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從袖中取出一張紙卷。


    陸秉言看得一愣一愣,衝趙管家點頭示意。


    趙管家忙將紙卷接過,又呈給了王大夫人。


    王大夫人狐疑地接過,看罷,怒火頓起,將那紙卷往趙管家臉上一扔,喝道:“陸觀瀾!你什麽意思?”


    陸觀瀾微微一笑,作無辜狀道:“王大夫人這是不願意了?”


    王大夫人指著那紙卷道:“什麽叫王家同陸家劃清界限,往後任何事不得相求?”


    陸觀瀾唇邊笑意不減,“王大夫人這是還沒想明白?”


    王大夫人眉頭緊鎖,“陸大小姐,咱們既然話說到這兒了,何不明言。”


    “好,”陸觀瀾一挑眉,“想必,王大夫人如今是巴不得趕緊讓王大小姐同我父親成婚。可如今王大夫人母家發生這樣的事,難保咱們陸家受此牽連。我不過也是想王大夫人,認清自己的位置。”


    陸觀瀾這話雙關。


    一則,是想擺脫王家的桎梏,以免往後陸秉言和王沁兒成婚,同王家有了理不清的糾葛。


    二則,便是自己那份祖業,不容王家惦記。


    如今王大夫人賠了夫人又折兵,自然不肯。


    聽陸觀瀾這樣說,王大夫人忙道:“我要的不過是陸家的聘禮,難不成,陸家連聘禮都不給,就想娶了我們王家的大小姐不成?”


    陸秉言一聽這話,臉色頓時不好看了,“王大夫人這是什麽話?那聘禮可是我早早便送去貴府,想必貴府上也是早已過了手的。”


    陸觀瀾頭一次附和陸秉言,一麵看著王大夫人,一麵道:“是呀,我也送了一副珊瑚手鐲去呢。”


    王大夫人頓時啞然。


    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可那日我是同陸老爺說好了的,如今怎能出爾反爾呢?”


    陸秉言瞥了一眼陸觀瀾,頗為義正嚴辭道:“什麽說好了,王大夫人惦記的,是觀瀾她母家的祖業,若非觀瀾點頭,我一個做父親的,怎能隨意置喙。”


    陸觀瀾頭一迴對陸秉言感到滿意,不禁笑著點頭。


    王大夫人一聽這話,便知徹底沒戲了。


    陸觀瀾見王大夫人頗為傷心,還出聲安慰:“大夫人不必憂心,咱們往後若結了親,那也算得上一家人,若隻看眼前,不顧今後的話,恐怕,會多生事端。”


    陸觀瀾這話便是在提醒王大夫人,那林家的事,可還沒解決呢。


    若真的結了親,雖說往後大概不能幫襯點什麽,可眼下說不定能讓王家免受牽連。


    王大夫人雖貪心,卻也是個聰明人。


    既聽懂了陸觀瀾的意思,又見眼下實在無計可施,便隻得一擺手,“拿筆來!”


    陸觀瀾微微一笑,“趙管家,聽見王大夫人說什麽了嗎?”


    趙管家聞言,忙將王大夫人方才丟開的紙卷又遞了過去。


    這一迴,王大夫人沒有猶豫也沒有惱怒,隻是一把接過。


    瞧著王大夫人簽好了字據,陸秉言不免對自己這個女兒另眼相看。


    且不論陸觀瀾說什麽同二殿下有交情,就方才一番言談,他倒真覺著,自己這個女兒頗又些氣度,竟連王大夫人這樣的刁蠻婦人也能治得住。


    隻是,想到林家畢竟是王大夫人母家。


    現在林家出了事,他們陸家是否多少得幫點兒。


    陸觀瀾曉得陸秉言在想什麽。


    還沒等陸秉言開口,陸觀瀾便道:“王大夫人,這自古女子從夫,既然王大夫人如今是王大夫人,也沒了林姓在那前頭,便不用太過憂心。這林家隻扣了一個林汪海,不妨事的,隻要王家沒有參與便好。”


    王大夫人一聽這話,先是一愣,隨即問道:“可這私賣宮中之物的罪,很有可能禍及滿門呐!”


    陸觀瀾衝趙管家示意,便見趙管家將紙卷呈上前來。


    接過紙卷看了看,陸觀瀾這才抬眼看向王大夫人道:“誰說,王大夫人的弟弟私賣宮中之物了?”


    王大夫人又是一愣,問道:“陸大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陸觀瀾笑道:“林汪海不過私竊宮中之物,拿去了典當行典當,至於那買賣之人,也隻是那當鋪裏頭之人所為。林汪海隻會判流放,又怎會禍及滿門呢?”


    說罷,陸觀瀾拿著紙卷站起身。


    王大夫人這才明白過來,曉得自己這是一時心急,上了當了。


    可如今想後悔也晚了,那字據上,可不僅寫了撇清關係一事,還叫她認下了先頭對陸家所為,說她逼迫陸家交出家產。


    如今倒好,她既成了惡人,又什麽都沒了。


    現下若是反悔,陸觀瀾就是隻憑這張字據上頭的東西,都能讓全京城的人曉得,她王家貪得無厭,品行敗壞,拿著女兒的前程做買賣。


    王沁兒這賤人自是無所謂,可她還有個女兒,若是小女兒受了牽連,往後嫁不出去,那豈不是毀了她一輩子?


    王大夫人想到此,既悔又恨,還無可奈何。


    陸觀瀾沒有理會王大夫人和陸秉言的臉色,兀自離開前廳,迴了桃園。


    剛踏進院子,就見阿梨早已等候在此。


    見阿梨安然無恙地迴來,陸觀瀾不免鬆了口氣,道:“路上可還順利?”


    阿梨趕緊點頭,“順利的。說起來,還多虧了張副尉一路護送。”


    陸觀瀾一頓,“張副尉?”


    阿梨點頭,“是,小姐。張副尉說什麽順路,說送奴婢一道走。”


    陸觀瀾聞言卻是一笑。


    什麽順路,能順到成墨別院那頭去。


    該是李盡吩咐張三枝如此吧。


    迴了屋子,阿梨便說服侍著她沐浴,反正時辰也不早了。


    陸觀瀾不語。


    扭頭間,瞥見掛在書案旁架子上的畫。


    這是早前她便畫好了的九英梅,如今凜冬已過,這畫繼續擺在這兒,似乎不合適。


    她伸手,摩挲著畫卷。


    驀地,她忽然想起迴蜀中之時,李盡救下她的時候。


    她還能想起那夜的羊湯,也能想起,李盡那外衫上的九英梅香氣。


    正呆呆發愣,就聽有家仆來稟,說是有人給她送信。


    陸觀瀾迴過神,讓阿梨將那家仆送來的信拿進來。


    誰知,那家仆卻說。


    “送信的人來說了,須得親自交到大小姐手裏,否則,便給她送迴去。”


    陸觀瀾問:“她?是誰?”


    那家仆撓著頭想了想,道:“是位女子,好似叫什麽玲來著。”


    陸觀瀾眸子一亮,“楚玲?”


    家仆聞言立馬點頭,“是是,大小姐,就叫著名兒。”


    想著,陸觀瀾忙接過那信。


    見家仆一走,阿梨立刻關上門。


    陸觀瀾也小心翼翼將信紙打開來。


    這一瞧,卻是臉色驟變,原本還鮮活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阿梨見狀,心道不好。


    平日裏波瀾不驚的小姐,如今臉上竟是這般神色。這信中所言,究竟是什麽?


    時辰過去好半晌,陸觀瀾才終於放下信紙。


    隻是,此刻的眼神蒙著一層灰翳,似有些迷惘,又似有些暗淡無光。


    她抬眼,看向院子外頭。


    “阿梨,若是大夫人真是遭人謀害,你當如何?”陸觀瀾忽然開口。


    阿梨聞言,立馬迴道:“大夫人待我恩重,阿梨不能眼看著大夫人遭受不白之冤。就算拚上這條命,奴婢也是要替大夫人報仇的。”


    是啊,就算是拚上這條命,也要報仇。


    她不就是如此嗎?


    想罷,她讓阿梨點起燈盞。


    將那信紙在蠟燭裏燒了。


    這才開口道:“往後的日子誰也說不準。若是不想錯失了機會,那便得自行抓住才是。”


    阿梨對她這番話不甚解,問道:“小姐,咱們······要抓住什麽機會?”


    陸觀瀾微微一笑,卻笑而不語。


    什麽機會?自然是趁著宋月梅教導陸經竹,沒空搭理她的時候,顯露出的機會。


    為了參加皇後的宴會,想必宋月梅和陸經竹皆忙著,也沒空搭理對方。


    陸經竹從來自詡才華斐然,還容貌出眾。


    上一迴在陳老夫人麵前失了麵子,這不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展露一番,好叫旁人看了去才知道。


    她陸經竹比起那容貌盡毀的嫡女,好了不知多少倍。


    陸觀瀾自是沒空與那陸經竹爭高低,隻是忽然念頭這麽一閃,她倒是想到一個主意。


    阿梨在旁瞧著自家小姐又在琢磨,便為她添上一盞茶,道:“小姐想做什麽盡管吩咐奴婢便是,總歸奴婢如今做順手了,不妨事兒的。”


    說著,又問:“大小姐,您想吃些薄荷糕嗎?”


    “薄荷糕?”陸觀瀾麵色一怔。


    阿梨點頭,“使用薄荷磨成粉,再加以炮製的。”


    陸觀瀾怔住,不過也是因為,這薄荷糕,是前世成野最喜歡的點心。


    想著,她問:“從前也沒聽府上有人會做什麽薄荷糕,這點心製作又是從何而來?”


    阿梨道:“是二小姐,二小姐近來做了好些,說是吃不完,便賞給奴婢們好些。奴婢本不想平白受這恩惠,可院兒裏有丫頭嚐了說好吃,小菊也吃了,奴婢便也跟著吃了些,果真是別有風味。”


    陸觀瀾心中一頓。


    也就是說,陸經竹一早便同成野有了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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