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燁和沈言鶴帶著尹夕川來到了藥王廟前,不來不知道,一來真是嚇一跳。


    隻見破舊的小巷子被馬車停得水泄不通,來人估計要把溫琢那破門檻踩破了。


    俞子燁也覺得頗為頭大,解釋道:“地方破點,但鬼醫的確就在這住著……”


    尹夕川溫和地笑笑:“醫者不拘小節,定是灑脫之人。”


    走進小院,屋內就傳來溫琢清朗的聲音:


    “叫下人留下名諱,趕緊迴去,別耽誤我想辦法。”


    尹夕川柔和的眼神裏透著些好奇,倒也未曾四下打量,隻是長身玉立於庭院中,像棵雪鬆似的,耐心地等待著。


    等了好一會兒,裏頭人也走的差不多了,溫琢煩不勝煩地送客到門口。


    從昨天開始就思考著難解的方子,還未能休息,一大早這幫人就來了,吵到現在。


    “您請迴吧,吵得我頭大沒法看書。”


    溫琢說完,便見到院中等著的三人,改口道:“你看這還有人等著看病呢。”


    一轉身,他趕緊把三人熱情迎進屋:“久等了,實在抱歉。”


    進屋後,溫琢臉變得跟翻書似的,抱著書卷坐下了,都沒注意來人是誰,頭也沒抬,似乎真的被藥方難住了,自顧自開始嘀咕著:


    “斐羽三錢,火燼成粉,霜花落為引,與石菖蒲同下……”


    俞子燁正欲開口叫溫琢,尹夕川擺擺手,徑自走上前查看著溫琢所寫方子,即刻便懂了他所想:


    “此方太過激進,不夠溫補,卻難以選擇不減藥性的寒涼藥物?”


    溫琢聞言猛地抬頭,隻見一爾雅男子長身玉立案前,清雅出塵,帶著笑意的眉眼間似是能包容萬象。


    溫琢一時間有些出神,迴過神來點點頭:


    “寒月霜雖不減藥性,可藥性過寒;千歲梅最為適合,但定會中和斐羽的凝氣功效……”


    尹夕川提議道:


    “加一味漠上雪,同霜花落於水溫三成,五成,七成時分三次煎入,即可凝氣,又增添醒神的功效。”


    溫琢想了想,不禁既歡喜,又佩服:“沒錯!這就對了。”


    “方子甚好,公子醫術實在了得,應該是給那些傷者爭取時間用的吧。”


    尹夕川也甚是佩服,絲毫沒意識到自己也給這方子做了關鍵的貢獻。


    溫琢神色擔憂:“是啊,沒了元神,這樣耗下去,死去隻是時間問題。但這一味漠上雪實在是珍稀,我這裏的可能並不夠用啊。”


    “無妨,我於桐定閣中尚有存儲,差人即刻送來。”尹夕川安慰道。


    溫琢如大夢初醒似得,這才反應過來,桐定閣?他麵色一變:“你是?”


    尹夕川饒有興趣的看著溫琢,這人還真是有趣:


    “桐定閣尹夕川,前來中明探查異動,醫治傷者。”


    溫琢冷冷的笑了一聲,站起身來踱步到屋子中間,眼角撇著俞子燁和沈言鶴:


    “拿正道中人開始壓我了?”


    溫琢迴頭看著尹夕川:“我就不信你有別的辦法。”


    尹夕川不知道這幾人之間發生過何事,但他是來醫治傷者的,便懇切答道:


    “同為行醫之人,我定當竭盡全力。隻是還要和公子請教傷者的情況。初來此地,還未曾有機會全麵探查。”


    他這麽說著,其實並非一無所知。


    桐定閣弟子們也探查到,傷者是沒了元神,昏死過去,也絲毫沒有強奪的痕跡。


    疑點重重之時,他隻是想探一探這鬼醫的虛實。


    溫琢當然也不傻,自然知道他在試探。放下書來了興致:


    “你這人,試探的也還算有禮。不過你所知的消息,和我所知的大體無二。差別在於,我知道他們於莫忘樓內便已經被取走了元神,而後操控他們迴到家的……”


    似乎是知道接下來說的會引起來者的不悅,溫琢笑了笑:


    “……是地鬼之術。”


    尹夕川神色一變,雖也無意冒犯,可眼神令溫琢不敢逼視:


    “你如何知道是地鬼之術?”


    若非修習此術之人,是感受不到地鬼之術的存在的。


    溫琢可不怕他,笑的更肆意了:


    “自然是略懂一二,我也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今你若是想不出辦法,自然也就阻攔不了我。”


    聽聞溫琢要用地鬼之術,即便是治療也令尹夕川無法接受,他攥緊了拳頭,麵上的溫和和笑意一掃而光:


    “怎可以邪治邪!我必不能同意。”


    “我似乎,也沒問過你意見吧。”溫琢不以為意。


    “若我想出辦法呢?”尹夕川聲音低沉的問道。


    “想出辦法,我便聽你的;想不出,便聽我的。世間還有比這更簡單的交易嗎?”


    溫琢滿不在乎地繼續說著:


    “你若需要,我這裏便隨你使用,隻是你要盡快了,傷患,可等不了你。”


    尹夕川眯了眯眼,沒說什麽便離開了藥王廟。


    迴到客棧,俞子燁也是頭痛不已,一個溫琢就夠她頭大的了,又來了個桐定閣的長尊。


    關鍵是倆人一見麵,就杠上了,搞得她和沈言鶴也立場尷尬。


    沈言鶴去後山練劍了,俞子燁一人在爹房裏,便自在的把腳翹在椅子上,整個人賴在坐榻上削著蘋果。


    “沈言鶴在的時候,倒沒見你這麽隨便。”俞老三嘲笑道。


    “爹不也是沒法賴在榻上嗎,還得洗臉梳頭發,你最煩這些不是。”她嗆迴去。


    俞老三訕訕地樂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接過俞子燁遞來的蘋果。


    “爹,”她問道,“溫琢的地鬼之術,真的能救人嗎?”


    俞老三思忖了一會兒,麵色凝重地說道:


    “他若能放下對母親的執念,那時的他才真的能用邪術救人。況且如今的情況,據我所知,用地鬼之術扭轉當下的操控,是唯一的辦法。”


    “爹,你知道怎麽辦?”俞子燁驚訝問道。


    俞老三眉頭緊皺:“辦法是有的,隻是,需要一顆力量強大的元神。”


    俞子燁也愣住了,為救人,竟也要犧牲誰的元神嗎……


    她此刻想到另一個沒了元神的身邊人。


    “沈言鶴的元神,也是被人強奪的嗎?”


    俞老三歎道:“我探查過,並無強奪痕跡,我想他應該是自願取出的。不然他也活不了這麽久。”


    沉吟片刻,他繼續說:


    “也罷,如今這些事情遲早都是得告訴你的。沈言鶴和如今的桐定閣主沈漁,的確是孿生兄弟。當今閣主也是弑父傷兄,才登上了今天的位子。”


    俞子燁大驚,原來真是如此。


    其實這件事情她也有猜到些許,畢竟天下長得如此之相像的兩個人並不多見,沈言鶴必然也是有所察覺。


    俞老三猶豫了一下,長歎一聲說道:


    “其實,他昨夜找到我,詢問過元神之事。他可能有些等不及了。”


    “他想找迴元神?”俞子燁問道。


    俞老三撓撓頭:“沒錯,你別看他整日還是那副冷漠樣子,我想他應該還為極南仙境未能及時將你救出的事情耿耿於懷。”


    說著俞老三笑了:“男人嘛。”


    俞子燁心裏一動,原來那日他說欠自己個救命之恩,也並非說笑。


    “那……你打算何時告訴沈言鶴?”沉默了會兒,她還是問了。


    “當他自己來問的時候。”


    俞老三自在的把雙手墊在腦後,悠然賞著窗外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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