼燕微,“挑撥?”


    “便是想讓娘娘您覺著,淑嬪娘娘如今恩寵,陛下卻對您不聞不問,讓您嫉恨淑嬪娘娘呢,”燕微繼續解釋道。


    麗妃聞言立馬點頭,儼然恍然大悟般,“此話有理,本宮也瞧著那賤人沒什麽好心思。”


    說罷,又道:“隻不過,這賢妃雖被禁足,到底沒下旨責罰,皇後那兒定然是要保著的。本宮猜想,皇上沒有動賢妃,估摸著便是為了她那當右相的父親。你說,本宮要不給家裏修書一封,讓父親上道折子?”


    燕微微微垂眸,“娘娘做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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