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胡入城的規矩就是搶,故而入城之後,各部族便四散而去,“搶錢、搶糧、搶女人。”


    “傳令,所有人馬向我這裏集中。”


    可惜,這條命令注定難以傳達。熟悉枝陽城地形的金城郡兵,分了不少人躲在各個街口,守株待兔襲殺落單羌胡。


    而此時的枝陽城外,被迷當強行征召的三萬青壯自然是沒有什麽權利進城搶三天的,此刻駐於城外,迷當還下了三千騎兵看守他們。


    這三千騎兵被命令守在這裏,不能進城三搶已經讓他們很不爽了。此刻不少騎兵跑入漢人營中鞭撻士卒以取樂、泄憤,正耍鬧間,忽然遠處黑壓壓地奔來一直騎兵,不是別人,正是楊再興帶領的漢軍六千騎兵。


    胡騎一見,大驚,各自紛紛去搶馬,準備迎戰。漢人營中,前些時日潛入的十名梁山頭領此時跳了出來,連殺數名羌胡,大叫:“胡人欺我太甚,此刻朝廷大軍已到,我等與胡人拚了。”


    頓時間漢人營中大亂,不少膽子大的人開始圍殺羌胡,而膽子小的則四散而逃。胡騎兵敗如山倒,有的想進入枝陽城中報信,跑到門口卻發現城門緊閉,叫門不開,反被亂箭射下。


    三千騎兵幾乎毫無抵抗就戰敗了。


    城中,各部族再傻也發現情況不對了,一麵使人去向迷當報告狀況,一麵就近向城門殺去。四城頓時殺聲四起,戰況激烈。


    羌胡兵馬雖有數萬之多,但城中不熟悉地形,心慌意亂之下四處亂竄,各部族號令難以統一,更令人絕望的是到處都有拒馬,也不知道忽然之間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騎兵優勢全無。更有謠言四起,說漢軍十幾萬大軍早已在城中設伏,不止城裏,城外現在也被團團圍住,插翅難飛。


    城中廝殺進行了兩三個時辰,迷當不愧為羌王,逆境之中極為堅韌,死死摁住了自己部族的兵馬,不使他們慌亂,想盡辦法收集情報。


    直到兩三個時辰以後,大概摸清了狀況,阿猛叛變已是鐵錚錚的事實,北門被他帶兵守住,又探知西門是隴西軍,南門為兩郡兵馬,東門是梁山兵馬。


    迷當異常鎮定地又等了半個時辰方才下令,“全軍向東門突圍。”


    為何要等半個時辰?為何是東門?


    迷當要等,讓那些小部族去衝殺,自己則以逸待勞,一鼓作氣。


    北門阿達部的戰力他知道,人雖不多,但戰力極強;西門隴西軍他不想去惹,前番大敗心有餘悸;南門的兩郡兵馬最近也有交手,也是難纏,若是野戰他有信心打贏,但城中道路狹小,騎兵難以施展,即便能勝也需要不少時間,他等不了;隻有東門,據說是武王不久前收服的一群草寇,相必戰力不強。


    迷當手下嫡係兵馬有萬人之多,這一下湧出,氣勢有些駭人。迷當邊走邊向族人們大叫:“漢人打算將我們全殺光在城裏,兒郎們,我等隻有拚死,衝開城門方有活路,隻要殺出去,每人賞錢三貫,令居的女人隨你們挑。”


    一個是嚇,一個是賞,迷當下足了功夫將麾下兵馬的戰力提升至最大,一鼓作氣衝開東門。


    城中局麵混亂,不止是羌胡無法有效傳遞消息,趙明等人也是一樣消息難以傳遞,此刻眾軍都還不曉得迷當已經向東門殺去。


    梁山兵馬雖接近兩萬,但受招安之前,能有正常的行軍作戰訓練的兵馬隻有七八千人。這七八千人在與武王府作戰,在範縣登陸被半渡而擊那一戰就折了三千多,眼下隻有五千人馬能算精銳,其他都是烏合之眾,難堪大用。


    就這個情況的梁山,此刻對上了拚命的迷當,殺得好生慘烈。


    宋江見勢不妙,立刻找來戴宗,“兄弟速去向武王請援,我等難以堅守東門。”


    戴宗算是極少數能安全通過各個戰場傳遞消息之人。可即便戴宗找到了趙明,戰局如此混亂,趙明又如何能第一時間帶領兵馬去援救東門?


    整個枝陽現在就是一個絞肉場,血淋淋的肉搏戰沒有任何技巧可言,漢軍在士氣、地形上占了絕對上風,可漢、胡兩軍的戰力差也會使漢軍損失慘重,這一戰打完,雙方十幾萬兵馬能剩多少?


    趙明收到了戴宗傳信之後,大驚,他比任何人都想幹掉迷當。可他手上隻有一萬人馬,僅僅比守在北門的阿猛多兩千,算是四門之中兵馬比較少的,哪裏有什麽大軍去救援東門?


    萬幸的是西門一直沒受到多少攻擊,麾下人馬精氣神都比較足,無奈之下隻得下令。


    “王蘭英帶五百刀盾為先鋒,陸文龍、嶽雲各帶五百羌兵為後隊,速去救援東門。”


    王蘭英帶來的一千五百人,她自己節製五百刀盾手,還有千人,此刻趙明撥給了陸文龍和嶽雲,這算是手下戰力最強的一支人馬。


    可人數還是太少,從西到東要橫穿整個戰場,令人難以放心,可自己的禦林軍戰力此刻怕是還不如楊業的人馬,這半年一直東征西討,禦林軍疲憊不堪,更是到處趕路疏於訓練,雖然作戰經驗豐富,但吃不好穿不暖哪有什麽戰力?


    派禦林軍出去就是拖後腿,白白送死。


    更何況西門若隻留楊業六千人馬,隻怕太過單薄,趙明無奈又找來胡車兒,命他出城速去聯絡城外的騎兵,去堵東門,若是迷當破東門而出,務必追殺到死。


    東門的戰況極其慘烈,對,就是慘烈。胡人一個個玩命衝來,迷當給他們灌輸的便是不拚命就是死,最前沿的陣地早已失守,兩軍展開肉搏,後麵的弓箭手完全分不清敵我,箭矢已失效,唯有死戰。


    半個時辰,梁山已戰死四名頭領:“打虎將”李忠、“雲裏金剛”宋萬、“病大蟲”薛永、“金眼彪”施恩。


    宋江心中苦笑,此戰之前他何嚐沒有殺胡立功的野心?可開戰之後才發現胡人戰力竟然如此彪悍,他不得不對這些常年與胡人作戰的將領們心存敬佩,這還是巷戰,不是野戰,若是野戰,隻怕早就敗了。


    幾個月前並州三十萬大軍敗於匈奴,梁山上下嗤之以鼻,皆自大的以為若是自己在場,怎會讓三十萬兒郎葬身胡人之手?


    可今日看看有些嘲諷,都知道了當日自己何等天真?


    在前世,梁山天下聞名,大有天下無敵的感覺,可仔細想想,梁山的敵人都是些什麽人?


    北宋的兵馬,毫無疑問是曆朝曆代以來戰力最差的,這與北宋體製有關,武人無權,打戰都是外行指揮內行,文人指揮武將。


    這樣的軍隊去剿滅梁山,與趙明帶著嶽家軍,馬家騎兵去剿滅梁山,戰力完全不可比。況且在前世,梁山已經有了足夠的發展時間,而今世,梁山出世也才一年時間,108頭領雖然齊聚,但兵馬實在不堪。


    四大寇雖有不弱於梁山的文武,但梁山背靠朝廷支持,又有大義在手,大軍壓境之下,被剿滅也是正常。


    與遼人作戰,北宋末年的遼人能有什麽戰力?被幾萬金兵就滅了國,戰力比北宋禁軍好不了多少。


    這個時代卻不同,十幾年前胡人被趙明老爸打敗,遠退千裏,為了生存每日拚殺,戰力遠強於大燕朝廷邊軍,梁山的兩萬烏合又怎能相比?


    梁山在這個大時代,若沒有特殊際遇,怕注定隻是個小boss而已。


    宋江思慮間,迷當大王麾下大將俄何已經率人殺到了城門口,眼看便守不住了,宋江此時隻想仰天長歎一聲,大功未立,大過卻馬上就有了,放走了胡人頭領是多大的鍋啊,這讓毫無根基的宋江如何承受?


    眼看俄何已經殺到門口,迷當大喜,又激勵了一把士氣:“破門者,賞錢千貫!”


    兒郎們大喜,更加賣命。


    就在此時,救兵王蘭英終於殺到,五百刀盾手一路殺來,隻剩不到四百人,這已經是王蘭英盡力避戰的結果了,她絕不是不曉得輕重之人,迷當決不能放跑。


    王蘭英一馬當先,門板大刀更是如入無人之境,刀盾手猶如一把利劍直插迷當中軍。


    梁山眾將見援兵趕到,抖擻精神在城門口死命擋住俄何。情況緊急,王蘭英帶來的人雖然不多,但很是提士氣,迷當大急,手下另一位大將燒戈叫道:“大王,我去擋住那女將。”


    說著,手提狼牙棒向王蘭英殺來,另一邊俄何卻已經拚上命了,兩柄大錘死拚李逵的兩把大斧,背上又被武鬆砍了兩刀,血流如注,趁手下死士頂住李逵、武鬆之際,揮舞雙錘狂砸城門門閂。


    連續砸了十幾錘,門閂再硬也扛不住他兩柄六十斤大錘,李逵急得嗷嗷大叫,頂著硬吃死士一刀,砍翻了最後一名死士,舉起雙斧就向俄何劈來。


    不說別的,迷當對手下俄何、燒戈兩名下屬是真的好,兩人也是死忠於迷當,前世俄何、燒戈便是被郭淮用計圍困,死戰不降,自刎而死。


    俄何聞得腦後風聲,但眼前門閂隻需再來幾下便能砸開,他自知武藝與李逵難分勝負,若是再被李逵纏住,難以脫身,如何能幫大王衝開城門?


    索性牙一咬,“拚了!”


    對腦後李逵完全不管不顧,掄起雙錘,使出十二分力狂砸下去。


    “哢嚓”兩聲,門閂斷,俄何也被李逵砍成三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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