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蠻仍瞧著景墨,說道:“唔,這就是你所謂矛盾點嗎?其實是你自己太馬虎了。你得知道這是一樁兩重謀殺案啊!”


    景墨呆了一呆,一時不能迴答,惶惑中又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


    聶小蠻繼續說:“雖然,你也許有你的理解。現在姑且把你想象中對於那個人的行動說說看。”


    景墨本來對於這個兇手還真是有一種假設的想法。聶小蠻既然叫自己說,不妨就乘機和他商酌一下。


    蘇景墨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說:“我也假設那兇手在晚飯時潛進了大門,一直伏在樹後。這一點和你的看法相同。直到亥時後,衛憶安從外麵迴來,先進了書房。那兇手先到窗口外麵,踮足向書房內探望,這樣一來窗下的草地上就留著半個很深的足印。接著他就走進書房,和衛憶安會麵。那人是否為了尋仇而來,或是向憶安索要什麽東西,我不知道。但瞧他們倆爭吵的聲音和痕跡,顯然可以看出彼此起初曾經動過手。後來衛憶安打不過,就被那人刺死。那人又取了鑰匙,偷開鐵箱,竊取了錢財,然後再悄悄地出去。你以為對嗎?”


    聶小蠻蹙著雙眉,兩眼直接看著地上,搖頭說:“不對。你我的設想,唯一的不同點,就在致命的緣由。”


    “你不過說衛憶安應該是因毒致命,不是因刀致命的?”


    “是。我相信如此。我敢說他們並沒有用武。但瞧衛憶安身上的一隻琉璃鼻煙壺絲毫沒有損傷,便是一個明證。我料他一定是因毒致命。”


    “不過,薑郎中還沒有證明啊。”


    “他的證明隻是一種程序上的手續。其實這一點我早已確定了。……嗯,你是不是笑我誇口?我說給你聽。衛憶安的傷痕,你也看見的。他的傷口平齊,四周又沒有血漬,顯然可以看出當刀刺的時候,他身上的血已經停止行,肌肉的皮膚也都已失卻了彈性,所以傷口邊緣完全沒有卷縮的痕跡。這原是必然的身體反應。並且他的中衣上也隻有些血水,並不是鮮紅的血液。這還不能算死後行刺的證明嗎?憑這一層,就可見行刺的兇手進去一定是在老十三出外以後。你不能說我矛盾。況且老十三當時隻知道他的主人衛憶安氣絕,那時候衛憶安身上是否已有刀痕,老十三卻沒有瞧。所以我料那人的行刺定是在朝宗出外報信和憶安的母妹都在樓上的時機;甚至假設那人混進大門就在這個時候,也未必一定不可能。”


    “那麽爭吵聲又怎樣解釋?因為那兇手先和衛憶安爭執過,這樣過了一會兒,接著又退出來,等老十三出外後再行進去?”


    “不,這太不近情理了。要是真有人和衛憶安爭吵……你記得他是往往會獨個兒發酒瘋的……這應該是另一個人。總之,我相信爭吵和行刺絕不是在同一時候,也不是同一個人。”


    這一番解釋在實際的情況上確有可能,景墨不由不暗暗點頭。不過論情況,除了下毒行刺的以外,又多了一個爭吵的人的可能,更複雜了些。同時景墨也承認自己察看傷勢必不及聶小蠻的精細。


    聶小蠻低下頭想了一想,又說:“如此一來,我們可以下一個結論,那行刺的人是本案中的次犯,並不是主犯,主犯應該是那下毒的人。”


    景墨應道:“唔,假使如此,你想這行刺的人是個什麽樣人?”


    聶小蠻顰蹙地說:“這個還待細細查訪。譬如老十三所說的來打探消息的那個長相清秀衣著整齊的家夥,那個穿曳撒的高個子,還有傭人栓財、虎子等,都得加以調查。至少我們得聽聽他們的調查結果,再計劃進行下一步的調查。”


    “那麽那個下毒的主犯是誰,你是不是有些眉目了?”


    聶小蠻搖搖頭。“這個人終究是誰,我也還沒有把握。我覺得這裏麵還很複雜。”


    景墨提示說:“衛憶安昨晚是吃過喜酒的。他會不會就在錢家時被人下了毒?”


    “這隻是一種單方麵的猜測,不能就此說定。”


    “還有別一方向嗎?”


    “有的,還有家裏人下毒,作為另一方麵也不能忽視。”


    景墨有些詫異地問道:“什麽?你以為是衛家家裏人幹的?有根據嗎?”


    聶小蠻說道:“根據自然有,而且很現成。麵且你大概也看見了。”


    “唔,什麽?”景墨努力迴想了一下,卻什麽也沒想起。


    聶小蠻簡截地答道:“那書桌上的一把茶壺……”


    就在聶小蠻話說出一半的時候,衛樸的到來再次打斷了聶小蠻的話語。


    景墨看見聶小蠻正伸著足躺著,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某種深思之中,完全沒有站起來去接信的意思,就起身代他去接。這短信是薑郎中打來的。他已把痰盂中嘔吐的東西驗過,死者真正飲用過大量的汾酒,酒中又的確含著砒~毒。


    那茶壺中的紅茶也已經仔細驗過,卻絲毫沒有絲毫有毒的跡象。因為聶小蠻曾叮囑他注意毒死還是殺死問題,所以他先把化驗的結果,通知聶小蠻。屍身的檢驗,大理寺的還遲遲沒有到場,所以還沒有動手。


    景墨把這信上的內容念給聶小蠻聽了。聶小蠻突然又把二手交在胸前,皺著雙眉,兀自低著頭一言不發。


    景墨不知道聶小蠻又在想些什麽。這封信對於小蠻分析的中毒而死的看法分明增加了一項確定的印證,他怎麽反而失望?


    景墨問道:“聶小蠻,你在想什麽?”


    “我正在想因為汾酒的性質最猛烈,所以毒性發作得這麽樣快。”


    “不錯。現在我們從這薑郎中的來信上,對於中毒的說法總算已經把範圍收縮了一些,得到了一條較快的途徑。是不是?”


    聶小蠻突然又把兩手撐住椅子兩邊扶手,並抬起頭來:“景墨,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酒和毒,這兩樣既然發生了關係,我們若要追究下毒的來源,隻須注意錢家的喜酒?”


    “是啊,那麽你的看法如何?這是不是一條路子?”景墨覺得聶小蠻的問題太突兀,似乎另有含意,不禁有些不自信起來。


    聶小蠻不答,他的頭突然又低下,對於景墨的看法不置可否,迴複了先前的皺眉深思狀態。


    景墨又道:“剛才你說起茶壺。現在已經證明茶裏麵沒有毒,毒在酒中。你還有什麽疑問嗎?”


    聶小蠻慢慢地抬起些頭,略略點了點,但他的雙眉依然深鎖著。


    景墨又問道:“無論如何,到錢家去探查的任務一定是很重要的。你想佟南簫可擔任得了?”


    聶小蠻仍低著他的頭,慢慢地答道:“我從前已經和他打過幾次交道,覺得他還算虛心。所以他此番和我共事,還不至鬧什麽岔子。可惜他的觀察力還不十分精確,學識上也差了些,這就是他的不足的地方。”


    “那麽你想這件事,他還算能勝任吧?”


    “我隻希望他能夠成功。照目前的情況看,他所負責的這一條線的確很重要。……哎喲,外邊又有什麽人來了。”


    景墨果然聽到門前有問答聲,接著便見衛樸握著一張名帖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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