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陸秉言也實在無話可說。


    這樁樁件件的事,都出自他這位宋姨娘之手,而他從前日日與她同眠,卻從不知枕邊人竟如此蛇蠍心腸。


    想到此,陸秉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父親,這件事到此也足夠明了,該如何處置,都不過父親一句話,”陸觀瀾在一旁開口。


    陸秉言臉色已是前所未有的陰沉,聞言閉目問:“宋月梅呢?”


    這話問的是趙管家。


    趙管家答道:“該是還在院兒裏。”


    陸秉言睜開眼,道:“從今往後,就讓她好好在屋子裏待著,沒有我開口,誰也不能去看她。”


    趙管家頷首,“是,老爺。”


    隨即轉身退下。


    陸秉言說完,扭頭看向陸觀瀾,那眼神,更像是在詢問陸觀瀾,他這樣處置是否妥當。


    陸觀瀾不語,隻是轉身對那廚子道:“你雖不是主謀,卻也成了幫兇。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明日一早,便收拾行李迴蜀中,從今往後,不可踏入京都半步。”


    那廚子似得了大赦一般,不住磕頭:“謝大小姐,謝老爺!”


    還沒等廚子感激涕零完,陸觀瀾又繼續道:“還有,不可再給蜀中的任何一家酒樓飯肆做廚子,我會讓讓人盯著你,你好自為之。”


    廚子一愣。


    這看似不鹹不淡的懲罰,對他來說,卻堪比致命。


    一個一生都在廚房做事的人,往後餘生卻不能再做自己會做的事,靠什麽養家糊口對他來說成了最大的難題。


    陸秉言在一旁看著陸觀瀾,見她遊刃有餘地處理著眼前事,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


    這個自小在身邊長大,素來乖順軟弱的女兒,何時竟這樣行事果決了。


    處置好廚子,陸觀瀾扭頭衝陸秉言微微頷首:“若沒有其他事,女兒便下去了。”


    陸秉言正愣著,一時還沒迴過神,就見陸觀瀾扭頭走了。


    怎的他忽然覺著,陸觀瀾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宋月梅此刻正躺在軟榻上佯裝身子不適。


    先前趙管家請她去一趟書房,她以身子不適為由推拒了。


    趙管家走後,她便讓春香偷偷去盯著。


    方才春香剛迴來,說是趙管家把廚子給叫過去了。


    那王大夫人腹痛暈倒之事,如今早已傳遍府中,她自然也曉得了。


    隻是,她不明白,為何會把廚子叫過去。


    難不成是那王大夫人吃了什麽不該吃的玩意兒?


    不過,想到此事同她無關,她便也沒心思管。


    如今能讓她頭疼的,就隻有今日司園園找上門一事。


    也不知那個賤人怎的換了說辭,倒把她弄得裏外不是人。


    現在老爺怕是對她心生不滿,若非還有經竹和華生在,她恐怕也會遭老爺厭棄。


    正想著,就聽趙管家的聲音從院子外頭傳來。


    宋月梅剛要招唿春香詢問,就見春香從院子走了來。


    衝她屈膝行禮道:“姨娘,趙管家說,咱們院兒,以後不準任何人出入。”


    宋月梅先是一愣。


    隨即反應過來,立時從榻上站起身,衝出屋子。


    隻見趙管家帶著幾個家丁,那幾個家丁都守在門外,而趙管家,正忙著給院兒門上鎖。


    宋月梅見狀,立刻奔到趙管家跟前。


    此刻的宋月梅,一改往日的賢良淑德,儼然一副潑婦模樣,指著趙管家大罵:“你這瞎了眼的狗奴,鎖我的院子做什麽?”


    宋月梅此時腦子有些亂,未曾想到,既是趙管家前來,自然是得了老爺的令。


    趙管家聞言,卻也不惱,迴頭衝宋月梅頷首:“宋姨娘,老爺吩咐了,往後不許您踏出這個門半步,您就別為難我們做下人的了。”


    說罷,對跟在一旁的春香道:“快把宋姨娘扶進屋子吧,老爺如今正在氣頭上,宋姨娘還是別在此刻同老爺鬧。”


    話音剛落,趙管家已上好鎖,退出院門。


    隻聽砰地一聲,那院兒門便被合上。


    外頭,還傳來扣鎖的聲響。


    宋月梅實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的了。


    怎的忽然之間,老爺就要鎖了她,還禁她足。


    難道,就因為她壞了他與王沁兒的親事?


    可老爺就不念他們多年的情份,和她膝下的三個兒女嗎?


    春香在一旁見了,忙扶住宋月梅,柔聲安慰:“姨娘莫急,二小姐還在外頭呢,若是曉得此事,定然會同老爺求情。”


    聞聽此話,宋月梅一凜。


    不對,此事不是這樣簡單。


    依照她對老爺的了解,老爺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對她如此。


    這麽多年來,老爺從未對她如此狠心過。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發生的什麽事。


    想到此,她問:“你說,那廚子有可能將我供出來嗎?”


    春香沉思片刻,搖頭道:“奴婢不知。”


    宋月梅凝眉。


    那廚子的家人還在她手裏,怎的會這樣輕易將她供出來呢?


    這時候,院兒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就聽陸經竹拍著門,語氣慌張喊道:“阿娘!阿娘您怎麽樣了?”


    宋月梅聽見女兒的聲音,心底又恢複了幾分理智。


    靠近院兒門道:“無需擔心阿娘,阿娘如今很好。你呢?你父親可有責難你?”


    陸經竹的聲音有些顫抖:“沒有,父親沒有責難女兒,更是沒對女兒傳半句話。”


    宋月梅聞言,鬆了口氣。


    沒有動經竹,那便是說,還將希望寄托在經竹身上呢。


    墨園離霓軒閣很近,方才趙管家帶著人往霓軒閣去的時候,萍兒便迴去稟報了陸經竹。


    陸經竹便讓萍兒跟著去看看,誰知,正好瞧見趙管家在鎖霓軒閣的院兒門,萍兒便立刻迴來報信。


    陸經竹知曉此事後,更是第一時間趕了來。


    “阿娘,父親不是如此薄情寡義之人,他如此對你,一定有什麽誤會,女兒這就去求父親,”說罷,陸經竹就要離去。


    宋月梅卻忽然厲聲道:“站住!”


    陸經竹剛轉身,腳步頓時停下。


    宋月梅道:“方才趙管家說了,你父親如今正在氣頭上。你曉得你父親的脾氣,他強得很,若是自己打定了主意,旁人越勸他是越不會聽。你此時去求,無異火上添油。”


    陸經竹卻急得有些失措。


    要知道,往日就算犯再大的錯,父親也不會這樣責罰阿娘。


    “阿娘,那我如今該如何做?”陸經竹聲音裏帶著一絲哭腔。


    宋月梅沉思片刻,道:“不要做。什麽都不要做,給我院子裏好好待著。讓你二哥也安心讀書,不要擔心我。”


    “可是······”陸經竹還想說什麽,卻聽身後傳來說話聲。


    身旁的萍兒低聲道:“小姐,大小姐來了。”


    陸經竹一愣,猛地迴過頭,就見陸觀瀾身邊跟著阿梨,正搖搖曳曳地朝這邊走來。


    宋月梅聽門外忽然沒了動靜,以為陸經竹怎的了,忙拍著門大聲問:“萍兒!二小姐是不是暈倒了?”


    沒等來萍兒的迴答,卻聽見陸觀瀾的聲音。


    “宋姨娘且放心,二妹妹可好得很。”


    陸觀瀾眼中帶笑,看著陸經竹一副窘迫之色,不由心頭喜悅。


    陸經竹此時覺得難堪得緊,卻還是不得不顧及平日在眾人麵前扮演的模樣,忍住怒火,對陸觀瀾屈膝行禮,“大姐。”


    陸觀瀾笑道:“你親娘還在裏頭關著呢,就別在我麵前整這番客套,還是多想想法子讓宋姨娘早日出來吧。”


    陸經竹麵上難堪不已,強忍著心中翻湧的火氣,盡力在嘴角扯出一個笑來:“大姐姐說的是哪裏話,阿娘不知何故受了如此委屈,該是望著父親早些清醒才是。”


    陸觀瀾卻驀地笑出聲來:“我的傻妹妹喲,你怕是不曉得,父親對他的這位宋姨娘,有多失望吧?”


    門內的宋月梅也聽得真切,聞言一驚。


    陸經竹更是不解,“大姐姐這是何意?”


    陸觀瀾笑著,朝陸經竹身旁走了兩步,貼近陸經竹耳畔,輕聲道:“你們真以為,我不曉得,我是如何毀的容?”


    陸經竹渾身一顫,忍不住退後幾步。


    陸觀瀾笑容透著絲詭異,“要說起來,那廚子既然不是出於本意做了惡事,我便不該要他的命。再說了,殺人才要償命。既然那廚子沒有殺人,就不該有太過嚴厲的下場。隻有那真正的兇手,才該被千刀萬剮。你說是嗎,妹妹?”


    陸經竹眼裏不自覺地帶了股驚慌,不知不覺,都退到了牆角。


    宋月梅聽見陸觀瀾的話,心頭也是一陣一陣如擂鼓般。


    見陸經竹不迴答,陸觀瀾繼續說:“我從前在書卷裏看到過一種刑罰,說是將人用燒得滾燙的熱水衝洗一番,再用鐵釘製成的梳子,一遍一遍的在人身上刷洗,致使那人皮開肉綻,露出白骨,活活疼死為止。可我倒覺著不太過癮。你說,若是刷一遍,再在那傷口上抹上一層蜜糖,再放上一群螞蟻,那又疼又癢的滋味,豈不是更有意思?”


    陸經竹聽著陸觀瀾說起這種事來,語氣竟帶著戲謔。好似她講的不是什麽酷刑,而是閑話家常。


    再看陸觀瀾麵上,那眼底隻有平靜淡然。


    這樣的人,怎麽會被她們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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